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鏡花水月 23
用粉底液将長期四處奔波和熬夜所致膚色的略微暗沉輕輕遮蓋住,用眉刀将有一段時間未修剪的濃眉一點點變得纖細些許,再把眉尾稍稍延長、保留眉峰的利落,适量的修容、豔麗的眼影,最後是一抹霧面的紅唇。
蘇然一邊用卷發棒卷頭發的時候一邊忍不住去想,這樣的過程上次經歷好像還是在爻城的時候,那時候的她在毒窩裏數着日子過活,唯一信任的是與上頭永遠單線的聯系,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過,把每一次出任務都當成最後一次任務來進行——哪怕這“最後”的含義不知道到底是該歸類于卧底的最後一次任務還是她人生的最後一次任務。
只不過這一次……
敲門聲響起,她姍姍擡起頭,說了一句:“請進。”
“怎麽樣了?”進來的是已經準備就緒了的慕司辰。
“嗯,差不多了,可以出發了。”蘇然朝他粲然一笑,踩上了一雙高跟鞋。
——只不過這一次,她終于可以不再是一個人獨自去面對那些未知了。
蘇然很随意地将卷好的濃密黑發悉數攏至右邊,再從左邊搭下幾縷碎發作以修飾,天生如墨般漆黑的長發襯得她一襲長裙火紅更盛。
縱然慕司辰在執行某項任務的時候見過不少楚楚玉貌的莺莺燕燕,但他不得不承認這一刻,蘇然笑起來時唇邊那兩彎小括號着實盛下了他眼底抑制不住的情動。
慕司辰一眨眼,掩飾住自己眸中湧動着的情緒,把目光稍稍下移到了蘇然身上緊貼着她肌膚從一字肩順延至腳踝的開叉酒紅長裙。
“我以為你會穿上次去Time's Bar穿的那條黑色裙子,那件也很漂亮。”慕司辰說道。
蘇然笑着把桌上的無燒鴿血紅寶石項鏈戴在了脖子上,銀色的鏈條恰好拂過她凸起的鎖骨,與她耳垂上墜着的瑪瑙耳環相得益彰。
“不好看嗎?比起那條黑裙子來說。”蘇然嗔道:“我又不是只有一條‘戰袍’,老是穿同一條出去多沒意思。”
她有些苦惱地扯了扯腰際有些多出來的面料:“不過這條裙子是大學時候買的了,現在穿有點大了。”
慕司辰笑笑,只得實話實說道:“偏大是因為你瘦了。”
她可沒蘇潼姍瘦,蘇然在心裏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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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秒,慕司辰又開口回答了蘇然問的第一句問題:“我個人比較傾向于你穿這條紅色的裙子,我覺得這件比較好看。”
蘇然掃了慕司辰一眼穿在他身上顯得意外清隽又貴氣的白色西裝,故意說道:“是嗎?我還以為你會更喜歡黑白配呢。”
慕司辰倒是接得飛快:“我沒覺得咱倆的紅白有哪裏不配。”
饒是認識有幾個月了,但蘇然每一次聽到慕司辰打趣她的話語還是忍不住被撩到。
今天可是“全副武裝”了的,可不能輸!
逃避可恥但有用,蘇然當機立斷別開了雙眼,不去看慕司辰打理好之後更加風采奕奕的驚豔模樣:“——好了,差不多了咱們就該過去了。”
“嗯。”慕司辰也不揭穿蘇然此刻表現出來的略微窘迫,只是他唇角的笑意此刻更分明了許多。
在他眼裏,她害羞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不管今天的她有沒有特意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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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戬成七。
縱使心髒在跳個不停,但蘇然确認好了通訊設備完好後,在即将踏入會所大門前還是面上從容地挽上了慕司辰的手臂。
“逆戬成七……這個名字真奇怪,一個會所而已起這麽兇的名。”蘇然說着,發覺慕司辰的目光稍稍移到了兩人挽在一起的手臂上。
在迎賓員的視線裏,蘇然妩媚地湊到了慕司辰耳朵,狀似說暧昧悄悄話一般問道:“——今晚我的身份是你的伴侶,要演得親密一點,你不會介意吧?”
今晚安排慕司辰的身份是北京一家投資公司董事長家住在青禾省的小少爺,名叫鹿森,而蘇然則是他帶來一起玩的伴侶。
慕司辰勾了勾唇角,一雙桃花眼看根柱子好像都是含着濃情的,他稍稍低下頭,與蘇然兩張臉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許多:“當然不介意,在卧底任務這方面我的經驗确實沒有蘇隊長豐富,還要請蘇老師多多指教了。”
他說話的嗓音是渾然天成的勾人魂魄,惹得蘇然都不由得愣神了半刻,而後才堪堪回應過來現在他們是在演戲。
還指教呢……我看您可比我會多了。
蘇然在心裏狠狠白了慕司辰很多眼,欺負他現在必須不動聲色,她用來前特意做的美甲在他手臂上小小掐了一把,面上卻依舊是語笑嫣然地,還故意嬌滴滴地說道:“快進去吧——親、愛、的~”
慕司辰好似感受不到手臂上的疼痛一般,很受用地把笑意表現得更盛:“好的,親愛的。”
不遠處車裏通過耳機聽到了全程的刑偵一隊全體成員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
今年得獎的影後影帝不是你倆我們空州市局的人第一個不服。
——做任務而已要不要這麽膩歪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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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色的燈光暈在暗紅的地毯上,一種快要昏睡過去的感覺充斥着蘇然的大腦,不遠處傳來的是肖邦的G小調Nocturne No.6, Op.15, No.3。
她不喜歡這種類型的歌,因為這種歌總有一種淡淡的悲戚感氤氲其中,像是一場巨大的,悲傷的開幕式。
但記憶中,爻城那個笑得燦爛的男人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會讓他平靜的曲子。
也就是在這種時刻,蘇然才能清醒地認識陽光的模樣終究只是郭榮的表象,追根溯源他還是個毒販,沉下心來還是能平靜地奪去無數人的生命。
“鹿先生,這邊請。”儀态極佳的迎賓員微笑着帶領着慕司辰和蘇然來到了臺球室。
有個富二代的身份擺在那确實行事方便了許多,慕司辰微微側頭沖蘇然耳語:“鹿森這個身份究竟是從哪兒弄來的,這兒的消費你确定市局報銷得起?”
“不用報銷。”蘇然也配合着以男女膩歪的姿态回慕司辰話道:“鹿森是我大學同學,他也是警校畢業的,只不過他那個董事長爹把他的身份藏得很嚴實。我們都已經和鹿森說好了,他名下卡裏的錢你随便用,他說了他不缺這點兒。”
“喔——能随便扔身份和一大筆錢給你随便使的大、學、同、學。”慕司辰細細咀嚼着那幾個字,話語行間滿是醋意。
蘇然笑他:“生什麽氣呢,你一個公家飯養大的孩子跟人家比什麽有錢?”
她用眼神輕輕瞄了瞄一個坐在角落觀球的男人,低聲說道:“看到那個戴着面具的男人沒?阿瓊站在他旁邊,那他應該就是這家會所的老板了。”
阿瓊是蘇然一個值得信任的線人,而徐皖要是真的藏在了這家黑白不明的會所裏,強攻沒用,他們只能去找會所的老板套情報。
不得不說逆戬成七裝修得确實很不錯,這一間臺球室牆體均為暗金色系,卻完全不顯得媚俗,反而在不亮的白色燈光籠罩下氛圍感十足。
慕司辰和蘇然緩緩踱步到了最裏面那桌附近,一直靜默着的男人果然把目光投了過來。
“這位先生怎麽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慕司辰沖男人微微一笑,姿态毫無一絲怠慢輕佻的意味,反而得體儒雅得很。
是天賦吧,蘇然想,這個男人真的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魅力。
男人面具下一雙細長的眼睛稍稍眯了眯,目光在慕司辰和蘇然身上來回掃視了好一會兒,才姍姍笑了笑:“沒人和我打罷了,你要來嗎?”
“樂意之至。”慕司辰輕輕拍了拍蘇然的腰,溫柔地把脫下的西裝外套遞給她之後便讓她去旁邊坐着,自己則拿起來桌邊的臺球杆。
男人也脫下了西服外套扔給阿瓊,面具卻完全沒有要摘的樣子,但他儀态偏又端正紳士不輸慕司辰分毫,打理得很好的鲻魚頭讓蘇然還有幾分眼熟的感覺。
男人的聲音像是被刻意掩飾過的低沉:“很少人會願意和我打球,你是哪兒的,我以前沒見過你。”
“我姓鹿,江川人。”慕司辰從容答道。
“那你的那位女伴呢?”男人狀似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蘇然,一開球便進了兩個大號球。
“我叫漆然,是鹿先生的女朋友。”蘇然聞言巧笑嫣然地站起來,體态婀娜地端了一盤水果走過去,在慕司辰緊接男人之後巧妙打進目标球時,剝下一片橘子塞進了慕司辰嘴裏,眼中滿是似水柔情。
“呵,”男人垂眸低笑了一下:“看來鹿先生還是個情深義重的人,你們看起來感情很不錯。”
“自然。”慕司辰攬着蘇然的腰微笑道。
男人又下了一杆,意有所指般說道:“小姑娘,那樣喂水果可不行,我教教你。——阿瓊!”
阿瓊聞聲趕忙也端着一盤水果蓮步而來,男人在阿瓊的臀/部用力摸了一把,語氣不容置喙地命令道:“喂我。”
阿瓊是個年輕嬌小的女人,十分聽話地用櫻桃小嘴叼起了一片橘子,環住男人的脖子便把果肉送入了他口中。
蘇然和慕司辰皆是神色一頓,莫非這人是看出來他倆是假的了,在故意試探他們?
慕司辰不想讓蘇然為難,不動唇形地低聲道:“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就算……”
可是蘇然卻是沒等慕司辰說完就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低頭叼起一顆櫻桃便有樣學樣地環住慕司辰湊了過去,距離比方才阿瓊和男人還要親密幾分。
無所謂,反正就是逢場作戲罷了。
反正眼前這個男人就從來沒在她面前把僞裝出來的假面卸下去過,都是虛假的,那這會兒讓她占一占他的便宜也不過分吧……
這樣想着,蘇然在慕司辰湊過來就要銜住櫻桃時,小/舌輕輕一卷,櫻桃便滾入了蘇然口腔內部。
慕司辰不由得一怔,蘇然看向他的一雙眸偏又挑釁意味十足,臺桌那邊的阿瓊面上盡是驚奇,而男人的目光則不掩其凝重。
……這可是蘇然自己非要挑的火,怪不得他了。
慕司辰索性心一橫,俯下身去吻住了那雙殷紅的唇,舌尖還撬開了那兩扇貝齒,找尋到了那顆可憐的櫻桃用力咬破,櫻桃甜美的汁液頃刻間在兩人口腔內爆發出來。
這櫻桃真好吃……
蘇然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一般,明明睜着的雙眼卻是朦胧的。
就算是給自己這無疾而終的暗戀一場盛大的告別吧,哪怕是用如此卑劣的方式。
他們吻了多久蘇然已經不記得了,她只記得在離開的一瞬間,慕司辰清清楚楚地在她耳畔說道:“親過就是我的人了,我沒把這當任務需要。”
“別做‘鹿先生’的女朋友了,做慕先生的女朋友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是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