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禮尚往來
“別走,都要開局了,”李慕白擡頭看了張正一眼,伸手把她扯回來,“你先敲完這把再說。”
少言寡語的李慕白難得開口留人,張正雖然不樂意,但還是很給面子,重新蹲下了。
“別害怕,她人就那樣,嘴巴厲害點,其實不會真的把你怎麽樣的。”周圓之見許涼唇色發白,垂着腦袋看都不敢看張正一眼的模樣,于是小聲安撫着,還指指地面轉移開許涼的注意力,“你玩過這個嗎?很簡單的,敲釘子看誰的毛毛草爬得快就行。”
許涼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他玩過的,以前敲釘子就他最厲害,還贏得了桂花街“釘子戶”的頭銜,小孩兒們都可崇拜他了。
“四個人,兩組兩組比賽,分出輸贏的再比一次,先剪刀石頭布吧,”李慕白嚴肅着臉,翻出手掌示意其他人跟上,還嚴令禁止作弊,“丸子不可以耍賴。”
周圓之瞪她一眼,規規矩矩轉回偷看李慕白身後的腦袋:“小氣鬼。”
這個游戲要玩得好,是要看敲釘技巧的,不是誰力氣大就可以奪得先機,一個控制不好,毛毛草可能掉落在地或者窩在原地不動如山,等敵手追上來後,就會慘遭淘汰。
許涼命不好,玩這個游戲卻是一把好手。
也不知道是其他人太菜,還是他實在技藝高超,縱使他低調再低調,放水再放水,他的毛毛草爬起來還是要比對面快上一截,次次搶占對方的老巢。
他贏的次數多,面前擺放的玻璃珠慢慢堆滿,除了周圓之比較幸運,李慕白和張正被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三兩珠子,為了能贏一把,她倆小心翼翼伺候着毛毛草,那模樣看起來凄慘又好笑。
每個人分到的玻璃珠都是有定額的,只要将別人的珠子贏過來,自己就可以成為勝利的一方。
許涼手若有若無的捏着袖口,皺起小眉頭,猶豫着敲釘子還得多偏才能放更大的水。
這一把是李慕白和許涼對上,她手裏僅有三顆珠子,毫不猶豫投出兩顆後,示意許涼跟局:“你也出,我手上還有本錢。”語氣莫名有些急切,似乎還堅持認為力氣大就能贏,覺得靠剩下那顆獨苗苗珠子也可以逆風翻盤。
許涼抿抿唇,抓起石頭又開始對陣。
李慕白盯着,許涼不太敢明目張膽放水,很快他的毛毛草就跑遠了,幾乎快攻占到李慕白的營地。
許涼很為難,伸出手指了指李慕白那頭:“那個,我要把你家占了。”
李慕白面無表情瞥了許涼一眼:“你占。”
許涼低頭瞅瞅自己面前的一大堆珠子,又瞅瞅李慕白面前零星的幾顆,擡眼,就發現了李慕白死死盯着他右手移動的目光,許涼連連忙縮回右手:“不了、我不進你家。”
許涼手下留情,周圓之可沒有那麽多顧忌,交換對家後,她就十分殘忍的收割掉李慕白所有珠子,讓李慕白變成一個兩袖清風的窮光蛋。
張正亦然,使用蠻力很難獲得勝利,她手裏也不剩幾顆珠子了。
李慕白輸掉全部身家還心系比賽,她默默站到靠近許涼的一旁,看他操控着右手擊打釘子,細麻繩上的毛毛草靈活挪動,很快前進到張正營地前。
許涼害怕她,猶豫着停手了,這時李慕白突然開口:“你的兵再前行一寸,就可以攻破她的營地了。”
這把開局前,張正好面子把手裏的珠子全投出去了,要是被許涼攻破,那她就會輸,然後變成李慕白那樣的無業游民,張正手裏冒汗,擡頭瞪許涼,用眼神狠狠威脅他,好叫他知難而退。
許涼舉棋不定,他猜不透李慕白說那句話的意思,又害怕對面張正吃人似的眼神。
想了幾瞬,許涼笨拙的推着珠子出去,然後伸手在細麻繩上撥了一下,牢牢趴在上邊的毛毛草就“啪嗒”一聲,掉地上了,還圓滾滾翻出了好幾個跟頭。
許涼:“啊,我的毛毛草掉了,我輸了!”
李慕白:“……”
張正:“……”
“你沒有輸啊,應該淘汰張正,我還沒跟你決出勝負呢。”周圓之捏着他的毛毛草放回去,說出了一句大實話。
周圓之是擁有珠子第二多的人,她老早就嫌棄李慕白和張正這倆菜雞了,攥着手裏的珠子躍躍欲試,就等着淘汰掉菜雞後跟許涼來一場最後對決,這會兒怎麽說都不肯讓張正贏。
許涼揪着褲腳,張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其他人只當個游戲,許涼不一樣,他還要考慮自身處境。
頭頂明明有屋檐遮擋,許涼背後卻熱得沁出薄汗,眼下的情況,似乎他怎麽做都是為難。
“吵什麽呢。”這時,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來。
許涼轉頭望去,姜皓染半倚半靠,斜斜搭在門旁,眼睛半垂着,眸子裏是什麽情緒看不太清。
一陣風輕輕拂過,姜皓染額角幾縷發絲被吹開,露出一張還帶有些許倦意的冷白臉龐,頭側過來,還可以清晰看到高挺鼻梁,淡色薄唇,下颌線弧度流暢,在仰視的角度看上去十分利落,就連脖頸和鎖骨,也都長成了恰到好處的好看。
許涼蹲在地上,仰頭巴巴看着,覺得這個樣子的姜皓染很性感,難怪每回馬術課,場邊的小公子都能圍上好幾圈。
“不來了,下次再玩吧。”張正趁機毀掉地上的釘子陣營,随手丢下珠子起身走開。
“你真沒意思。”周圓之有些被她氣到,推開剛才還很寶貝的珠子,扭身跳到凳子上去坐着,見張正朝拐角那邊走,故意擠兌道,“張正,今天巴豆吃多啦,老跑茅廁幹嘛呀?”
“艹,你不會說話就別說。”張正嫌惡的回了她一句。
李慕白哪也沒去,所有人都散開,她反而蹲回地上,把釘子□□,玻璃珠一顆顆碼整齊,收到木匣子裏放好。
本來以為她們只是心血來潮才玩這種小兒把戲,如今李慕白這麽珍惜這套簡陋道具,有些出乎許涼意料。
許涼鼓起勇氣:“我幫你一起撿吧?”
李慕白頭沒擡,但也沒拒絕,她往前推推木匣子:“放這裏面。”
許涼積極收拾:“好。”
玻璃珠晶瑩剔透,放到陽光下還會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線,不過購買價格有點昂貴。
說起來,其實玻璃珠跟“擊釘傳草”這個接地氣的游戲很不相配,但因為是周圓之她們在玩,就顯得沒有那麽不搭嘎了。
若是以往,許涼當然沒有機會碰到玻璃珠的,如今借姜皓染的福,竟然能摸了又摸,他心裏有股抑制不住的開心。
許涼偷偷舉着珠子放眼前瞅了又瞅,捧在手心摸了又摸的珍惜模樣,姜皓染靠門邊看見了,她唇角略勾,然後朝李慕白擡擡下巴示意。
于是在收完玻璃珠後,李慕白挑出其中一顆:“漂亮嗎?”
許涼點點頭,說漂亮。
李慕白放到他面前:“這個給你。”
許涼受寵若驚:“謝謝,但這個好貴,不要吧。”
“沒事,我也沒出錢,是別人給的。”李慕白說完徑直起身,抱着木匣子進屋了,在門口擦身而過時,她側頭看了姜皓染一眼,眸子裏似有一絲不解。
許涼得了一顆玻璃珠,捏在手心好久都平複不了內心激動,他趁着沒人注意,悄悄跑到大太陽底下,将珠子放在一片大葉子上,變換着角度看玻璃珠折射出來的漂亮光線。
姜皓染跟過去,看見的就是許涼張着嘴巴驚呼的模樣,她随意靠在廊橋柱子上,懶懶開口:“玩什麽那麽有趣?”
“沒、沒什麽。”未曾料到身後有人,許涼藏起玻璃珠,才緊張的回頭。
姜皓染沒戳破他那蹩腳的演技,只勾勾手,說道:“你先過來。”
許涼戀戀不舍放開芭蕉葉,一小步一小步挪着,半天才走到姜皓染面前。
姜皓染也不催他,頗有耐心等許涼走到自己跟前,才緩緩伸手,抽出早準備好的手帕,嫌棄地按住許涼曬出薄汗的額角:“不熱?”
許涼搖頭。
姜皓染瞥一眼他緊緊護住的腰封,擰眉沉思,一顆随處可見的玻璃珠而已,真有那麽大魅力?瞧許涼這小模樣,像很怕旁人搶了去似的,藏那麽深。
還是說,因為是李慕白送的,所以才格外珍惜?
這個可能,讓姜皓染沉了臉,她戳戳許涼軟嫩的臉蛋,說道:“我給過你東西的,記得吧?”
有傷藥衣物,還有被莊藍搶走的小布兜,想起這個,許涼有些郁悶了,但還是乖乖點頭:“嗯,有啊。”
不過随口提起就這般不情不願,她送那麽多,難道還比不上李慕白那顆小破珠子。
姜皓染臉黑了,上手捏住許涼的臉頰肉扯了扯:“那你有什麽寶貝的話,是不是也該禮尚往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