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江夜晚莺 13
萬籁俱寂,只有一對被刻意壓低了音量的腳步聲與這個靜谧的星夜作陪。
那是個穿着深色外套的人,行走在沒有路燈的小道上也沒開手電筒,只是一張黑影默默地彳亍着。
黑影很快便走到了他的目的地,這是個未竣工的新體育館,此時還不過是個初見雛形的樣板樓。
而他凝神一看,果然看到了樓前臺階上坐着的男人,男人察覺到動靜也看了過來,成熟的臉上情緒并不明顯。
黑影的表情就明顯多了,他到男人面前,輕輕蹙起了眉,聲音明顯帶着不悅:“怎麽約在這裏,最近學校裏發生這麽多事情,你還敢冒着危險出來?”
男人只是勾了勾嘴角站了起來,半個頭的身高差讓他一個低頭就能驟減與面前人臉對臉的距離,他擡起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溫柔地撫上面前人在夜色裏也白皙灼眼的嬌嫩臉頰:“這麽兇可不好,我們都多久沒見了。”
黑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他用力別開臉,掙紮開男人的觸碰,卻複被男人一把抓緊,塞進了自己的懷中,男人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怒氣:“你特麽裝什麽裝,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事情都是你幹的。”
察覺到懷裏的人逐漸安靜下來,男人放肆地笑了笑,把人往更加安靜空曠的樓內帶,火急火燎地把人摁在了牆上便好一頓啃,一雙大手也不老實地上下亂摸。
被摁在牆上的人緊咬着牙竭力忍耐着,就像過去兩年多自己曾無數次習慣的那樣。
男人手上動作不停,嘴裏也忍不住罵道:“呵,我說呢,你上次為什麽突然把自己送上門來,原來是想趁我不注意偷走天臺的鑰匙,要不是我有天代完高二的實驗課心血來潮想上天臺抽根煙,我都還沒發現你的小心思呢。”
“我想上個天臺而已,這有什麽。”那人仍是嘴硬。
男人手頭動作更猛,粗糙的繭剮蹭着面前人衣物裏溫暖的肌膚,揉捏得那人嘴裏不由得叫了聲疼。
男人鄙夷地說道:“這有什麽?要不是我借了鑰匙上去看了看,我都不知道你在那大半年都不會有一個人上來的天臺弄了個那種危險玩意兒,我教你的知識你就是拿來這麽用的?我的小優等生?”
那人有些惱羞成怒地掙開男人粗暴的行徑,瞪他:“別在這裏,這麽冷,而且萬一有人怎麽辦?!”
“我進去都進去過了,你還做作些什麽?”男人有些不耐煩地抽回手,轉回身一邊嗅着手指上殘餘的味道一邊不屑道。
真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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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帶你去辦公室,那有暖氣。”男人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幾步,察覺到沒人跟上來才不耐地回過頭:“愣着幹什麽,還不跟上來?你現在可是有把柄在我手上,不想被我揭發就順從一點,乖乖的對誰都有好處。”
黑影在原地握緊了拳頭拼命忍耐着,好不容易喘勻了呼吸才重新開口:“等等,別跑那麽遠了,就在這吧,進裏面就暖和了,回辦公室太冒險了。”
男人翻了個白眼,答應了,帶着人熟門熟路地上了臺階找了間還沒開始裝修的器材室,裏面基本不透風,他已經帶過不少人來這了。
這裏實在太過安靜,兩人弄出的任何聲響都像是被放大了好幾倍,過了将近二十分鐘,男人終于疲憊地翻身躺下,舒服地眯起了雙眼。
而另一個人則趁機坐了起來,從自己的衛衣口袋裏翻出了準備已久的手帕,悄悄靠近了男人,然後趁其不備狠狠摁了上去——
男人在原地掙紮了好一會兒,終于抵不住藥力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得逞後的那人解脫一般站了起來,拼命忍住了自己想将男人千刀萬剮的沖動,安靜地給自己和男人都穿好了衣服,而後從角落處拿起了一根施工用的麻繩捎上,拖着男人的身子就出了大禮堂。
去哪呢,那人內心有些無助地想着。
終于,那人看見了不遠處那棵不算很高大的榕樹,心裏隐約有了想法。
那人把男人的身體靠在了樹底下,從別的地方撿了幾塊磚頭壘上,踩上去挂好了繩子,打了個幹淨利落的環,那人回過頭,居高臨下地看了眼男人昏迷的模樣,嘲諷地笑了笑。
結束了,一切終于該塵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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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黑魆魆,臨近市局的夜市攤點卻火熱朝天。
王聖寧一串雞胗一串五花肉一齊往嘴裏塞,餍足地眯起眼,惹得龔佑熙和慕司辰在一旁看着他的呆樣直笑。
龔佑熙跟慕司辰碰了杯,吃着花生米問他:“哎,六中的事情調查得怎麽樣了?”
慕司辰別別嘴,幹掉了手中的牛肉串:“不怎麽樣,我們調查了實驗樓裏的監控,沒發現任何異樣,而且通往天臺的樓梯口在廁所旁邊,沒有監控對着,樓內的樓梯間沒安監控,人家重點都在保護實驗室裏的器材有沒有被偷,哪能注意到有沒有人偷摸着上天臺了呢。”
龔佑熙砸吧砸吧嘴:“嫌疑人情況呢?”
“高三年級裏拿有實驗室鑰匙又在學校裏的就是科研處的黃海實老師,高一高二的就多了,而且因為有些高三老師辦公室就在實驗樓一樓,高三的學生來實驗樓裏問問題也是常事,難查。”慕司辰說道。
“這黃海實情況查了麽?”
“嗯,查了。”王聖寧終于空出嘴巴來說道:“他來六中工作有十幾年了,是帶着這屆高三從高一上來的,文理分科之前教的是11班的生物,巧的是蘇然、歐倩、植小萱都在這個班,但是後來文理分科之後教的班級就和她們都沒關系了,甚至都不在一個樓層。”
慕司辰接着說道:“我找人去問了問,确定了一下時間,發現去年12月31號到今年1月2號,也就是高三月考改卷這兩天黃海實都在學校裏改卷。但不知道黃海實和陳敏慧之間有什麽聯系,不過23班的副班主任就是生物老師,陳敏慧作為班長經常會跑生物辦公室,那時候和黃海實接觸也不是沒有可能。”
龔佑熙看了他一眼:“你問的誰啊,學校裏的工作人員嗎?怎麽查得這麽詳細。”
王聖寧嫌棄地插嘴說道:“什麽學校的工作人員,司辰是問的蘇然,那小姑娘可精了,混進學生裏打聽消息可比警方派人打聽要有效和細致得多,而且壓根就沒人會懷疑,啥都跟你說實話。”
慕司辰笑了笑,沒否認。
龔佑熙自然不會錯過這個調侃小孩的機會,給慕司辰又把啤酒給滿上了:“呦呵,這是有情況了?你們好像就差……三歲吧,那還蠻合适,不過你不要耽誤人家高考哈,等人家考大學了你再追也不遲,反正你有這張臉準贏。”
慕司辰翻了個白眼:“八字沒一撇的事情,而且她說了,她想考警校。”
龔佑熙和王聖寧聞言更興奮了:“這敢情好啊,哥們我可不反對辦公室戀愛,說不定還能先博得你爸媽的青睐呢,我看那姑娘有前途。”
“去你們的,我結賬去了。”慕司辰無語,拿起手機就往老板那走,一邊走一邊回着蘇然的信息。
【慕警官,如果你知道一個人做了錯事,可他又是和你關系不錯的人,你該怎麽辦啊?】慕司辰挑了挑眉毛,小女生的發散思維果然是強,剛剛還讨論着函數呢,下一秒就問了他這個。
慕司辰沒有多想,只不過隐約回憶起了一些陳年往事。
他慢慢收起了面上的笑意,驀地站直了身子斟酌地回複。
【怎麽說呢……】
【以前我也有個關系很親密的人做了錯事,但我當時實在太小太自私了,因為他做的那件錯事從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種自我防衛,我也就幫他瞞而不報了。】【現在我和他早就失去聯系了,雖然不知道他怎麽樣了,但我依舊很後悔這件事情,即便當時出于情感幫了他的忙,但此後的這麽多年來我還是很糾結,我覺得無論如何這樣做都是不對的。】【任何事情,錯了就是錯了,再多的理由和情感都無法将其徹底抹滅,就連警察和法官也不能随意不公正地就去扭曲一件錯事,替犯錯的人隐瞞也是,所以我個人建議如果你确定那個人犯了錯,你應該幫他指出來,讓他勇敢地去承擔犯錯的後果。】過了整整兩分鐘,蘇然才回了句【知道了】,而後兩人便很快道了晚安。
慕司辰付完款後按熄了屏幕,屏幕上倒映出自己的五官,他倏然間覺得心髒有些酸疼。
也不知道他現在是死是活,要是他還活着,應當也是差不多的模樣吧……
而另一邊的蘇然卻沒有如她所說的一般睡下,她從慕司辰的聊天框返回,點進了李國東新發來的消息。
【我今天幫老師送作業的時候見到了黃老師,我幫你問了下,昨天晚上歐倩确實去問了他問題。】【那他有說大概多少點嗎?】
【熄燈前吧,反正那會兒生物組裏就黃老師一個人在,講久一點也沒什麽。怎麽了嗎?突然問這個。】蘇然随便說了幾句搪塞李國東,見他沒有植小萱剛去世時那麽頹廢就放心地調好鬧鐘放下了手機。
跟她睡對頭的魯盈盈是常年熬夜戶,見蘇然竟然現在才睡覺,低聲調侃她道:“怎麽現在才睡,跟哪個帥哥聊天呢?”
“彭于晏,行了吧?”蘇然笑笑。
對面三張床裏唯一還有人躺着的刁琢此時也沒睡着,聞言也跟着笑了笑。
沒了喜歡和她們一起嘻嘻哈哈的植小萱,還有總是喊她們安靜點的陳敏慧,宿舍裏如今不論是吵是靜都顯得不是那麽有滋味。
蘇然嘆了一口氣:“我現在好矛盾啊……”
“矛盾?”刁琢文科生的靈魂瞬間被激發了起來,喃喃背誦道:“矛盾就是對立統一,鬥争性寓于同一性之中……”
蘇然果然被逗笑了:“去你的,我還普遍性寓于特殊性呢。”
蘇然下鋪的歐倩就不樂意了:“幹嘛,欺負我理科生啊,睡覺了睡覺了。”
剩下幾個人也不鬧了,笑着鑽進了被窩。
也是,有什麽好矛盾的呢,就順其自然吧……
希望……真的不要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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