第85章
且不論國常路大覺心中是怎麽想的,綱吉聽了他的回應,卻是十分高興的。
他将裝着人偶小姐的大盒子遞給國常路大覺,一雙棕瞳中滿是信任的色彩。
國常路大覺:……
他略有些僵硬地接過了盒子。
其實這盒子也只有表面有些一言難盡。
國常路大覺沉穩地将人偶從中取出,饒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大概是一個十分好看的人偶。
或者說,是克羅蒂亞會喜歡的類型。
他單手虛虛握拳在唇畔咳了聲。
綱吉:?
幼崽飛快地掃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奇奇怪怪的大人一眼,很快低下了頭。
他想了想,閉上了眼。
金色的光芒随着呼吸吐納在他的身上流轉,隐約浮現火焰的模樣。
國常路大覺垂眼,而綱吉一無所知。
他再次進入那個玄妙的境界,而這一次比起以往更加輕易。
他“看”見盤旋在國常路大覺身邊的白色光團,于是知曉這便是“克羅蒂亞”。
于是他伸出火焰的觸角,邀請對方進入精致漂亮的人偶當中。
國常路大覺無法看見這個世界中的情景。
然而,無法抑制的,他放輕了呼吸,像是怕驚擾到什麽。
風在吹地面上青翠的嫩草,國常路大覺抑制不住地回想起那個充滿歡笑的夏天。
他已經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人了,可是當他回想起年輕時候的事情,一景一幕卻仍在眼前,歷歷在目。
時間的指針被誰撥慢了。
國常路覺得自己似乎等待了很久,這麽多年的等待都不值一提,但現在他卻像是個毛頭小子一樣感到心焦。
窗外的日光前所未有地輕柔地照拂了進來,鬼使神差的,國常路大覺露出了笑容。
他生疏地笑着,其實嘴角不過上浮了丁點弧度,但整個人的氣勢卻為之一變。
在他的注視下,美而沒有靈魂的人偶閉上了眼。
小扇子一樣的睫毛顫抖了兩下,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瞬息之後,她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好久不見。”人偶的聲音細細軟軟的,和以前那個姑娘的聲音截然不同。但大概是因為他是掌握命運的王吧,所以不需要判斷,便知曉這就是對的那個人。
于是他說道:“确實,很久不曾見過了。”
——“中尉。”
“克羅蒂亞。”
……
綱吉偷偷摸摸地呼出了一口氣。
邀請克羅蒂亞小姐可是一件耗費體力的事情。
不過幸好,對方對他充滿了善意,在接收到火焰的觸角之後、猶豫半晌,便來到了人偶小姐的身體之中。
眼見着國常路大覺與人偶小姐親親蜜蜜地談起話,綱吉覺得自己是時候可以事了拂身去了。
然而他偷偷摸摸退出房間,剛合上門往後退了一步,就撞到了木杆子一樣的人的身上。
綱吉捂住腦袋,緩慢地揚起了腦袋。
不是兔兔哥哥。
幼崽眨着大眼睛,兔子一號也跟着溜了出來,因此他因為在熟悉的大人身邊而大膽了許多,目不轉睛地盯着青色衣服的大哥哥看。
宗像禮司扶了扶眼鏡,單膝曲起蹲了下來。
“你好,”他仿佛是将這個有着奇異力量的小小幼崽當做了可以同等對話的存在,目光中帶着坦然的審視。
而綱吉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對待自己的人。以往不論是誰,就算是織田作之助,對待他也是用的對待幼崽的态度。
因此宗像禮司這樣的正視很是滿足了幼崽小小的虛榮心,綱吉也學着黃金之王那樣咳了咳,腰杆挺直,一只手背在了身後。
“你好,”他說道。
宗像禮司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我是青之王權者,宗像禮司。”
于是看似精明又彬彬有禮的幼崽呆呆地眨了眨眼,皺起了小眉頭。
“我是綱吉。”他頓了頓,“沢田綱吉。”
宗像禮司狐貍一樣笑着點了點頭,心下卻有些遺憾。
——至于遺憾什麽?大概是沒能聽見類似于“我是禦前的孫子(不是)”之類的話吧。
不過問題不大,這種事情得徐徐圖之。
于是向來矜貴的青之王帶着微笑面具站起身,很是主動地牽起了小朋友的手。
綱吉覺得這個大哥哥大概是個好人。
他猶豫地看了眼後面的兔子一號,一號老老實實地垂着頭,一如既往地在青之王面前扮演一只沉默寡言的精英兔子。
綱吉覺得自己得到了默許。
他高高興興地走在宗像禮司身邊,很是好奇地詢問對方。
“宗像先生,【王權者】是什麽呀?”
“哦呀?綱吉不知道麽?”
“綱吉應該知道嗎?”
“不,只是我個人以為……畢竟綱吉君或許知曉,禦前是黃金的王權者。”
一大一小兩個人穿過長廊,看着對方對這片地域的熟悉程度,宗像禮司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向來鎮守在禦柱塔的黃金之王為何會在國常路老宅停留如此之久。
不過這并不重要。他扶了扶眼鏡,毫無心理負擔的從小朋友嘴裏繼續套話。
【總覺得……這個哥看起來不是什麽好人啊(老人地鐵手機.jpg)】
【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他在套我們崽崽話!】
【什麽?崽崽這麽可愛,他居然套話!!】
【沒記錯的話,這人就是之前和紅毛尊打架的那個?看起來衣冠禽獸的,結果是個斯文敗類啊。】
【面對這種心眼多的,我只有一句要叮囑崽崽:崽,快跑——!】
大抵是傻白甜被人套話了也不知道很是讓鳥厭煩。
在宗像禮司快把綱吉底褲什麽顏色什麽花紋都問出來的時候,蹲在沢田綱吉帽子裏的六道啾飛了出來。
張揚跋扈的啾拍打着翅膀就往叽叽歪歪說個不停的家夥臉上糊去。
“诶诶骸——?”幼崽蹦跶起來想要挽回一意孤行的啾啾。
宗像禮司早有所料,很是自然地側頭一避,沒想到應該沒啥智商的鳥竟然看出了他的軌跡,讓青之王不得不拿出一分認真出來。
還不到青年腰的高度的小蘿蔔頭伸出手撲棱着加入戰局,宗像禮司目光一轉,在六道啾再度張揚地朝着自己俯沖而來的時候作勢一躲,和幼崽胡亂揮舞的爪子碰上,順勢作出“嗨呀好痛我被擊中了”的表情。
綱吉不知所措:“宗、宗像先生?”
第一次“傷害”別人的幼崽驚慌失措地扶住了受傷的宗像,澄澈的大眼睛裏慢慢地湧上了些水霧,被主人很是用力地忍住了。
“對、對不起,宗像先生,您沒事吧?”他慌亂地問。
宗像禮司心底微妙地閃過一絲欺騙小孩子的內疚。
不過他是誰啊,他可是青之王。于是在短暫的內疚之後,青之王扶了扶眼鏡。
“沒事。”他這樣說着,臉上卻閃過吃痛的表情,很是做作的進入幼崽的眼裏。
六道啾看着他這樣,陰陽怪氣地啾fufu了兩句,并不停下,繼續朝着男人的臉糊過去。
宗像一瞬間露出失措的表情,下一秒,綱吉攔在了他的面前。
“不、不可以欺負宗像先生哦。”他奶聲奶氣地說道,“骸乖一點啦。”
而宗像“躲”在他身後,忍不住笑了一下。
而這笑麽,放在當下的情景裏,總讓空間裏無謂地多出了一股茶香。
【草,好狡詐一男的!】
【青之王是這樣的嗎(疑惑貓貓頭)?這笑簡直可以原地配上“giegie你的啾啾不會生氣吧”當表情包了啊!】
【srds,這次我站六道啾……崽崽你擦亮眼,那個宗像他不是個好人啊!!!】
【六道啾:啾fufu氣死了啾!!!】
六道啾瞪大了他的綠豆眼。
紅色的那只豆豆眼裏數字就像是老虎機一樣刷刷刷地轉,連幼崽伸出手來抱抱他,六道啾也一反往常的別開了幼崽的胖爪子,氣呼呼地拍着翅膀飛到了默然不語的兔子一號頭上。
綱吉:QAQ
宗像禮司這下是真的憋不住了。
他單手握拳咳了咳,伸手摸了摸看起來泫然欲泣的幼崽的軟毛。
“小殿下留步。”他說道,“在下自行離去即可。”
綱吉眨眨眼,有些呆。
等到宗像禮司心情很好地上了車,他才突然反應過來。
——“小殿下”是兔兔哥哥們叫綱吉的稱呼,宗像先生說這個……就是說他早就知道綱吉是誰了!
【2333,崽崽終于幡然醒悟了。】
【六道啾給氣死了hhh】
【崽崽你聽麻麻一句勸,漂亮的男人都不可信。】
【鯊魚哥:?】
【哦,鯊魚哥算嗎?他不是男媽媽嗎?】
【鯊魚哥:????】
【今晚鯊魚哥就來暗鯊你xd】
而綱吉終于頂着水漉漉的目光看向了六道啾。
生氣的啾陰陽怪氣地啾fufufu地笑了幾聲,在他可憐巴巴的目光中拍拍翅膀,飛走了。
綱吉:“骸quq,綱吉錯了,你不要讨厭綱吉嘛quq。”
然而飛走的小鳥心硬如鐵,饒是幼崽走遍了大宅,也狠心地不探出一個腦袋。
綱吉失落極了。
他抿着唇,連吃飯也食不下咽。就算是逐漸适應了自己身體的克羅蒂亞提着裙角前來同他打招呼,幼崽也蔫巴巴地提不起氣。
他垂頭喪氣地在克羅蒂亞的首肯下拍了兩張照片發給安娜——這是早就和安娜說好的,垂頭喪氣地同禦前及克羅蒂亞道了晚安,蔫巴巴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活像是一顆打了霜的小白菜。
被留在外面的大人疑惑地對視一眼,但這份擔憂很快就被其他事情所淹沒了。
在晚餐後的某時某刻,屬于國常路大覺房間的窗戶大開,狂風吹起,銀色的長發在風中漂浮,留下一絲曾經在此存在的痕跡。
銀色長發的青年半蹲下身,在正拿着大叉子吃草莓蛋糕的人偶小姐面前劇烈地喘息。
盡管中尉只告訴了他事情的結果,但只是看了這一眼,他就知道在這裏的一定是她。
克羅蒂亞·威茲曼的幼弟,名為阿道夫·K·威茲曼的男人,輕柔地将小小的人偶合攏在自己的手心。
良久,那小小的人偶伸出手,貼在他的臉頰上。
“……姐姐。”
他像是快哭出來了。
……
而綱吉也快哭出來了。
在乖乖洗漱之後,綱吉久違地沒有了睡前故事。
他找了六道啾很久,都快半夜了,被神出鬼沒的兔子們請回房間,說是明早醒來便會将六道啾緝拿歸案。
而他在床鋪上輾轉反側,終于快進入了睡眠。
入睡之前,聽見了“kufufu”的笑聲。
而睜開眼,就感受到風割在臉側。
他坐在某人的身後,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那顆鳳梨頭卻很是眼熟。
綱吉張口,想要道歉,然而吐出的話卻不是自己想說的。
只見他坐在在風中狂奔的摩托車上,頭頂一個粉色的小頭盔,軟軟糯糯地張了口。
“骸、骸哥哥,你這樣帶着我、坐着你的小摩托出來玩,其、其他小朋友不會生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