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朝堂争鬥
“将軍, 下雪了!”帳外侍衛驚呼,齊将軍趕忙出來看,果然是落雪了, 而匈奴三王子還逃亡在外。
“爹。”齊槿安騎馬跑過來,來不及進帳,直接問:“下雪了,我們要不把兵馬一起湧進山裏,争取五天之內把殘兵都給收拾了。”
“我們将士身上穿的還是早秋的衣裳。”齊将軍迎着寒風說。
“那、那怎麽辦?撤兵嗎?”齊槿安放眼看去, 把守的侍衛在風雪裏都縮着脖子彎着腰,明後天雪下大了, 恐怕會更冷。
“我連夜去鞑靼大帳走一趟,你留守駐地。”齊将軍吩咐:“羊宰個上千頭分下去,讓将士們喝些羊湯去去寒,等我們返回隴西了就能穿上冬衣了。”
“你是要去見塔、鞑靼可汗?”
“對。”
深夜,一行騎兵抵達鞑靼駐地,經過通傳,齊将軍率了兩人徑直往裏走, 其餘人員留在外圍等候。
“臣參見汗王。”
“老将軍請起,您這可就折煞本王了。”塔拉伸手扶起齊将軍, “久聞老将軍威名, 今日還是第一次見面, 聞名不如見面,将軍比本王想的儒雅。”
“可汗的俊朗也是臣沒想到的,難怪能抱得美人歸。”齊将軍話裏不乏親近, “三公主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談及康寧, 塔拉臉上的笑真實了些, 他請齊将軍進王帳, 問:“老将軍深夜前來可是因為天氣?”
“正是,臣想向您讨個招。”齊将軍故意賣慘:“我軍對草原天氣估算有誤,将士們的冬衣尚未運到戰場,今日這場雪若是下大了,不用匈奴反擊,我朝士兵最少要凍死兩成。但匈奴三王子還逃亡在山裏,若是不解決他,恐怕還有後患。”
說完,齊将軍殷切地望着上方俊美的男子,“臺吉可知這場雪多久會停?”
塔拉笑了聲,搖頭道:“老将軍直說吧,要本王怎麽做?”
“臣不是這個意思……”
Advertisement
“直言吧,本王也想這場戰争快速結束,公主也在燕京城等着本王的消息呢,她還懷有身孕,戰事結束她也能安心養胎。”塔拉擺手,不聽齊将軍含糊其辭。
“不瞞可汗,明早若是雪不停,我軍最多只能在這草原上再停留一天。臣想着匈奴三王子率領的殘兵敗将在山裏挨餓受凍心中也不乏怨氣,不如明日我們兩軍圍了雁行山,鞑靼這邊負責招安,主動投降的不降罪,到了漠北還是牧民身份,不降為戰俘奴隸。”齊将軍比了比手指,繼續說:“割了三王子人頭的,賞個官當當。”
塔拉考慮了一下,點頭道:“可行。”
第二日清晨,兩軍一南一北朝東方的雁行山行進,鞑靼這邊的騎兵個個身着羊毛袍子,體型壯實,看着就熱氣騰騰的。反觀大康軍隊,一半騎兵一半步兵,跑着的士兵還好,騎在馬上的将士縮着脖子,不時搓搓凍僵的臉頰和耳朵。
“唉!”不知道這是齊将軍第幾次嘆氣,塔拉側目看他,不由問:“漠南草原打下來後陛下打算如何管理?”
“這個臣不清楚。”齊将軍閉口不談。
今日招安這事塔拉本是不必來的,随便派個大将盯着就行了,但想從齊将軍嘴裏打聽些消息,他就跟着跑了一趟。現在可不是他不說塔拉就放棄套話的。
“招安事了,齊将軍就率兵回隴西?”塔拉繼續問。
“是,臣要回燕京向陛下複命,可汗可要一同從長城內去燕京看望公主?”
“不,漠北還有事等着本王處理。”塔拉盯着齊将軍,試探道:“今年一年都在打仗,夏日沒空挖鹽,本王打算返回漠北時從茶卡鹽湖挖些鹽挖些堿帶回去。”
齊将軍心裏嘆氣,果然,那麽大一個鹽湖,見到的就沒有不動心的。但兩國又是友好的關系,還是戰場上的同盟,且還是姻親,別說是他,就是陛下也無法拒絕。
齊将軍當做沒聽到,正好有侍從來報山裏有動靜了,他拍馬上前,跟塔拉拉開距離。
塔拉也不是一定要讓齊将軍給個準話,如今漠南草場的歸屬還沒得到明确的劃分,他要去茶卡鹽湖挖鹽誰也攔不住,但他也不至于偷偷摸摸挖鹽,免得落人把柄。
“可汗,匈奴三王子已死。”巴雅爾來報。
“這麽快?”塔拉詫異。
“是他兒子拎着他的頭出來的。”巴雅爾看向前方,一個十來歲的小子懷裏抱着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塔拉看過去,這小子還太嫩了,眼裏的仇恨沒完全掩藏在恐懼下。他看了眼閉上眼的頭顱,可以猜到這個三王子是主動赴死的。
“老将軍,這些牧民本王帶走了,他,你帶回燕京給陛下複命吧。”這養大了也不是個善茬,塔拉不準備接手。
“好。”齊将軍不怵這個小狼崽子。
“那就在此分別,勞老将軍幫本王給公主帶封信。”塔拉從懷裏掏出一封帶着體溫的信遞給齊将軍,“明年燕京再會。”
塔拉帶着鞑靼騎兵走遠,一個老将走到齊将軍身邊問:“将軍,他就這麽走了?不打算摻和漠南草原的争奪?”
“咱們陛下獎罰分明。”齊将軍看了眼手中的信封。
齊将軍帶着戰俘抵達燕京城時已經十一月了,燕京城也已經下了兩場雪。康寧挺着肚子站在城樓上迎接得勝歸來的将士,在前方的隊伍裏反複尋找了三遍,裏面的确沒有塔拉的身影。哪怕早就知道他會直接返回不兒罕山,但她還是懷有期待。
“公主,這是可汗托我父親帶給您的信,他要直接進宮觐見陛下,托我轉交給您。”齊槿安在傍晚登上三公主府,這是公主府建好後他第一次進來。
“勞煩世子了。”康寧接過信沒急着打開,“世子可喝得慣牛乳?本宮有孕後就沒喝茶了,府裏一時沒備,煎茶還要等一會兒。”
“喝得慣。”齊槿安自行起身倒了碗牛乳放在手邊,沉默片刻,他說:“一時聽您喊世子,臣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康寧微微一笑,沒說話。
“我們一同長大,喊世子就太見外了,公主不若如以前那樣喊齊槿安。”
“年少時不懂事。”
齊槿安聞言臉上神色大變,他咬住唇內肉壓抑住翻滾的情緒,點頭道:“天色已晚,臣就不打擾公主休息了,容臣告退。”
“世子慢走。”康寧欲起身送客。
“公主留步。”齊槿安深深看了眼燭光下的女人,她孕相已顯,他記憶裏的少女也已為人母,行動間手不忘撫在腹上,臉上不自覺帶了些慈愛的光彩,更加妍麗柔媚。
“公主保重,臣告退。”退到門檻處,齊槿安再次行禮,轉身快速離開。
康寧看着齊槿安繞過影壁,垂下眼撕開信封看信,在看到心中塔拉讓她代鞑靼跟大康談判時,心頭大振。
他竟這麽信任她。
大軍回朝後的前三日,康平帝忙着論功行賞,封賞将士,讓剛回朝不久的太子代他去安撫陣亡将士的家眷。
第四日,終于到了商讨處理匈奴戰俘和漠南領地一事,康寧在天還不亮就起床,穿上火紅色的衣裙,外披了件白狐貍毛披風。天光熹微時,康寧坐上馬車進了皇宮。
“那是三公主的車駕?她怎麽來前朝了?”
“她也是鞑靼可敦,今日是商議漠南草場分割一事,她可能是代鞑靼可汗來的吧。”有人推測。
“荒唐,女人如何能踏進金銮殿!”
不論旁人怎麽說,康寧在下了馬車後乘上早已等候的轎辇,她問一旁的趙守保:“趙大監沒在陛下身邊伺候?”
“陛下讓奴才來接引公主,免得出岔子。”
今日是個好天氣,金銮殿殿門推開時,天邊的第一縷金光灑在殿門口是青玉磚上。
“公主慢着些,小心地滑。”趙守保回到康平帝身邊,如今留下伺候的是他幹兒子。
“鞑靼可汗一時來不了,他呈奏折讓其可敦代他商議匈奴一事。趙守保,三公主有孕,讓人給公主換張帶靠背的椅子,多墊兩張坐墊。”康平帝此言一出,朝堂上異樣的眼神收斂了大半。
“謝父皇。”康寧知道以大康和鞑靼的國力,鞑靼不可能跟大康平分戰果,她坐在一旁只聽不說,等康平帝和朝中大臣似模似樣的把雁行山在內的以北草原劃分給鞑靼放牧後,她啓唇說:“可汗說了,草場有沒有無所謂,茶卡鹽湖的鹽要準許鞑靼挖。”
“這不可。”率先跳出來的反對的是戶部尚書,接連兩年都打仗,國庫的銀子掏走了十之七八,鹽稅占全國稅收的大頭,肥肉都到嘴邊了,他哪能允許旁人争奪。
“鞑靼本就是大康屬國,他一個異姓王,哪能獨自占用鹽資,這是私自挖鹽,是要重罰的。”戶部尚書只差到康寧面前指着她鼻子罵了,“公主是皇室中人,熟讀律法,您可見過哪個封地的王爺有鑄鐵權和制鹽販鹽權?”
“劉尚書如此不甘,本宮也沒聽說鞑靼投誠時你曾進言收回鞑靼的鑄鐵權,如今跟本宮一弱女子發什麽厲害?”康寧瞥了他一眼,“劉尚書若有本事,可自行去漠北憑你的胡攪蠻纏讓鞑靼人把鐵礦和鹽湖讓出來。”
“可汗說了,漠北草原上的鹽湖産鹽量少,不能滿足鞑靼牧民全年所需,他也不要多的,畢竟鞑靼也不販鹽,只要挖的夠所有人吃的就行。”康寧看向龍椅上的人。
康平帝不開口。
“聽聞鞑靼人不會制鹽,那又何必辛苦去漠南背鹽,公主如今組建的也有商隊,可以直接從大康交換精鹽。”
“鹽不要銀子啊?”康寧反問。
“我們大康的公主,竟然會偏向鞑靼那一邊,虧她吃的用的都是大康運過去的。”殿中有人嘀咕。
“哪個尖嘴婆子在挑是非?有話就站出來大聲說,躲躲藏藏在他人背後論人長短算什麽本事,無能鼠輩。”康寧起身掃了眼聲音發出的方向,鄙夷道:“國事商談,扯什麽娘家婆家?公私不分的碎嘴子。”
“康寧。”康平帝出聲提醒這是在朝堂,“茶卡鹽湖的挖鹽權不可能出讓,鞑靼在漠北草原上的鹽湖私自挖鹽本就是朕睜只眼閉只眼,他心大了。”
“剛剛那誰也說了,漠北往北還是草原,鞑靼又不缺放牧的草場,您劃給他半拉子草場他都用不上,您這讓兒臣臉上都挂不住。”康寧陰沉着臉抱怨,“之前攻打匈奴時,因為有兒臣在,塔拉什麽條件都沒提,想着您是他親岳父,總不能虧了他,親爹死了他都沒中途撤兵,不然我大康哪能贏的如此利索?”
“鞑靼就是放牧為生的,哪能不缺草場。”康平帝臉上也有些挂不住。
“沒打匈奴前鞑靼也沒因為草場餓死過牲畜。”康寧沒好氣,“您這般翻臉不認人,日後若是想攻打契丹和女真,恐怕是沒人再敢幫您了。”
“大膽!”康平帝沉臉訓斥。
“兒臣說錯了?”康寧不懼。
“反正茶卡鹽湖他別想,你讓他再提別的條件。”康平帝掃了康寧一眼,“不然你幫他提條件,或是朕再給你增加食邑?”
“您這就讓兒臣在鞑靼沒臉了啊。”
康平帝不言,颔首等她思考。
“塔拉曾提過想去打女真,他若是還想俘虜女真人去漠北放牧,大康可以出兵助他一臂之力。”二皇子突然出聲。
“這個可。”康平帝立馬點頭。
“二哥你當我傻?他前腳把女真人擄走,你們後腳就把那片地給占了。”康寧翻白眼。
“漠南草原還能放牧,女真那地盤除了靠海,我們搶過來有何用?還跟遼東隔了座山。”二皇子說。
康寧沉思片刻,看向上方,說:“鞑靼幫大康打匈奴,反過來,大康也要幫鞑靼打女真,但女真活動的地盤要歸鞑靼。”
“這是你的想法?”康平帝戳破康寧的小心思。
“對,漠北不能種地,兒臣想在女真活動的地方試試。”康寧坦言承認。
康平帝思索片刻,點頭答應,這于大康來說沒什麽損失。
康寧暗暗握拳,臉上不由帶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