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六(1)你的婚姻,輸了一半
寧朗朗第一次走進民政局,她幻想過,她會挽着陸司行的胳膊,接受父母的祝福,狐朋狗友的起哄,工作人員的笑臉,還有陸司行寵溺的捏她的鼻子。可是,這就是個幻想。寧朗朗走進民政局,父母冷臉,狐朋狗友沒幾個到場,陸司行連個袖子都沒給她捏着,更別提挽着手臂了,男方的父母不在場,給工作人員遞喜糖的時候,那人淡淡的将喜糖丢進了一個箱子裏,箱子裏滿是形形*質量不一的喜糖。
那場登記,就跟走過場一樣,在寧朗朗的記憶裏,只留下了黑白色照片上的強顏歡笑。
康禮當時拉住她的胳膊,對她說,“如果你後悔了,我立馬代替他。”
寧朗朗環視四周,她看到父母臉上的期待,看到了陸司行臉上的冷漠,她的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她說:“爸媽,如果你們不想看到這一幕,你們還是回家吧,姐姐一個人在家裏呢。”
然後她扭頭率先走掉,她希望能趕緊與陸司行定下法律的關系,可是,她的婚姻在沒有人祝福的情況下,讓她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麽。的确,她做錯了,不然怎麽會讓自己陷入如此難堪的境地呢?那日,就連結婚的消息都是她傳達給自己的父母,他們的怒火、不解、抵觸、喋喋不休,都是她一個人扛。而這一切是否又值得?
就在陸司行對她說出結婚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終于熬到了盡頭,卻不想,這又是一個深淵。
從黃袍山回來,她站在父親的書房裏,對着父親,難以開口,卻仍是咬牙道:“爸爸,我要跟陸司行結婚。”
寧正偉愕然的望着她,“他同意了?”
“是他向我求婚的。”寧朗朗撇嘴。
“那小子呢,這麽大的事情人都不出現,別說是上門提親了,總得給我們一個信兒,他讓你就這麽跟我說一聲是什麽意思啊,通知啊,我寧正偉要嫁女兒,他也不能這麽嚣張!把他給我叫來,不說清楚我就不會松口的。”
寧朗朗直搖頭,“爸爸,你不要阻止了,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嫁給他,如今他能開口,我是一定要嫁給他的。”
“你是不是也要氣死我?哪有你這樣倒貼過去,你說說你這條件,要找什麽樣的沒有,非要是他啊?”寧正偉大着嗓子朝她吼。這動靜很快就引來了寧夫人和楊姨,兩個女人站在門邊,焦急的觀望。
寧朗朗絲毫不退卻,“我就是要嫁給他。”
“寧朗朗,我把你養到大,到頭來你就是這麽氣我的是嗎?”
“可是爸爸,那是我的幸福,你是我爸爸,你不應該為我着想麽?”
“我就是為你着想!”
“你明明就想着寧清清!”寧朗朗氣呼呼的反駁,“寧清清喜歡陸司行,她就可以嫁給他,為什麽我不行?我一樣是你女兒,你們說的複雜關系,我一樣能起到作用,你們憑什麽都偏愛寧清清,她想要就給她啊,那我想要你為什麽不給我?”
寧正偉有點氣悶,這姑娘自己從小到大捧在手心裏,平日裏姐妹争鋒她是吃了點委屈,可也從沒這麽叛逆過,如今這話一出口,就跟埋怨似的,刺在了一個做父親的心理,他難受,非常難受。
“寧朗朗,你良心被狗吃了,我是你爸爸,如今你卻為另一個人與我争鋒相對,是他養大你還是我養大你?我不給你說些大道理,說了你也聽不進,但你要說我從小就偏心你姐姐,那還真是說對了,你姐姐最起碼比你省心,她會這麽跑到我面前,指着我鼻子說我對她不好?寧朗朗,你自己說,我對你不是盡心盡力的養育和教導?”
寧朗朗的眼淚立馬就噴湧而出,她是個膽小的姑娘,當她想做一件事的時候,一定要得到父母的支持,否則她就會畏首畏腳、大氣不敢出。記得很多年之前,她參加學校的夏令營,去大別山采風。大別山上有個小黃峰,又高又陡,對于寧朗朗而言,要攀上去簡直就是登天的難事。但陸司行去了,她便也想跟着去。當時她讓導游給她爸爸打電話,問他自己能不能上山。寧正偉也是了解寧朗朗的,他笑着回她可以,然後叮囑導游好好照看。
雖然那天,寧朗朗沒有追上陸司行,但是最起碼她爬到了山頂。
所以說,寧正偉是了解寧朗朗的。他這一番話,立馬讓寧朗朗的心底動搖。
動搖的是什麽?不是寧朗朗要嫁陸司行的心思,而是她是不是個好女兒的想法。眼淚就這麽爬滿了她的臉龐,她的聲音還有顫抖,“全天下就我最不好,我有這個自知之明,既然你們也覺得我難教養,我現在就搬出去,結婚了就跟你們脫離關系。”
寧正偉怎麽也沒想到寧朗朗的心思這麽堅定,才一句話的刺激就換得寧朗朗直接要與他脫離關系,氣的他臉色發青,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但悶氣還是得發*來,他一手抄起煙灰缸朝着玻璃窗砸去,窗戶碎了,煙灰缸掉了外面,大概也是碎了一地。這動靜不小,引得樓下的小哈上蹦下跳的叫喚。寧夫人到底是她媽媽,一把抓住寧朗朗的胳膊,急切道:“傻姑娘說什麽話,這樣氣你爸爸有意思?你都不想想,現在你是有工作還是有房子住,跟我們脫離關系,說得輕松,你就這麽搬出去了,住哪裏吃什麽啊?”
楊姨也趕緊過來,摸着她的臉頰,“朗朗別說氣話,這結婚就是終身大事,陸先生要娶你,總得上門提親才合乎禮儀,你爸爸氣他是應該的,但是你爸爸也絕不是不講理的人,好好說話。”
寧正偉聽到楊姨的勸慰,立馬接話:“你讓陸司行上門,結婚這事我們好好商量。”女兒奴說的就是寧正偉,剛剛還怒氣鬥牛的砸煙灰缸,但一想到自己姑娘要硬氣,他心疼,怎麽能不趕緊說好話,要不是怕怒氣消得太快,臉上的表情都恨不得變成笑臉。
寧朗朗這孩子也是腦袋打鐵,這麽明顯的話,她聽不進去也就算了,扭頭就對寧夫人說:“我要是好好對爸爸說,說不定我就跟陸司行結婚了,你就忍心寧清清傷心流淚?”
這話就跟一耳光似的,狠狠扇在了寧正偉和寧夫人的臉上,他寧正偉都給了臺階下,寧朗朗不領情就算了,還非要這麽分明的再刺一句,是嫌他們之間的架吵得不夠惡劣是吧。寧夫人更是覺得扇得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女兒小女兒全對陸司行這個男人緊抓着不放,一個人能心願以償,另一個人自然就是心痛難過。可是怎麽辦?寧正偉在市裏還需要用到陸司行,再加上他港城陸家嫡子的身份,他們中的厲害關系水深着呢。
人在氣頭上,說出的話三句裏有兩句都是氣話,寧正偉抑制住自己想狠狠罵寧朗朗的情緒,一甩手,“明天再談。”
寧朗朗眼淚都不擦,扭頭推開兩人,關門時門被摔得震天響,好似所有的怨氣和怒氣都發洩在門上。寧夫人想追上去,走了幾步又頓了頓,還是推着楊姨,“你趕緊去看看,朗朗這丫頭……”
楊姨趕緊開門追過去。
寧朗朗趴在床上,旁邊的小哈正添着她的臉,她一巴掌把笨狗推開,笨狗卻換了個邊兒,繼續趴在她身邊,這麽幾來回,寧朗朗怒了,朝笨狗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腳上髒啊,把我床都踩髒了,哪裏涼快哪裏呆着去。”
笨狗就是笨狗,即使知道主人在吼它,它依舊厚皮臉的趴在床上,還讨好的滾了一圈。寧朗朗氣急,一腳把它踹下床。
楊姨進來時,小哈正被罰坐,但這狗從來都不安分,屁股坐在地板上,前爪子還要搭在床上,吐着舌頭,兩只眼睛溜溜的轉悠。她笑着打着小哈的腦袋,讓它一邊坐着去,繼而又給寧朗朗打開窗戶,讓陽光透進來。
“你爸爸疼你,你好好跟他說,他肯定還是答應你。”
“他要真疼我,就不會這麽說我。”
“你想想啊,陸先生都沒上我們家門求親,多不重視你啊,結婚的時候都是你倒貼,以後過日子了,吵架啊,離婚啊,你得多吃虧啊,說起來,當時是你非要嫁給他,他是被逼着娶你,在身份上你就低了他一截。”
寧朗朗從床上坐起來,“我怕他過幾天就反悔。”
楊姨的手指點上她的腦袋,“還真是你要倒貼,沒出息。”
“楊姨,我寧願現在把他抓緊點,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不是麽?”
“鬼丫頭,你說什麽啊,我都同意,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你爸爸同意。”
寧朗朗洩氣的又倒在了床上,“為什麽爸爸媽媽都偏愛寧清清,真的是她比我懂事比我更會交際比我更好嗎?”
楊姨只說:“你的好總有人知道,比較才會有煩惱,何必去比較呢。”
那日的争吵就是這麽結束,冷戰了好幾天,陸司行也沒有聯系寧朗朗,她就好像是一座孤島,本身就危機叢叢,卻無望的沒有外援,只能自生自滅。有的時候,寧朗朗半夜醒來,一邊流淚一邊咬牙恨着陸司行,是他提出的結婚,這争鬥的痛苦卻只由她一個人承受,面臨着至親的家人的反對,身後該支持她的人卻無影無蹤。但是她想嫁給陸司行,只得自己咬牙堅持。
好在幾天之後,寧正偉終于松口,将戶口本子遞到了寧朗朗面前,“朗朗,你還是我的好姑娘,是不是?”
父親總是愛女兒的,見不得自己的寶貝疙瘩這麽受欺負受委屈,最終還是選擇自己低頭,寧正偉嘆口氣。寧朗朗收起戶口本,一頭紮進了父親的懷抱裏,眼淚都*了他的脖頸,她緊緊抱着,最終還是大聲哭出來。
“乖寶不哭,以後受欺負了盡管回來,爸爸給你撐腰。”
……
寧正偉雖然是這麽對寧朗朗松了口,但是對于她跟陸司行的結婚,他裝不出真心實意的幸福感,他跟寧夫人站在民政局門口,就連強笑都勉強不出來。寧朗朗是個倔強的姑娘,穿着小禮服,踩着高跟鞋,從他們面前走過去的時候,淚眼都要把妝給花掉,但她仍是倔強的走進去。
這場戰役終于結束,在寧朗朗拿到那個紅本本的時候,她松了一口氣。她大膽的挽着陸司行的胳膊,就好似幻想時的模樣,幸福又驕傲。兩人走出大廳,親朋好友就等候在走廊,寧朗朗揚起僞裝的笑意,一步一步的走向父母。
只是那畫面在日後的寧朗朗的腦袋裏,是一場悲劇。
寧正偉接起電話,他和寧夫人只有幾秒鐘的驚愕,然後挂了電話,兩人相攜的快步跑出去,就連司機和助理都跟着消失。就是寧朗朗笑着把自己的結婚照給父母看,正準備僅僅抱住他們的時候,父母卻匆匆從她的視線裏跑開。
她頓時松開了陸司行的胳膊,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寧朗朗,從這一刻起,你的婚姻,已經輸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