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鏡花水月 04
秀戬婚紗攝影店的門前已然被各種記者和看熱鬧的路人們包圍,蘇然把慕司辰帶了進去,嘴笨的顧逸軒在身後煩躁地擺手說了好幾句“無可奉告”之後才被後來的白孤裏救走。
蘇然穿戴好了設備,一進入現場就徑直走向了站在屍體旁邊的松鼠。
方才把分局警察的電話挂斷之後蘇然果斷命令所有外勤收拾東西出警,但是在一片慌忙中蘇然還是隐約看到了承接警員們起哄之後慕司辰勾起的嘴角和輕輕向下點了點的下巴。
可是憑什麽啊?蘇然有些忿忿不平。
慕司辰渾身都帶着秘密,對誰都留一線,對她也不例外。完全算不上了解他的蘇然又憑什麽要接受慕司辰的所謂“追求”呢?
開什麽玩笑!
而動作慢她一步剛剛穿好鞋套手套的慕司辰心情也很複雜。
他方才是有一些沖動了,雖然不知道那些警員還有蘇然有沒有看見他的小動作,但這樣确實是會讓蘇然很為難。
他這樣的人,又憑什麽抑制不住自己時不時湧上來的沖動,去追求一個好不容易走回到陽光裏面的人呢?
慕司辰的目光淺淺掃了一眼不遠處正認真端詳起屍體的蘇然,恨不得擡起手來甩自己一巴掌。
·
發現屍體的地點是婚紗攝影店的化妝間,隔着一簾之外就是試衣間。
而死者就正坐在其中一面化妝鏡的前面,身着着純白的抹胸婚紗連着薄紗泡泡袖,蓬蓬的巨大紗裙罩住了偌大化妝間三分之一的地面,這讓在場的所有人員都只能小心翼翼地落腳并工作。
“這個死者,怎麽看着有些眼熟啊……”松鼠捏着下巴思考道。
而後來進來的顧逸軒一聲驚呼瞬時給了松鼠答案:“這、這不是那個高家的千金嘛?她……不是就快要結婚了嗎?”
蘇然聞言往門外看了一眼,正好和門外正在配合警察做筆錄的婚紗攝影店工作人員對上了目光,後者明顯也聽到了顧逸軒的說話聲,顫顫巍巍地點了點頭:“對……對的。那……那個……就是我們老板的女兒……”
Advertisement
“老板的女兒?”慕司辰擡起頭。
工作人員也就是死者的發現人解釋道:“我們秀戬婚紗攝影店是下屬于詩缇婚慶公司的……所以嚴格來說她确實算得上是說我們老板的女兒……”
這時候顧逸軒幾十秒之內調查翻找出來的受害人情況也遞到了蘇然手上。
高詩缇,女,25歲,詩缇婚慶公司董事長的獨生女兒,從小就被捧在手心裏長大,母親因病去世後父親對她的寵愛更盛,高詩缇簡直就像是現實中沒有惡毒後媽的白雪公主一樣。
而這位公主也在最好的年紀和公司新來的年輕帥氣還有才的總裁賈桓業相識相知相愛了,也宣布了全國人民他們将在下個月舉行婚禮,可以說她這一輩子過得都是順風順水的——除了現在擺在人們面前的她的悲慘結局之外。
“高……高小姐是昨晚一個人來我們這試衣服和妝容的,我給她化妝的時候她還跟我吐槽說……說賈先生最近工作特別忙,連試婚紗都不能陪她來、放她鴿子。”店裏的化妝師說道:“我幫她試好妝穿好婚紗之後她就說要一個人在化妝間裏待一會兒、拍一些照片,高小姐的命令我也不好不聽,只能照做……”
“後來呢?”慕司辰看了她一眼。
“後……後來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這樣,高小姐就自己換好衣服出來了……”化妝師都快要哭了:“她出來的時候還戴着口罩和賈先生打着電話,他們一直在吵架,我們也不敢插嘴,高小姐就直接出去了,什麽話都沒跟我們說。”
“行,去查高詩缇的手機還有她和賈桓業的通話記錄。”蘇然吩咐其他警員道。
說罷,蘇然重新回到了屍體旁邊端詳起了高詩缇的死狀。
化妝師說高詩缇是換下了衣服離開的店裏,可是此時高詩缇卻是妝容精致、衣着整齊的。高詩缇留着的內扣卷曲的黑色短發被亮着細閃的頭紗輕掩住,蘇然掀起前紗,映入眼簾的是高詩缇微笑的面龐,如果仔細看,蘇然還能發現粘起她眼皮和嘴角的雙眼皮貼。
“她穿的這套婚紗還挺特別啊。”蘇然微微眯起了雙眼。
“哦,那是我們店為高小姐定制的白雪公主婚紗,因為高小姐最喜歡的就是白雪公主這個人物。”工作人員回答道。
蘇然冷笑一聲:“是嗎?這麽特別。看來這兇手是想讓她永遠以白雪公主的形象留在世間啊,倒還真是‘善解人意’的犯罪……”
“這什麽變态行為……殺了人還要給把人給扮成活人的樣子。”松鼠等技偵拍完了屍體照片後,便一邊輕輕摘下高詩缇面上貼着的雙眼皮貼一邊感嘆道。
确實,別說松鼠、蘇然這些說實話辦過的案子并不算太多的年輕警察,就算是熟讀國內外犯罪案件的慕司辰乃至季局都未必見過幾次像這樣儀式感如此強烈的現場。
蘇然擡起了高詩缇的手,微微蹙起眉頭看向了松鼠:“死者的屍斑呈深櫻紅色?”
看着技偵拍攝屍斑位置照片的松鼠的臉色也沒有很好看:“沒錯。”
慕司辰聞言也走了過來:“那查看有沒有注射痕跡了嗎?”
“嗯。”松鼠知道慕司辰也具備不少法醫知識,點了點頭後往身後叫了一聲:“布桐——”
“來了!”正蹲在工具箱旁邊的一個小女警站起來身快步跑了過來,口罩上是一雙圓溜溜的杏眼,看上去才剛從學校畢業。
“這是?”蘇然瞧她面生。
“噢,蘇隊好、慕老師好。我是新來法醫處的實習法醫,我叫布桐,目前在給季副主任當助理。”小姑娘聲音清脆地給蘇然和慕司辰打了招呼,看向慕司辰的時候口罩下的臉頰還微微泛起了些許紅暈。
但布桐的業務能力并不差,講起專業知識時的口吻風格竟然和松鼠大差不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師徒的緣故:“師父,死者側頸處發現有注射針孔性皮膚損傷,針孔周圍有少量皮下出血,殘留液體檢測出氰/化/物成分,初步推斷是肌肉注射氰/化/物閃電樣中毒。”
“果然是氰/化/鉀中毒……”蘇然把目光投向了高詩缇終于能合起雙眸的漂亮臉蛋,由于是氰/化/鉀致死的緣故,此時的她面色紅潤,就仿佛她還活着,下一秒還能睜開雙眼和他們聊天一樣。
“從前沒有胭脂,女孩子的臉只為心上人而紅,後來心上人辜負了女孩,女孩才愛上胭脂。”慕司辰突然就想起了這句話。
“可是她再也赴不了和心上人步入婚姻殿堂的約了……”蘇然輕輕垂下了眼簾,無聲地在心裏嘆了口氣。
慕司辰想寬慰一下蘇然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得生硬地把話題轉了過去:“咱們回去等調查結果吧,屍體也該擡回去屍檢了。”
“嗯。”蘇然轉身鑽進了警車裏,拿着筆錄翻個不停。
·
厚重的窗簾被拉起,被燈泡照得明亮的解剖室裏人們的表情都分外凝重。
步桐見場面有些凝重,邊主動先開了口問道:“師父,要不……我先把她的妝給卸了?”
“好。”松鼠點了點頭,還不忘嘀咕一聲:“也真是奇怪,試個妝而已,怎麽把妝化這麽厚重,連我都看出來卡粉很嚴重了……”
松鼠不說還好,一說就引起了蘇然的好奇,她也走近看了一眼,這一眼就讓她皺起了眉頭:“不對啊,試妝在臉上化不就好了,怎麽她的手臂也抹了粉?”
雖然蘇然平時不怎麽化妝,經常就是塗個隔離口紅打發掉,但作為女生她也了解不少這方面的知識。
步桐聞言也停下了要給高詩缇卸妝的動作,看了過來:“對哎,想要完美的形象塗個素顏霜在身子上不就好了?她有錢的話塗粉底液也沒什麽問題,可是這是連遮瑕和散粉都上了吧?還挺厚重……”
蘇然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等等,這是不是兇手刻意幹的?他是不是在掩飾什麽?”
慕司辰和松鼠也想到了這一點,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快拍完照把她的衣服配飾卸了,看看全身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化了妝!”
“要是全身都化了妝,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蘇然輕輕咬住了下唇。
這可把步桐一個新來的小姑娘給吓得不輕,她只得小心翼翼地在其他人的幫忙下卸下了高詩缇的所有衣着配飾。
“果然……”松鼠湊近一看,拿戴着手套的指腹不輕不重地摸了一下,不如所料落了滿指腹的脂粉:“果然是幾乎給全身都塗了粉……”
“啊!”步桐看着被松鼠摸過的那塊地方驟然沒忍住小聲叫了一聲:“這……這塊底下有東西!”
幾人聞聲看去,果然在剛剛那塊地方看到了失去遮蓋後隐隐透露出來的青紫和紅暈。
十分鐘後,高詩缇真正沒有任何遮蓋和掩飾的軀/體完整徹底地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十分鐘前的她,妝容精致、全身白皙紅潤。
而現在擺在人們面前的她,失去數層脂粉後透露出來的是遍布全身上下數不勝數的傷痕。
淤青、鞭痕、刀傷,還有被打出來的大片紅暈……
如果沒猜錯的話,高詩缇死前很有可能經歷過至少一晚上的囚/禁和虐/待!
作者有話要說:
注:“從前沒有胭脂,女孩子的臉只為心上人紅,後來心上人辜負了女孩,女孩才愛上胭脂。”——老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