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火起蕭牆
寂靜夜裏,山邊村莊一片漆黑,連平時最吵鬧的狗兒都趴在了窩裏睡覺,村邊不起眼的一處似星辰墜落灑下點點紅光,紅光越聚越多由點成片終于成了漫天火光,噼裏啪啦的爆裂聲此起彼伏的狗叫聲終于打破了靜谧村莊的深夜。
火焰越燒越高如新出爐的利刃劃破漆黑的天空,濃郁的煙火氣混着黑白色的灰燼彌漫在空氣中,沉睡中的村民終于被逐個驚醒。
“房子燒起來啦!”
“起火啦!”
“救火啊!”
……
淩亂的腳步聲,敲擊水桶木盆的噹噹聲,房門開合的吱呀聲混作一團,分不清東南西北哪裏在響,一時間每個角落都充斥着雜亂無章的序曲。
匆匆套上衣服穿着拖鞋的村民們你追我趕循着焦糊味和火光攆到了村西口的着火點,衆人被大火阻擋住前進的步伐停在火場外幾米處恍然如夢。
“快找東西救火,愣着幹什麽?”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呵斥了一聲,大家如夢驚醒拿着工具奔向不遠處的小河,一盆盆一桶桶夾雜着水草樹葉的河水潑向火光中的房屋,火焰猶如吞噬一切的巨龍一口氣喝光了喝水卻沒有任何肉眼可見的萎靡反而燒得更旺,匆匆趕到的村長走到人群前面把所有人往後驅趕。
“退後,讓開,我已經打了火警電話了,大家離遠點別燒着。”
十分鐘後火紅色的消防車閃着警燈拉着警笛開進了村裏,消防員将圍觀的村民往後又趕出了幾米。
“退後點,這是木頭頂房子,小心燒塌了砸到你們。”
張牙舞爪的烈焰緊緊包裹着三間村屋讓人無法靠近,高壓水槍生出四五條水龍經過長達數分鐘的對峙終于澆滅了熊熊烈火,伴随着火光逐漸熄滅,燒得發亮的屋梁立柱逐漸變成漆黑的焦炭,無力地掉落了下來。
伴着殘存的火星,一隊消防員走進火災現場,進去不到兩分鐘一隊人原樣退了出來,其中一位消防員小跑到隊長身旁低語幾句,之後所有人又被往後趕了一兩米。
“別圍着,房子燒得太厲害了,随時可能垮塌,退後。”
Advertisement
“退後!”
仿佛是為了印證消防員的話語,漆黑冒着煙的房屋裏再次傳來幾聲木頭落地滾動的聲音。
人群中有人嘟囔了一句:“火燒這麽大,屋裏的人跑出來了嗎?”
這一句如一盆涼水兜頭澆醒了被大火高溫反複炙烤還未醒神的大夥,一時間衆人面面相觑左顧右盼一圈後大家不約而同把目光聚焦到了一位頭頂稀疏,發絲全白杵着拐杖的老人身上。
“孫老師,您兒子今天在家嗎?”
“孫老師,您住的屋沒事吧?”
老頭用手攏在耳朵邊聽清了大家的問話,擺擺手,衆人放下心來,沒人在家就好,房子沒了還能再起。
連綿不斷的警笛聲穿透如墨黑幕由遠及近響徹雲霄,一隊警車閃着紅□□光停滿了村道。村民們目睹一輛車上走下來的幾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提着幾個大箱子走入火災現場,腳底不由自主往前邁了幾步當即被一身警服的民警攔了下來。
四處都是忙碌的警察,幾個穿着便衣挂着工作證的警察穿梭在人群中,目光在衆人臉上一遍遍掃過。
還未待警察開口,人群中早已經小聲議論開了。
“救火而已,怎麽警察也來了?”
“難道是有誰故意放火的?”
議論聲越來越大,一位民警拔高嗓子打斷了衆人的議論。
“誰和着火這家熟?”
“孫老師!~”所有人再次把目光聚集到了老人身上。
祈雨走到老者面前問:“大爺,這房子的主人跟你什麽關系?”
老者側轉腦袋,耳朵湊近祈雨:“你說啥?太吵了,聽不清!”
祈雨把老者扶到遠離人群的地方,提高了音量:“大爺,現在能聽清了嗎?”
“能!您說。”
“那屋子的主人你認識嗎?有幾口人?”
“認識,我兒子和兒媳婦住,還有孫子。”
老人聽力不好,随着交談的持續音量不斷提高,相反之的确實祈雨的心越來越下沉。
經過祈雨詳細詢問後得知老人叫孫國興,今年八十歲,住在十米外的另一間小屋。起火的房屋是他兒子一家三口居住,孫子在外上學住校,平時只有兒子孫書福兩口子在這裏生活。兩家早已分開生活互不幹擾,他年紀大睡得早但是睡不踏實,今天晚上是被外面奔跑的震動驚醒,看到外面有火光披着衣服走出來看是自己兒子家。火太大誰都靠近不了,後來消防車來了,他也不知道兒子兒媳婦今天在不在家。
“屋裏沒人吧?”孫國興末了問了句。
祈雨不忍說出實情,告訴老人還在搜尋,沒有最終确定。
老人若有所思點點頭,“應該不在家的,平時他們都經常出去的……”
祈雨跨過已經被消防隊拆下斜靠在牆邊的大鐵門,走進一片狼藉的現場。幾盞大功率的應急燈擺在地上将屋內照得透亮,未經修整的泥土地面上到處是一灘灘的積水,水裏混着黑色的灰燼泡着燒焦的木頭,呼吸之間充斥着揮不去的煙火氣。
地上有兩具相隔不遠表層焦黑局部碳化的屍體,一具斜坐着靠在磚牆邊,一具躺在對面的地上,中間大概隔着一米的距離。兩具屍體皆因高溫燒灼身體扭曲,四肢蜷縮,拳頭收縮在下巴處,在他們的身上是掉落下來的燒成數段黑炭的橫梁。
祈雨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6月8日淩晨2點25分。
年豐三人蹲在地上仔細采集證物,崎岖不平的地面上已經擺了不少數字标牌,年豐将手裏的東西裝進帶編號的證物袋,同時在原處放回一個對應號碼的數字牌。
不多會年豐手裏拽了好幾個裝着東西的證物袋,他站起身準備放置一旁轉身看見祈雨站在身後不遠處,無奈地笑了笑。
“看起來這裏面沒你們什麽事了,都燒沒了……”
“好像是的……是意外還是人為?”祈雨問。
年豐扭頭看了眼靠坐在牆邊的軀體,攤手聳了聳肩。祈雨看了一眼心中有了大概的結論。
人群中小聲的議論仍在持續,大家夥心中的疑雲越來越重,有幾個忍不住變着角度往火場裏瞅,終于在照得透亮的廢墟中瞧見了趴在地上的黑影,結合白大褂醫生進去那麽久沒出來過,村民的議論越來越甚。
“怕不是死人了,跟警察一起出來的都是法醫。”
“法醫專醫死人的……”
“誰死了?”
“你說呢?”
一群人在夜色的掩護下相互擠眉弄眼欲語還休,祈雨聽着他們的交談重新走入人群,一幫人卻開始三三兩兩地散去,嚷着太晚了回去睡覺了。
眼見着一幫人紛紛離去,剛才還人擠人的地一下空了,祈雨快走幾步根據聲音方向,嗓音特點拉住了剛才聊得最起勁的兩個人。
“別着急走,幫忙配合下我們了解情況。”
突然被拽住的村民斜了祈雨一眼開口即是很不爽的語氣:“配合啥?我也是來救火的……”
“那說說你幾點知道着火的,怎麽知道的?過來時候火勢如何?”祈雨摸出證件靠近對方雙眼,确保在微光中對方也能看清楚上面的字。
對方見是警察,語氣稍微軟了些。據他說,他是睡到十二點過起來上廁所,上完廁所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外面有人喊起火了,他起身出來看到村子西面的天空紅紅的,他跟着其他村民走過來,路上遇見往家跑的說回去拿打水工具,等他到已經有人端着盆往房子潑水但是無濟于事,後來他們就只能站在邊上幹看着。“有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比如不是你們村的混在人群裏?”
“都是來救火的有啥可疑的嘛,難道還有誰跑進去殺人了不成,沒有的事……”村民擺擺手一副祈雨無中生有的樣子。
村民陸陸續續走光,只剩下村長和孫國興還站在一旁,溫彬幾個人聳了聳肩大家了解到的情況大同小異。
村長問柯呷:“孫老師沒事了吧?沒事讓他回去休息吧,太晚了。”
柯呷還沒說話,祈雨出聲了:“等一等,采個樣先。”
祈雨走進火災現場叫出了年豐,問他能不能想取下家屬的DNA,死者可能是孫國興的兒子,年豐嗯了一聲提着勘察箱走出來。采樣很快,過程中孫國興悶不做聲沒問過一句。
結束後村長把孫國興送回了旁邊的小屋,祈雨看了一眼孫國興的住處,距離着火的房子相隔十來米,一間低矮的小平房。
幾步路的距離村長不停念叨着:作孽哦。
祈雨問村長:“這家人鄰裏關系不太好?怎麽大家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村長嘆口氣:“能好啥呀。我估計今天大夥要是知道是這屋子着火,估計被子一蓋翻個身繼續睡覺,大家跑得那麽快估計都以為是孫老師房子着火了……”
“孫老師?”祈雨疑問。
村長朝着那黑乎乎關着門的小屋努了努嘴:“孫國興啊,兩口子教書育人了一輩子,被自己的兒女坑個徹底,也不知道上輩子是欠了多少債。”
孫國興不是本地人,幾十年前魯姆那建學校從外地調來的。孫國興到這裏後認識了同為支援山區教育的女同事趙清,兩個人日久生情結為夫妻。孫國興教語文,趙清教數學,結婚後就把家安在了這邊,教了一輩子書,無數學生在他們教育下認識了漢字學會了加減乘除。
孫國興兩口子來這裏的時候已經不年輕了,結婚後很快有了一個女兒,他們兩口子父母家情況不知道,反正孩子出生後也沒人來幫忙。兩口子上班就帶着女兒一起到學校,兩個人輪着帶。孩子四歲那年,能走能跑了,有一天兩口子都有課,讓小姑娘在辦公室待着。沒曾想小姑娘自己偷偷溜出去了,那會學校就是幾處小平房,連個院牆大門都沒有。沒人看見也沒人阻攔,小姑娘一口氣跑去學校附近的田裏玩,那會正是播種的時節,引水渠蓄滿了水,小姑娘面朝下摔到在引水渠裏,成人就到小腿肚的水深就把她淹沒了,等人發現身子都涼了。
兩口子傷心欲絕,過了一年多終于又生了一個孩子。趙清怕再出意外要請假帶孩子,上面考慮到他們的情況同意了。趙清在家陪着孩子到了三歲,請長假工資低,有了孩子開銷大收支不均,種種現實所迫趙清不能再請假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6-0521:00:00~2021-06-0611:59: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mxki、蒼耳子本子5瓶;木木木木木魚兮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