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作多情
夕陽下,少年側臉細絨的汗毛被挑染成金黃色的,剛剛哭過的那雙眼睛也變得很明亮,一閃一閃的,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又綿軟又乖巧。
姜皓染喉間微動,臉皮發熱,過了一會兒,她又別扭起來:“少在那裏自作多情了,我警告你,不要整天在那裏幻想,盡想些有的沒的。”
“哦,”許涼有些失望的垂下頭,抿緊嘴唇,時不時踮起腳跟,“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不能收。”
姜皓染給的衣物跟傷藥對于許涼來說太貴重了,阿父說過,無功不受祿,他不能平白無故接受這些東西。
許涼把姜皓染扔到他懷裏的衣服疊好,跟着傷藥一起推回去,無意間,他的袖口縮起,露出了容清給他包紮傷口的手絹。
“不想要就全部丢掉。”姜皓染突然就生氣了,将衣服傷藥什麽的胡亂塞進小包袱裏,站起身,擡高了手就要往旁邊水池裏扔。
“別,不要扔,”許涼慌亂之下,傾身一把抱住了姜皓染的腰,然後攀高了去勾姜皓染手裏的小包袱,“我要,我要還不行嗎?”
姜皓染睨他:“不是不能收?”
是不能收呀,但不收就要被扔了,這不是浪費東西嘛,許涼覺得自己才不會那麽傻,真扔的話他可得心疼死啦。
“我要,”許涼拿過小包袱,很珍惜的摸了摸,小心翼翼放到自己身邊,“是我阿父說不能收,不是我說的。”
姜皓染哼了一聲,還不解氣:“那我現在不想給你了還不行,你給我拿回來,我要扔掉。”
“不可以,”許涼着急的按住她伸過來作亂的手,“剛才你都說要給我了,我已經收下了,姜皓染你一個大女子不能言而無信。”
姜皓染嗤笑:“對啊,我就是出爾反爾的小人,你現在才知道會不會太遲了?”
許涼急死了,他緊緊抱住姜皓染的手臂,可憐巴巴道:“你怎麽說話不算話呀,你這樣,是不是已經準備要把看我屁股的事情也給說出去了?”
許涼仰着小臉看着姜皓染,他的眼睛裏不一會兒就溢滿了打轉的淚水,好像只要姜皓染說是,他就能立馬哭出來一樣。
“你煩不煩啊,”這頂帽子扣下來,姜皓染都有些啞口無言了,她看了許涼紅通通的眼眶好半晌,最後扛不住撇開眼,心裏莫名的竟然有些理虧:“我可沒那麽說過。”
“那你要把東西扔了。”許涼耿耿于懷。
姜皓染:“不扔了,你想要帶回去不就好了。”
“好,”許涼破涕為笑,喜滋滋放開姜皓染,拿起小包袱抱到懷裏,“說好了,你反悔的話小心我打你。”
姜皓染呵笑一聲,不滿他的大膽,把他扒拉過來,單手卡住他的臉頰兩側:“你能不能別那麽煩人?”
“飯、飯開喔,”許涼的臉頰肉被掐得往中間和兩邊擠了,嘟起來的嘴巴說話有些費勁,“喔不煩人呀,阿父都縮喔很乖。”
姜皓染:“你乖個屁,就會煩人。”
說着,她餘光瞥見許涼包紮起來的右手,順勢抓過來,很快速的拆開,看到了許涼磨破的五個手指關節。
姜皓染眉毛皺起:“手怎麽傷的?”
許涼稍微輕快起來的眉眼又暗了下去,他怯怯抽回手想藏到身後:“地上打滑,不小心摔的。”
然後又故作放松道:“已經包紮好了,不礙事的。”
“啧,不上藥算哪門子包紮,給你包紮的人安的哪門子心,是想等着看你患上破傷風麽?”姜皓染捉回許涼的手,一面幫他清理傷口上藥,一面在暗地裏狠狠踩了容清一腳。
許涼果然表情緊張:“不會吧,只是小傷口。”
“不信我?”姜皓染吓唬他,“我曾經可是親眼看過,有個小兵手破了沒在意也不上藥,慢慢的就患上破傷風了,最後你猜她怎麽樣了?”
許涼下意識捏住衣角,眼睛張的大大的:“她、她怎麽了?”
“她呀,”姜皓染慢條斯理抽出自己帶來的手絹給許涼包紮上,瞥了神色緊張的少年一眼,懶懶接着說道,“她被關在一間黑漆漆的小屋子裏,變得越來越瘦越來越瘦……”
“後來呢?”許涼聽得入神,皺着小眉毛糾結:“怎麽會變瘦了,沒得吃沒得喝麽?”
“……”
“後來她被治好了,身體康健足夠上陣殺敵,”姜皓染打好結,無語的戳了戳許涼的小腦袋,十分恨鐵不成鋼,“怎麽到你眼裏就只有吃?”
許涼振振有詞:“是你說她變瘦了,我有證據合理懷疑。”
姜皓染不想搭理他了,目光轉而落到桌上那塊替換下來的手絹上,看到手絹最邊角的地方繡了一個“清”字時,她眼睛瞬間眯了起來。
姜皓染就勢拿起,順手甩開就想扔掉。
卻被許涼搶回去,仔細折好了收進書箱裏。
姜皓染擰眉:“那破手絹你還留着幹嘛?”
許涼抿抿唇,細聲細氣給她講道理:“不能扔,我得帶回去洗洗。”
姜皓染尾音高揚:“還要帶回去洗?”
“嗯,”看姜皓染挑高眉毛一臉不滿的樣子,許涼想了想,多解釋了一句,“這是別人的東西,要洗幹淨了還給人家。”
姜皓染:“随便你。”
說完,她好像耐心用盡,煩躁的拿起拐杖撐着,也不等一旁低頭整理書箱的許涼了,徑直出了涼亭往書院門口走。
“姜皓染?”許涼一擡頭,發現人不見了,連忙拽着發沉的書箱小跑着跟上去,“你怎麽不等等我呀?”
姜皓染面無表情在前面走,許涼費力跟在後面叽叽喳喳小聲抱怨,興許是被念得煩了,姜皓染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甩出一記眼刀,許涼見了,登時垂下頭不敢噤聲了。
不過沒能安靜多久,許涼就又會喊姜皓染走慢點,怯怯說自己走不動了,姜皓染雖然不耐煩,但每次只要許涼說了,她都會放慢速度,等許涼跟上了,才又重新邁開腳步。
就這樣,兩人在餘晖下的影子不斷交錯分開,分開再交錯,許涼時隐時現的說話聲也流淌了一路。
直到出了書院門口,姜皓染看到了長身玉立,等在不遠處石獅子旁的容清。
姜皓染猛然停下腳步,埋頭緊跟的許涼剎不住車,一下子栽倒在姜皓染後背上。
許涼揉揉發酸的鼻梁:“你停下怎麽不跟我說呀。”
這時,一道溫柔的嗓音傳入許涼耳朵裏:“阿涼,我來接你回家。”
許涼擡眼望去,見到肩上落了幾片桃花瓣的容清,不知道為什麽,他下意識扭頭去看姜皓染的表情。
姜皓染臉上看不出什麽神色,只一雙眸子寒着,她看着逐步走近的容清,冷笑道:“原來你口味這麽特殊。”
容清唇邊笑意轉淺:“他莫名其妙被人扣住,拖到這麽晚才出來,同窗一場,我不忍心他一個男兒獨自回去而已。”
“是嗎?”姜皓染嗤笑,明顯沒把容清說的聽進耳裏,她又看了許涼一眼,“那你真是個大好人。”
許涼咬唇,姜皓染生氣了嗎?那一眼,從未有過的陌生,許涼張張嘴,小心翼翼正想說些什麽,就聽到了馬蹄嘚嘚,由遠及近。
然後姜皓染便抽身上前,跳上馬車鑽進車廂裏,車夫手裏的鞭子一揮,馬兒揚蹄嘶鳴,很快,将軍府派來的馬車就走得沒影兒了。
許涼看着馬車走遠,洩氣的垂下肩膀,心口悶悶的沉得往下墜,他這次,好像又莫名其妙跟姜皓染鬧僵了,看樣子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嚴重。
“怎麽了?”容清問。
她清雅端正的臉上表情凝重,有些擔憂的看着許涼。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