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以為不叫叔就可以自擡輩分麽?不過這一回聽,實在新鮮的緊。”花冷琛仿佛沒事人的呵笑一聲,轉身向屋內走去,“花冷琛你給我站住,我要你說清楚!”那個聲音怒沖沖又道。
“我只是想進屋喝杯茶,不是這樣都得經你允許吧?”花冷琛停住步子,且見着步月行大步流星的向自己大步走來,細再一看,袖下的拳頭還是握的緊緊。“你這樣算是生氣了?呵,果然小孩子生氣都是一樣令人頭疼。”花冷琛堪準備一拍他的肩,旋即就被人捉緊了手腕。
“花冷琛你知道麽,我現在真的很想揍人!”
極少見那雙狹長的美目冰冽對着自己,花冷琛心中一咯噔,面上表情仍是未變,“你這算是借故跟我切磋?然後勝負決定體位,不過很可惜,現在的我既沒心情也沒興趣。”
“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歡你!”身高略占優勢的步月行上前一擒他的衣領,順便攔阻他的去路,狠狠道:“這麽久了,我以為是塊冰也該捂熱了!你說喜歡那個女人我忍,你說你放不下她要随她留在北烨我也忍,我說過,如果我們之間的距離是一百步,你只需要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就全交給我。可是你現在這樣……我步月行也不是聖人,你扪心自問,在你心裏,我能排第幾?”
“你我都是男人,說出這樣的話,你不覺得酸牙麽?”花冷琛嘆一口氣,“月行,雖你身手比我好,但你應知我從不畏你,別逼我。”
“我若不逼你,你這輩子怕都不會說真話的罷!”步月行猝然施力欲将他按在對牆上,哪知花冷琛反應亦不慢,一挑肩,力道推的避重就輕,步月行見況心下更亂,一掣肘,一掃眉,放聲又道:
“既然你那兩個徒弟不敢同你說,那我來說,你知你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麽?自私、一根筋、眼高手低,這還不算,更要命的是成天拿自己當情聖,你也不瞧瞧人家現在什麽身份地位,憑什麽要跟你走?跟你過那亡命天涯的日子?好,就算她念及往日情分肯跟你走,你以為你那個不是吃素的大徒弟會放過你麽,比起狠心,我看他絕對青出于藍!這幾年你睜只眼閉只眼,不就是暗自後悔授他一身武藝?現在他殺那麽多人,你敢說你一點責任沒有?再有就是你那個二徒弟,心中算計相較你那大徒弟,恐怕也是一絲不輸罷。”
些微一頓,他冷冷繼續:“可你沒有想過,如果有朝一日他們針對你,你一人勢單力薄,又拿什麽跟人家鬥?他們平素怎樣我可以不管,但如果他們要碰你,我就不能不管,所以你就認命吧,天下間也就我步月行能忍你。”
“說完了?”從未被人如此酣暢淋漓的劈頭教訓過,花冷琛抽了抽唇角,額上的青筋早已隐現,“說完了可以放我進屋喝茶了?”
“沒完,因為我現在後悔了!”步月行一咬牙,想不來句狠話,也許想說的想問的就永遠只能停在這一步了,“我更後悔是我把你變成斷袖,就因為我同你一樣是男人,所以所有的付出才活該被忽視,所以所有的争執都活該不能抱怨,可就算是男人,也一樣會心累會心寒……不過好在我現在總算想通透了,這一切就當是我自找,爺不伺候了!”
“終于肯說出你的心裏話了?”花冷琛心一緊,堪踏出的步伐也在瞬間一并住了,他故意不理會抽的突然心口,慢慢道:“我一早認為這世上沒什麽是理所應當的。”
“其實我們本來就不适合。”我想過了,我原就比你大這樣多。
“既然膩了,”就當是膩了。
“那這任務完成後就分開吧。”你真考慮清楚了?
“你!你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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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冷琛做事從不後悔。”
早間醒來的李祁毓臉色很不好,當然,這都是在李祁祯離開後的,常順得知自家主子醒後踟蹰了半天,又磨叽了半天,才抖索着将昨夜蘇少衍送來的卷軸拿來,李祁毓見罷心一抖,忙問,那蘇少衍還說了什麽。常順搖搖頭,只得如實道蘇大夫着實未留一言。于是李祁毓又問,那蘇少衍神色如何?常順望望自家主子一副烏雲密布的臉,半天才答,不好。
看來是相當不好了。李祁毓深吸口氣,這堪敢推開卷軸,只見素白羅紋宣上落墨俊逸風流,赫然是首七絕:
「絕藝如君天下少,閑人似我世間無。別後竹窗風雪夜,一燈明暗覆吳圖。」落款處篆刻暗紅方章:胥令辭。
竟是胥令辭?常有傳聞道胥令辭真跡乃是千金難覓,想自己那時也不過随口說上一說,難道蘇少衍此行南下有幸遇上其人,不過等等……傳言歸傳言,重點是這位胥令辭除了文采無兩,風流亦是無兩,更是名實打實的斷袖。
任何事關蘇少衍,那就不一樣了。他緊了緊手心,随手拿過屏風上的外袍,便是大步流星地向馬廄走去。
另一方面,堪堪回到丞相府的蘇少衍,也實在不是那麽好過。連日的奔波,讓本就清瘦的他變得更加清減,而這意外的撞破,則更讓事情變得微妙而尴尬。他嘆一口氣,想自己匆忙忙從南方趕回來,第一個去見的不是自家親人,而是要給那人一個驚喜,哪曾料……罷了,早知這人遲早是要變的,沒親眼看見就當看不見,他苦笑聲,只覺一抹沒來由的涼竄入心口,不過是從未伸手向他讨過真心的,早知如此,希翼什麽的還真是……多餘。
君君臣臣,這之間的鴻溝,從來就不是說抹去就可以抹去的。
沐了浴,卻是睜眼合衣到天明,倒也非如旁人那般翻來覆去的反側,只是不敢閉眼,生怕一閉眼就要夢到那般極不想見的情形,裏頭那個人是誰他雖不清楚,但也能猜得大致,懿王府門口那頂暗紅轎子從來不擺來看的,便生他再聰明知趣通達人心,奈何人心總是肉長的,誰又說不是?
就承認了罷蘇少衍,你就承認這一次你是輸的毫無念想,不留餘地了罷。是是是,你同他在一起七年,這七年,你們一起經歷了太多,你們的情誼世上再無他人能與之比肩,可縱使如此又能如何呢?你們越是了解對方,就越清楚,彼此越來越的偏離最開始的模樣,你們皆不再是對方記憶裏的那個少年,而這之中必然被摒棄的時光,就叫——成長。
有時事情就是這樣,不論你想或者不想,該面對的,始終都要面對。蘇少衍是這樣,李祁毓也是這樣,可事情的發展總有那麽些不盡如人意的時候,就比如,李祁毓堪堪前往丞相府的路途,會這麽不湊巧的遇見了他的二哥李祁祯。
對做過的事李祁毓從來不會賴賬,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對此,李祁祯自是明白的緊要,也正因如此,李祁毓才會覺得此時此刻遇上李祁祯,覺非是一個恰能解釋清楚的最佳時機。
李祁祯道:“見四弟行色匆匆,不知是謂何事?”
明知故問。李祁毓沒避開他灼灼的眼神,只好道:“故人堪回,特此一會。”
老實的回答依舊沒能躲過李祁祯不依不饒的風涼話:“不知是哪個故人勞得四弟這樣興師動衆。”李祁祯笑一笑索性落了轎,又道:“四弟啊四弟別怪二哥沒事先提醒你,現在的人吶,心思古怪着,真是一個比一個難摸清。”
再難摸清也好比你摸清,李祁祯不動聲色的想着,一個沒留神,目光被李祁祯露出半截的脖頸倏忽一刺,只見那皓質玉成,吻痕凝紫,衆目睽睽之下,此地無銀的實在不言自明。
李祁毓耳根一熱,只得将話順下去:“二哥所言極是,四弟記下了。”
“酒果然是個好東西,”李祁祯對他哧笑聲,“我記得你院子裏還有些,不如也請你那故人嘗嘗,既然四弟你記下了,二哥就也該走了,二哥身子骨乏着,哪裏比得四弟你龍虎精神。”
李祁毓咳嗽聲,行了一半的路險險因那最後一句給生生折了回去,他牽起唇,不由得想,李祁祯啊李祁祯,你既言你挂心于我,又何必事事不給我臺階下?
作者有話要說: 小步的性子可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