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半夜她被煙嗆醒,睜開眼發現壁燈是亮着的,陽臺的門窗也開着,風撩起簾幔沙沙地響。
她緊張地張望着門窗的方向一動也不敢動,深怕那裏走出活物。這樣凝視良久,她惦着腳蹑手蹑腳走過去,甚至還找了一個化妝水瓶子。她想,要真有什麽動靜她就砸過去。她站在門背後屏住呼吸,目光死死地盯着撩動的簾幔,手輕輕地抖動。
忽然,門被推動了一下,未待黑影走近,她舉起瓶子就朝着黑影砸過去。幾乎同一時間,對方截住她的瓶子,迅猛地閃了進來。
黎落這才看清他,略一愣神。
高希皺着眉,低眼瞧了瞧她的武器,嗤笑:“就這個也想傷人嗎。”
黎落幾乎要被他吓死,他還說風涼話,她是氣不打一處來。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都對,這樣一個小瓶子确實沒什麽殺傷力。不過話說回來,她只為自保不是殺人不是嗎,所以不必在意他的嘲諷。
“這麽晚你怎麽在我這裏,你怎麽進來的。”她分明就記得躺下前已鎖好門。
提起這件事,高希眸色一沉,聲音也沉了幾分:“我看你越活越回去了,今晚我不回來,你是不是打算就在花園裏睡一宿?你真以為自己金剛不壞啊。”
黎落指着自己:“怎麽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你的記憶就有那麽幾秒鐘嗎。你去問問,是不是我把你抱回來的。你倒好,恩将仇報。”
“大概是太累了。”她讪讪,揉了下眉,終于記起回來時在花園的椅子上休息,不想居然就這樣睡着了。可他說他抱着她回來,老詹見着了嗎,還有做飯的阿姨,他們會不會‘誤會’。她心情忐忑,不甘地反駁他:“誰讓你管我了。“
“沒良心是不是,看我怎麽收拾你。”
“你別胡說八道。”黎落的臉不争氣地發燙,拿眼神去瞪他。
“你去問問,我是不是胡說八道。”
說着他就靠過來,黎落吓得往後跳了好幾步。他眸色一沉,不悅:“臉上不痛了。”
黎落愕然,果然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今天在醫院驚擾一事是否已傳到他這裏?
“這幾年你怎麽活下來的,是不是誰都可以對你指手畫腳,你就不懂得反抗嗎。”
黎落訝然,不明白他幹嘛生這麽大的氣。
“啞巴了,沖我吼不是很厲害嗎。”
“這也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黎落收拾情緒,涼涼地說。
“你自己的事?”他一步步走近她:“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現在是我的人,嗯?不長記性我就做給你看,直到你長記性為止。”
“你要做什麽。”黎落真是怕他了,慌張地環視四周,底氣不足:“這不是外面,你不怕他們知道……”
“他們都休息了,這房子隔音很不錯,就算你嚷破嗓子也不用擔心吵到旁人。”
黎落惱羞成怒:“既然說我是你的人,那你就去跟沈倩倩說,讓她以後都別再來找我的麻煩。”
“你不怕了。”
“你都不怕我怕什麽。”怒極反笑。
“那好,先跟我爸坦白吧,我們總得先內在外,你說呢。”
黎落氣得臉色發白,他是不是篤定了她不敢。
“大半夜也不嫌累,你不休息我可要休息了。”
“你出去。”
“去哪兒。”
“求你了,回你的房間去好不好。”黎落幾乎是哀求他。
他不為所動:“态度不誠懇,恕我不能合作。你明天還有課吧,需要幫忙請假嗎。”
黎落別開臉,生氣又無奈:“你不走我走。”
他卻拉住她的手,盯着她的面:“你不是挺會讨好人的嗎。”
“今天我去了醫院,我們又吵開了。高希,沈小姐罵得對,我也不是什麽心存善念的人,若不然也不會跟你糾纏不休。”
“我爸不肯放手無非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他遲早會想明白的。還疼不疼,以後她再敢跟你動手,你打回去。”
“我敢嗎,在這座城,你們随意一句話就能置我于死地。”
“誰說你不敢,動你就是動我。”
想起沈倩倩精致的臉,還有她的嚣張。她真就有恃無恐不擔心自己去那人枕邊告狀嗎,還是說對方已經察覺了高旻文和她的婚姻問題。如果真這樣,黎落倒也感謝對方,要她察覺自己和高希,她會不會死得很慘。因而連累高希事業,自己有能力補償嗎。
“以後,她不會來找你了。”
“你找過她?”
“像她那樣的人不用我去找她,她會主動來找我炫耀的。”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将黎落拽下地獄:“她知道我們……”
“你害怕。”
“是。”
“暫時不會知道,但你也得乖一點。”
黎落想要駁他,他又說:“去拿些冰塊,臉還有些紅腫。明天不想去學校也成,如果想要換個環境也成,老詹會辦妥的。”
“如果我就這樣消失,不正好給人留話柄嗎。不需要的,我還能承受得起。”黎落想了想,問:“我能搬出去住嗎,你爸他是不是要出院回家休養。”
他輕輕一笑,意味深長:“你考慮很周全。”
黎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他需要安靜。”
“這個我可以答應你,你不用擔心,我會說服他的。”
“還是我去說。”凡與高旻文有關,她都草木皆兵。良心在受着道德的譴責,理智也苦苦煎熬,可一到關鍵時刻,那些都成了空談。黎落讨厭這樣的自己,真的很無恥,也很荒謬。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他也想說,這也是他所擔心的,畢竟他們是父子,而他這算是乘人之危吧。
未來的幾天,高旻文都沒動靜,每次見到高希她都想問個清楚明白,但對方不給她機會。她也聽說最近幾天夏琳來了,高希也有幾個晚上沒回老宅。他是去陪她了吧。黎落警告自己不許想,不許嫉妒。後者她做到了,卻忍不住去羨慕。同時也感到悲涼,他怎麽能夠一邊和她糾纏不清,又還能若無其事地跟夏琳談論未來,他到底抱着怎樣一種心态,純粹的只想利用夏琳還是利用她達到某種目的。
她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了,告訴自己要拉開彼此的距離。
她也清楚,高希不是以往她遇到的客人,也不是她能輕而易舉就應付得了的。
這次夏琳過來沒來找她,黎落松了一口氣,也隐隐擔心,擔心她知情。醫院再次傳來消息,高旻文暫時不能出院,黎落緊繃的神經再次松懈。
她也有意避開高晟,高晟卻主動來找她,這讓黎落很苦惱。高晟一來就問:“我媽去學校找你了?”
“是。”她沒想要隐瞞,也不想多說什麽。
高晟皺眉:“她動手打你了。”
“你就為這事來找我,你不必來,來了也解決不了問題。”
“她為什麽動手。”
“她為什麽動手,你身為子女的不知道嗎。高晟,你不來找我,我會很感激你。我不想你媽媽誤會什麽,你也不希望她誤會吧。”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以為我找你是喜歡你嗎。”三番五次遭她冷眼,高晟脾氣又來了。
“我可不敢,我說實話,你媽媽我招惹不起,我只能躲着。你也是我惹不起的主,我也只能盡量躲着。”
高晟嘲笑:“虛僞,你是我見過最虛僞的女人。今天我來找你,是為了謝謝你上次在我哥那裏說了話,看來你對他還是有點特別。”
“你錯了,我什麽沒做。”
“虛僞。”高晟又說:“我不會急着還你人情,但我會記住你的,我的小媽。至于我媽,她精神有點問題,你別介意,要她實在過分,你也不需要忍讓。”
目送高晟離開,黎落腹诽,不止沈倩倩精神有問題,就連她跟高氏一族相處久了也有點問題。不然凡正常一點,會跟高希牽扯不清嗎。
當天,她再度占用他的健身房,高希回來了。他好像喝了酒,懶懶地依靠着門,目光落她身上。
黎落停下動作,光着腳丫走向他。他不開口,她也不想說,相互打量。他先開了口:“高晟今晚來過?”
“是,他說感謝我為他說話。他初去恒盛也來找過我,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吧,說他懷疑我們。他現在還在恒盛嗎。”
“就他那性子,能磨幾天。”
“恒盛那麽個爛攤子,他去了會很添亂吧。你對他還是好的,何必總要擺着臉呢,落得個不好的罵名才高興是不是。”
高興盯着她看,眼裏有了一絲淡淡地笑意。黎落微低着眼沒有察覺,乘着勇氣尚在,她繼續說:“你其實不是很壞。”
“好和壞有什麽區別。”
黎落膛口結舌。
高希暧昧地笑了下,把外套扔給她,又說:“別給我戴高帽子,也別想在我這裏打人情牌。”
黎落無語,自己說什麽,他是不是都覺得她懷有目的。算了,随他吧,她真不想去在乎了。
她跳了一身的汗,黏糊糊的。把他的衣服随手一扔就回卧室去沖涼,走出來看到他抱着雙臂在她的起居室看電視,黎落又驚又懼。
這人怎就這樣膽大妄為,他就不怕被人看去麽。
見他眼睛暧昧地望向自己,黎落慌了,她低頭把睡裙扯了扯。瞧見她這樣,高希低笑。
“我要休息,請你出去。”
“這件衣服挺不錯。”他撇開了視線:“他暫時不能出院,你要還想搬出去住随時都可以,玫瑰山莊的環境也還不錯。”
“你什麽意思,把我養起來嗎。然後呢,心情好了就來看我一眼。你是打這個算盤嗎。”
“不是你嚷着要搬出去,怎麽反倒怪起我來了。女人真夠別扭,嘴上說一套心裏想一套。那你說說,你心裏怎麽想。”
“我的想法你在乎嗎。”
“确實不在乎。”他意味深長地瞧了她一眼,招手:“過來,我們商量商量。”
“有事明天再說,現在請你出去。”她态度也強硬,絲毫不肯禮讓。
“幾天不被碰就忘了我是誰?”他起身走向她。
望着他走來,黎落緊張,就想往門口的方向跑去。他比她快,伸手一拽就将她拽回來,似笑非笑地問:“穿成這樣不是存心勾我麽。”
黎落有口難辯,覺得無論自己說什麽,在他聽來都飽含另一層含義。
他也不與她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低頭就含上她的唇,溫熱的手牢牢地固着她的後腦,還有一只手覆上她的胸,腿也一并用上了。
他很有耐心地進攻,逼得她節節敗退,甚至沉迷于他的挑逗下,然後一起沉淪。或許沉淪的只有她,他從開始到結束都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
但他卻在她身體深處爆發,黎落也是濕了一身的汗,無力地躺在床上,羞恨自己的無力抵抗。
“你要去洗個澡嗎。”平靜之後,他起身,也順道問她。
黎落扯過被子遮掩自己,只覺難堪。
高希也不在費心思去研究她,裸着身走進了洗澡間。黎落又累又乏,水聲嘩嘩傳來,她居然也能睡着。後來,水聲停止了,她勉強着自己睜開眼。他在她身後躺下,手機也是在這個時候響起。
他并沒有回避她,不知對方說了什麽,他說:“剛回到家,我不過去了。”
電話挂斷了,黎落忍無可忍:“你不覺得有罪惡感嗎。”
“你不提我都忘了,你躺在手術臺上做掉他時,也是沒罪惡感的吧。”高希不悅:“黎落,別太掃興了。”
黎落痛苦、難堪,眼淚再也忍不住。
高希摸出煙,點燃抽了一口,側頭發現她小身板都在抖,心情更糟。不耐地熄了煙,掰過她的臉問:“跟我真那麽痛苦?”
黎落不說話。
“你也別哭了,我們不做也做了,孩子的事我也不提了,我不會虧待你。”
黎落不知自己該繼續哭還是笑,他怎能将這種話說得雲淡風輕呢,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和他處于怎樣一個尴尬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