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的皮去哪裏了?
溫彬朝着民警一甩頭,兩個人立刻架着李浩往外走,等人走遠了,溫彬板着臉訓祈雨:“你怎麽脾氣還是這麽大,不是我手快你這一腳下去還得了??為這種事情挨過多少次處罰了你就記不住?”
祈雨梗着脖子看着光線逐漸暗下來的密林心裏不停罵娘。溫彬不是脾氣暴躁的人,說得最重也就這樣了,他比祈雨小每次訓祈雨都續航無力,這句說完祈雨不吭氣,他一手搭上祈雨肩膀,“回去繼續審,把山掀翻了也要給他找出來。”
一行人回到院裏,民警押着李浩走前面,祈雨繃着臉走後面,迎面碰上了鑒定科幾個人拿着飯盒去食堂,意外的是年豐居然也在裏面。李浩從走進院子眼睛就盯着年豐看,年豐不自覺的回看一眼看到了他臉上還沒消散的紅痕。
“臉怎麽了?”
年豐随口一問,李浩來勁了,嚷嚷着警察打人,我要驗傷!
年豐知道他們出去幹嘛去了,掃了一眼大家兩手空空,走在後面僵着臉的祈雨和神色尴尬的溫彬大概知道了怎麽回事。
這個人曾經幾次沖動要打兇手,被拉開了就吐唾沫,因此被處罰過好幾次。如果不是跟着他的搭檔眼疾手快這個家夥不知道還要捅出什麽亂子,上次他被韓老三不明不白扇了一耳光沒發作,他還以為他改了,現在看來這脾氣還是沒改。
年豐把飯盒往馬文手裏一塞:“幫我和林钊打飯。”
“師父我跟你回去吧。”祝仕添見狀也要把飯盒塞給馬文。
“不用,我和林钊夠了,你去吃飯吧,說不定晚點我還有別的事需要你幫助。”
年豐丢下一句過十分鐘弄上來驗傷,我準備準備,轉身上了樓……
溫彬心裏叫苦,這陣仗要準備十分鐘,今天祁哥要遭……
為了縮小影響溫彬讓兩個民警回去了,他問祈雨:“一會你跟我上去還是怎麽着?”
祈雨窩在沙發上抱着手臂轉了身把後腦勺留給溫彬:“不去,我去了他就直接上解剖臺了。”
溫彬心說你還挺有自知之明,他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叫上了曲瑞川押着李浩上了二樓。林钊站在走廊裏穿着一身防護服,溫彬心覺奇怪驗個傷動靜這麽大?
林钊默不作聲帶着他們往前走,直到站在解剖室門口,三個人終于都察覺出來不對了!
Advertisement
“你們幹什麽!”最先反應的是李浩。
“驗傷啊!”
林钊把人帶進了解剖室,年豐也是一身防護服只是沒有帶口罩護目鏡和帽子,他笑眯眯站在解剖臺旁邊。
“驗傷前,我需要了解下情況,怎麽傷的?”
“被祈雨用腳踹的,他是故意的!”李浩看見年豐問話又精神了,自己主動走到了解剖臺旁邊。
“為什麽踹你?”年豐帶着手套撥弄着李浩的臉觀察那條要是來得再晚點就散了的紅痕。
“他罵我禽獸不如,說我穿襯衣是畜生……”
年豐手裏一頓,小學雞嗎?
“你就說了這一句嗎?老實點,後面呢?”曲瑞川出聲,他剛在旁邊沒來得及過來,但是兩個人聲音都不小,空曠的山林裏傳得很清楚。
“既然說穿襯衣的都是禽獸,那我肯定要問他你們法醫也穿的襯衣,是不是也是禽獸?都是讀書人要講道理,不要道理說不清就動手,那是莽夫!”
李浩習慣性動了動被反铐在身後的雙手,如果不是被烤住他應該要捋一捋他被祈雨抓皺了的襯衣領子。
年豐沒想到祈雨動手居然是因為他?
“嗯,确實挺嚴重的,躺下吧,我好好驗驗。”
年豐看了一眼解剖臺,曲瑞川和溫彬心領神會把李浩放上了解剖臺各站一邊壓住李浩的肩膀和腿,林钊掰着李浩的臉确保他不會左右晃動,年豐站在解剖臺頂端,身體距離李浩的頭頂不到十厘米,他拿起盤子裏一只鑷子用彎弧位置輕輕滑過李浩的紅痕。
“皮膚表面擦傷,輕微出血。你知道你躺的這裏是哪裏嗎?”
李浩皺着眉頭,“你們有病嗎?把我放解剖臺上幹什麽?”
“不,這不僅是解剖臺,這是薛斌剛剛躺過的地方,他的頭就在你的頭的位置……”年豐另一只手輕輕撥弄着李浩的發尖。
“他的臉,全身唯一有皮膚的地方就在你現在呼吸的位置。”年豐的手順着李浩的鬓角滑到李浩的鼻尖。
“你聞到消毒水的味道了嗎?很多血,我們消毒了很久……”年豐一只手不斷拂過紅痕,另一只手把李浩的臉一次次往臺面輕撥。
“可惜了,你的刀法不夠完美,用的工具不對下次注意點,應該用這種。”年豐從盤子裏拿起一把刀刃非常薄的手術刀放在李浩雙眼上方,輕輕晃動手指,天花板打下來的燈光遇見刀刃迸發出一道又一道寒光。
“這樣的才夠鋒利,劃下去一點都不吃力,你要不要試試?”
李浩眼睛死死盯着刀鋒,年豐把刀刃往上一挑冷笑一聲:“抱歉我忘記了,你這輩子大概沒機會試了。”
年豐把手術刀和鑷子一起扔回盤子裏發出一聲脆響。
“我在這張臺子前面站了幾個通宵,有時候就我一個人,有時候關上燈你知道我聽到了什麽嗎?”
“我……我……不知……”李浩的牙關控制不住的連續碰撞。
啪~解剖室裏燈關掉了,黑暗籠罩着5個人,年豐俯下身子湊近李浩右耳:“我的皮去哪裏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浩閉着眼睛劇烈掙紮,年豐手指挑弄着他的頭發,嘴裏吹着氣移動到他左耳邊:“你騙我,你知道的,我看見你扔了他們,你還給我好不好,我好冷我好冷……”
呼~中央空調啓動,冷風從正上方的出風口呼嘯而來,溫彬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的皮在哪裏?”年豐聲音越來越輕,氣息持續拍在李浩耳垂位置。
“我說!我說!我把他們扔在了龍回頭附近!用黑色袋子裝着……”
空調停了,燈光亮起,李浩滿頭大汗,年豐摘下手套:“傷痕不明顯,達不到評定标準。我準備下可以出發。”
溫彬說了好和曲瑞川一起把軟着身子的李浩提了起來,李浩幾乎是挂在兩個人的手臂上被領回了審訊室。溫彬走進辦公室看見祈雨還氣呼呼的樣子,“走吧,他交代了扔在龍回頭。”
祈雨一下彈了起來:“交代什麽?”
溫彬拿着杯子倒了半杯熱水咕嘟咕嘟灌下去,身體溫度恢複了些:“法醫真的都不是一般人,我都要被吓死了。”
祈雨好奇心被勾起來問兩個人年豐幹什麽了?
“年法醫說一會跟我們一起去找,其他的回來我再跟你說。”
剛回辦公室消停沒一會的柯呷再次帶隊往龍回頭進發,到了附近大家分散兩三人一組尋找,鑒定科的人都到了,祝仕添下車就緊跟着年豐,年豐不得不出聲把幾個人分派給了刑警民警。
祈雨到了地拿着電筒就往最深處走,警犬在前面帶路他緊緊跟着警犬,聽到耳邊窸窸窣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看到身前的電筒燈柱由一圈變成了兩圈,他知道是年豐,沒說話也沒回頭,除了兩束電筒燈光時而纏繞再沒有別的語言。
兩個人越走越深入,前面的警犬鉚着勁拽着馴養員往深處跑。
“找到了!”
“找到了……”
遠處傳來了同事們的聲音,帶着祈雨他們沖個不停警犬蹲坐在地上張着嘴吐氣,馴養員四處查看和警犬肢體語言交流後告訴祈雨,氣味斷了。祈雨摸出手機看到溫彬的彙報:找到了四袋。
“回吧。看看其他同事還有沒有沒清掃到,需要幫忙的。”警犬一聽回字扭頭拽着馴養員往回跑,祈雨和年豐落在了後面。年豐輕咬下嘴唇,幾次想開口找話題都被祈雨踩在草叢裏發出的聲音吹散了勇氣。
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往回走,警犬早就跑得不知道蹤影,祈雨突然轉身右手扣住年豐後腦勺,左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眼前冰涼瞬間黑暗年豐雙手扣住了祈雨左手。
“別動。”祈雨壓低聲音在年豐耳邊說了兩個字。
年豐手僵持着,祈雨甚至壓了壓左手掌,耳邊一陣很細碎的聲音持續傳來,呼吸間一股令人不悅的絲絲腥氣若有似無鑽進鼻腔,年豐瞬間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渾身發毛寒意從尾椎骨一點點攀升。
年豐咽了兩口唾沫深吸一口氣問:“是什麽?”
他心裏大概已經知道是什麽,可是還是不确定的問了一句,他怕祈雨回答的和他猜的一樣又怕祈雨騙他……
“別怕,你跟着我走,別看別聽……”
祈雨沒有告訴年豐答案,右手扣上年豐肩頭把他帶到了自己身邊,年豐左肩頭抵在溫熱濕潤的胸膛,汗味一陣陣鑽進鼻腔,急促的呼吸漸漸放緩,他一小步一小步跟着祈雨的節奏往前走。
在黑暗中他走過了此生最長的一條路,第一次和陌生人隔得這麽近,曾經很不喜歡甚至排斥的汗味在鼻腔裏發酵成了安全的信號。耳邊的窸窣聲,空氣中本來不明顯的腥氣漸漸沒了。
祈雨借着塞在褲兜裏亮着的電筒光線帶着年豐往前走,年豐不停的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祈雨手掌手指反複刮擦,刮得祈雨心跳也随着加快。
對于劇烈的心跳,祈雨告訴自己恐懼會傳染,不要害怕,放輕松。他不敢走快了怕驚動更多暗藏的生物,他沒說話努力放輕自己的呼吸,極力不讓年豐感到無措和恐慌。
冰涼的手掌捂久了兩片肌膚有了一樣的溫度,貪戀的溫度還沒來得及細品驟然離去,年豐眼前恢複光明。
“你上車等着。”
祈雨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年豐左右看了看,祈雨把他帶到了自己越野車的尾部,周圍沒有人,其他同事站在遠處交流情況。他伸手摸了一把眼睑上殘留的潮濕,伸了伸腿走向了人群。
一共找到了五袋殘片,經過林钊确認都是人體組織,祈雨打開袋子看了眼,爬滿了微小生物,鑽鼻的腐臭熏得他差點嘔吐。他看了眼蹲在地上大喘氣的幾條警犬,拿着手電筒照了一圈,從遠到近荒草叢布滿了被人踩踏過的痕跡。
“收隊吧。”
年豐回到辦公室把找到的組織全部攤在了解剖臺上,四個人拼了大半宿,拼出了除了軀幹以外的大部分,他提取了樣本處理好遞給祝仕添:“你和林钊跑一趟送檢吧,路上小心。”
最終檢驗結果毫無疑問,雖然丢失了部分組織沒有找到,不過現有的證據鏈足夠确定李浩的罪行。
之後幾天年豐親自下來送了幾次報告,祈雨倒是沒有像那天那麽明顯看見他就出去,不過也是看電腦不看他,為了避免尴尬,溫彬每次主動接過年豐的東西。
接着又圍着李浩的案子打轉了一個多星期,随着李浩被移送到雲孜牧華一切算是有了暫時性的結果。
在大家都忘記了那晚解剖室裏發生過的事情時,林钊偷偷傳了一份監控錄像給溫彬。解剖室裏安裝了高清紅外錄像,連聲音帶影像錄得清清楚楚。溫彬點開看了個開頭立刻關掉了視頻,他可不想重溫那晚更害怕錄像裏有什麽當時他沒見到沒聽到的奇怪景象,他還想好好工作做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溫彬把視頻傳給了祈雨,附言:“林钊偷偷弄來的,絕密檔案,光與影的完美結合,切記不可外傳。”
祈雨直到晚上關了燈躺在床上清理手機未讀才看見這條消息,他戴上耳機心說林钊應該不會發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點開了播放鍵。十分鐘後溫彬收到了一條消息。
“小溫子,我曰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