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賣身換“賢臣”
“我們鞑靼人才不會下賤到糟蹋自己的族人。”
康寧看聽了這話的匈奴戰俘, 無一例外,面上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崩裂和屈辱。
“本宮讓人去叫太醫了,你也別哭了, 給本宮說說來龍去脈,除了你娘之外,其他人有沒有遇到這種情況的?”塔拉坐在随從搬來的椅子上,摩挲着手裏的馬鞭說:“受到欺負的,不論男女老幼, 只要敢站出來說個明白,本宮今日就在這兒給你們斷明白是非。”她看了眼低頭不說話的幾個男人, 哼笑道:“要真有人為非作歹,本宮今日要他們狗命。”
“可敦……”手握馬鞭的男人面上有些不贊同,“是卑職一時疏忽才鬧出了這些事,驚動可敦本就是大過了,萬不敢勞煩您給這些奴隸斷官司,他們也不值得您為他們費心思。”
“你大康話學的不錯,還學過大康官員的謙稱?”康寧問起毫不相幹的事。
“是, 卑職跟您的屬官戚笠戚大人學的。”男人臉上不由泛起了笑,還略帶炫耀地看向周邊人。
“你是哪個部落的?”康寧像是聊家常一樣閑談。
“巴彥部落, 卑職是巴雅爾推薦來管教戰俘奴隸的。”
“原來如此。”康寧點頭, 又問:“巴彥部落的人可是鞑靼人?”
“……肯定是了, 不知可敦想問什麽?”男人反應過來。
“鞑靼向大康投誠,是大康的屬國,那在漠北生活的人是不是也算大康人?”康寧偏頭笑盈盈地看向他。
“這、這……如果大康不介意, 我們肯定也是大康人的。”男人頭上的汗順着眼角往下滴。
“大康如果介意, 當年就不會接受鞑靼的投誠, 更不會允許通商, 更何談會嫁公主來鞑靼。”
“您說的是。”男人不知道他怎麽惹到了可敦,他眼睛不停地瞟向王帳方向,生怕可汗聽到動靜出來了。可汗可不是個手軟的主,他還尤其護短,這要是發現他得罪了可敦,還不得把他趕回家去放羊啊。
“那他們呢?算是鞑靼人還是匈奴人?”康寧見林太醫背着藥箱過來了,她用馬鞭指了指地上的婦人,讓人給擡走,掀起眼皮看站在一旁的鞑靼人神色難看,繼續說:“都成鞑靼的戰俘了,難道還是匈奴人?怎地,你們幫匈奴又複國了?”
前一刻還心存感激的戰俘聞言臉都僵了,國破家亡的事實不論過多久都是恥辱,尤其是現在還是最底層的奴隸,裏外都不受待見,哪裏都沒有他們的位置,過的連畜牲都不如。
“是卑職想岔了,他們也是鞑靼人,往後卑職一定好好看管他們,不讓他們內鬥做些丢人的事。”他可算想明白了可敦的意圖,立馬認錯。
聽到這話的人神色難辨,但都默契地沉默不發表意見。
康寧也沒強按頭讓他們都認同,清了清嗓子問呆愣住的姑娘:“你叫?”
“我、不,奴婢叫格桑。在來鞑靼前,奴婢的爹跟他們幾個因為放牧吵過,還打過架。去年我爹死在戰場上,我随我娘跟、跟軍隊來到漠北,安頓下來之後,他們三個仗着鞑靼管理松散,上個月夜裏摸進我們睡覺的窩棚要拽我出去,我娘為了護我被他們拖走了。”說着她怨恨地看了眼周遭看熱鬧的鞑靼人,“我、奴婢跑出去找看守求救,他給了我幾鞭子讓我老實些,我看沒人肯幫我,我就又跑回去找我娘,然後、然後我在草叢裏找到她,那時她身下就不停地流血,身上都是鞭痕。”格桑抹了把眼淚,眼裏泛出紅血絲,“從那以後我娘就不說話了,也不怎麽吃東西,我知道她想死,但她放不下我,怕她死了我又遭遇跟她一樣的事,所以就一直不死不活地拖着。我、我也不想活了,但我怕我死了我娘跟着也死了,我不止一次的想在那三個畜牲來拖我娘的時候跟他們走,陶片我都磨好了,我打算在他們騎我身上的時候殺了他們,運氣好我還能殺兩個。但我娘死活不讓我去,她發現我磨好的陶片扇了我一巴掌,她想讓我活着。”
話落,她喉間悶出壓抑的痛哭聲。
康寧沒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造成她們國破家亡的是戰争,而戰争的發動方是大康和鞑靼。愧疚有一些,後悔卻是沒有的,不打匈奴,遭遇這一遭的是西北的百姓,匈奴壯大後受害的将會是大康百姓。
“來人,把他們三個給綁了。”康寧說話聲有些啞,抽了侍衛身上的刀扔在地上,沉聲說:“不是想殺了他們?本宮給你這個機會。”
刀落在草地上沒什麽聲音,但還是把一旁的鞑靼人吓了一跳,離得最近的那個人大邁步過來擋在康寧身前,警惕地望着握刀的姑娘。
格桑看了男人一眼,拖着刀轉身走到吼叫的三人面前,手指骨節泛白,臉色又紅又青,憤恨又痛快地舉起刀閉眼砍了下去。
“啊!”血随着痛嚎聲濺了出來,男人沒被捅死。
“可敦,您避一下好了,這場面不怎麽好看。”有人說,他們可還記得前年冬天宰牛殺羊時,公主府的大門整日整日地關着,平時好出來散步的公主也是好長一段時間沒露面。
“嗯。”康寧應了一聲,吩咐說:“把閑着的人都給叫過來看着,但凡再有這事發生,一律按今日這個标準來。刀給你随便砍,砍死了才罷休。”話音裏帶着惡狠狠的氣勢。
“嗷!嗷嗷嗷……”康寧看場面一靜,只剩男人的哭嚎聲和含糊不清的叫罵聲,偏頭一看不由打個哆嗦,格桑把男人□□的二兩肉給剁了下來。
她也不急着走了,又沉沉坐下,由前方的肉牆擋着血腥的一面,在哀嚎聲裏出聲問:“可還有告狀的?受欺負了就站出來,本宮給你們遞刀。”
此話一出,戰俘營裏頓時嗡了起來,男人音色偏重,康寧不用仔細聽就知道是有人在求饒了。
“敢有捂嘴拉人的,直接拉出來砍了。”康寧又發話。
“我,奴婢要狀告其阿山,他在今年三月份□□我,之後一直威脅我,看我落單他就下手。”
“還有奴婢,烏木□□了我,他在外受氣了就找我發洩。”
“還有我……”
……
塔拉在王帳聽到叫嚷聲,蹙眉讓人出去看看情況。
“可汗,是可敦在戰俘營裏殺人。”守衛呼吸急促地跑進來禀報。
“公主?”塔拉跟他額赫對視一眼,急匆匆地拔腿就往外走,剛出門就聞到風帶過來的血腥味兒,退回來囑咐:“額赫,你帶着清格勒別出來。”
塔拉随便扯了匹馬狂奔過去,到了一看,草地上倒了七八個男人,身上被砍的血肉翻飛,血水把草地都染紅了,圍觀的人個個臉色蒼白,一副驚懼過度的樣子。而康寧,被五六個人擋在身後,蹙着眉頭拿手帕緊緊捂住鼻子。
“這是咋回事?”塔拉神色泰然地走過去問。
康寧随便指了個侍衛讓他說,她不敢說話,聞着血腥味她想吐,但她也知道她在這兒坐着,那些受害的女子才敢站出來揭發,也沒人敢阻止這場複仇。
塔拉了解了始末,厭惡地撇了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首,拉着康寧往外走,吩咐說:“往東十裏砸幾根樹樁子,把他們給吊起來喂禿鹫。”
康寧看了他兩眼,在他看過來時又撇開眼。
“你說你這不是找罪受,想處罰人直接安排下屬去執行就好了。”塔拉給她捋了捋被風吹亂的發絲。
“你不懂。”康寧抽了抽鼻子,好受多了,“--------------??你打算怎麽處理這些戰俘?等你往女真一去,秋季又要帶回不少戰俘。”
“放牧,種地,還是你有主意?”
“我是覺得奴隸太多了會生亂子,特別是管理散亂,也沒個具體的處罰和獎賞措施,奴隸奴役太過會心生怨恨,他們跟牧民活動的範圍一致,逃跑倒還好就怕會使壞造反,到了那一步會給鞑靼帶來重創。”康寧說。
“你說的對,那該怎麽辦?”塔拉知道康寧這麽說就代表着她已經有主意了。
“五年,從成為戰俘的那一天起,當夠奴隸五年可以放他們自由身,轉為普通牧民,然後租牲畜給他們養,如果是羊,那就兩年後歸還租來的牲畜,利息則是一只健康的羊羔。若是把租來的牲畜養死了就自賣其身為奴或是其他方式都行。”康寧仰頭看塔拉,問:“你覺得咋樣?”
“兩年一只羊羔,那還不如自己養,兩年最少也有兩只羊羔,母羊要是懷的多,一胎能生兩三只,四只也不是不可能。”不愧是坐擁奴隸和牲畜最多的統治者,最先注意到的是利息。
“一百只羊租出去,兩年不管放不管喂,生死不論,兩年後你能收回一百五十只羊,而這一百只羊租出去後你可以再養一百只,也就是說,你只操了養一百只羊的心,兩年的時間,到手的有二百五十只。當然了,第一批羊租出去後的第一年你可以把手裏養成的羊再次租出去……最主要的是我們的戰俘有了生存的希望,時間一久,他們在漠北過舒坦了,匈奴還是女真跟他們又有什麽關系?”
“懂了懂了。”塔拉連連點頭,“還是你聰慧,短短一會兒時間就想了這麽多,按你說的來。”他喊來侍從,吩咐說:“你去戰俘營裏傳達個指令,從今日起,在戰俘營裏待夠五年的就能放他們自由身,成為鞑靼牧民。”塔拉看了康寧一眼,笑道:“再加一句,這是他們的可敦為他們想的主意,要感謝就感謝她。”
不多一會兒,後方就傳來震天的歡呼聲。
“你阿布跟額赫在鬧什麽?外面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王帳裏,呼敦抱着小胖丫來回在帳內踱步,嘀咕說:“你這小丫頭忒折磨人,我坐着抱你硌你肉了還是咋了?叽哇亂叫的,沒你阿布小時候聽話,你說你是随了誰?”
“還有一點我覺得也可以改改。”康寧看了看後方繼續說:“你不覺得鞑靼的用人制度太粗糙了?為官不是靠舉薦就是靠家族,上下級之間的管轄的範圍也有所重合,反正就是很散亂,我到現在都分不清鞑靼有哪些官員,他們分別是管什麽的。”甚至打仗的武官從戰場回來後對內務也是一把抓,什麽都能管,一問,什麽又都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我們用大康的官員制度?”塔拉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他有幸在大康朝堂上站過,的确是職能分明,單單一個鴻胪寺都有好些官員。
“我也有過這個想法,但大康的官位太多了,我鬧不明白,也用不來,要不就勞你費些心?我讓人把現在得用的人報給你,你來安排?”塔拉讨好地給康寧捏肩,谄媚地俯身賣笑。
“嗯……”康寧眉目含情,眼神飄忽忽的,“那你要伺候好本宮。”
只需一個眼神,塔拉就明白康寧的意思。
“哪種伺候?月夜下的草原?還是被子下的啃舔?”他壓低了嗓音壞笑。
“後者。”康寧咳了兩聲。
“小的明白,今晚就在氈包裏伺候您。”塔拉摟着她往回走,兩人騎來的高頭大馬都忘腦後了,“殿下可要多準備兩個手帕堵嘴,氈包不隔音。”
“咬什麽手帕,要咬本宮也是咬你。”康寧揮了揮手帕,試圖扇退臉上滾燙的熱度。
塔拉思索片刻,低頭問:“要不兩者兼得,小的準備馬車今夜偷偷帶您出去?在那沒人的草地上,您想怎麽喊就怎麽喊,天喊破了也沒人能猜到是你。”
“說的像是你喘氣聲小了似的。”康寧不滿地跺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