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宗酶作為“特邀選手”被帶到了嚴防死守的慶德公館。
她邁進公館的時候,差點以為這是她哥要複古一波“金屋藏嬌”。
原先公館就因為面積過大顯得有些冷清,不過因為有沈餘時不時安排準備的一些花圃和擺放的其他小物件,至少還有人氣,現在的公館,就是一潭死水。
她沒來得及再多想,謝絕了老管家要帶她上樓的動作,快步朝着二樓跑過去。
她哥不是人起來是什麽模樣她從小見識的太多了,可她真沒想到有一天這些招式會用在沈餘身上,就算是沈餘提得離開,他還真的忍心!
也就她哥那個渣滓能幹得出來!
一層到二層幾十米的距離,宗酶壓抑的情緒已經成功從擔憂轉化成了怒火。
當初宗楚說關她,那就是真的關她,從那天最後一次見到沈餘還有男友後,宗夫人就把她關在家門兩個多月,其中除了朋友偶爾來串門看看她,宗酶就連娛樂時間都沒有多少,整天不是學這就是學那。
宗夫人雖然當初為了安撫她假意同意她和李天一交往,實際上心裏根本沒有當回事。
正好趁此機會,把她關在家門學習東西,美其名曰養養審美和操守。
宗酶一忍再忍,外界的消息全都一概不知,沈餘出去了怎麽樣也完全不知情,後來是同學進來不小心說漏了嘴,才告訴她沈餘似乎被她哥給封殺的事。
宗酶盤算了好幾天,不過還沒等她想好找個什麽理由竄逃出門的計劃,來接她去公館的司機先來了。
路上宗楚給她打了個電話,全程只字未提發生了什麽,只說要是她沒用,幹脆就再也別出來。
宗酶磨着牙根“假笑”着答應了。
可見鬼去吧她和沈餘才是真的一夥的!
宗酶想起她哥低沉的語氣,除了那會兒的後怕,其實還有點竊喜。
讓他平日裏總是裝的牛X轟轟什麽都不在意的模樣,一碰到沈餘不還是舉手投降了。
宗酶越往上走,越發現事情有些不対。
裏邊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沈餘雖然性格冷清,但是人也是有些生活氣的,尤其和宗楚在一起,外人可能看不太出來,實際上宗楚被他影響的有了不少人性化的“氣息”,至少偶爾還能露出正常人該有的情緒,而不是像個機械的領導者一樣鐵板無情的指揮安排。
因為這點不対勁,宗酶敲門都小心翼翼的。
裏邊過了很久,才傳來沙啞低沉的一聲:“進。”
連是誰都沒問。
就好像來的是誰都無所謂。
宗酶精致畫好的眉毛緊皺起來,她感覺事情可能沒這麽簡單,要是單單宗楚像把她圈在家裏一樣圈起來,沈餘不可能會這麽沒有生氣,他和宗楚在一起四年,哪怕自己沒有感覺到,可宗酶都見過幾次她哥拿沈餘沒辦法的時候。
沈餘他面対他哥時……也是會有脾氣的。
到底她哥那個蠢貨這次究竟做了什麽過分的事啊!
宗酶又開始氣惱,但是她動作卻很小心翼翼。
房間很暗,連厚重的窗簾都沒有打開。
大床上深陷的綿軟深色被子上搭着青年卷起半截袖口的手臂,宗酶就晃了一眼,那只腕子上都帶着紅色的印記。
她有又突兀有些面紅耳赤,輕輕咳了聲才朝着床邊走去,兩只手高舉着,好像鬼鬼祟祟的小動物。
沈餘察覺到不対勁,他擰着眉,睜開困倦的眼睛。
視線裏宗酶咧開了一個誇張的笑容。
像是朵熱烈的陽光。
沈餘眨了眨眼,愣了一秒,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勾起。
他半坐起身來,房間內的自動開關系統識別的到沈餘的動作,這才不緊不慢的自動開啓了燈光,調節成了溫和的光線程度。
宗酶見沈餘搭理她了,快樂的一下蹦到床邊,連床鋪都被蹦得彈了彈。
沈餘不着痕跡的擰了擰眉,在宗酶撲上來之前橫臂攬住她,低啞的語氣帶着些寵溺的嚴肅:“酶酶,你已經是大人了。”
宗酶被他攬住,頓時做了個委屈的哭臉,虛假的眨巴着擠出兩滴鱷魚眼淚的哭眼:“沈哥,你也太絕情了吧!我都快三個月沒看見你了!”
“半年也不行。”
沈餘清淡的暼她一眼,他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臂上,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但是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動作很輕的将袖子放了下去。
他重新看向已經坐穩的宗酶,問:“被宗夫人放出來了?”
宗酶是個閑不住的性格,俗稱話痨,上大學那會兒光是信息都能每天給沈餘發一百個,什麽碰見帥哥了和姐妹逛街了,任何小事都能變成話題,讓她孜孜不倦的和沈餘分享。
從那天事變,沈餘近乎三個月沒有收到宗酶的消息,大概就猜出來她可能是被宗夫人借着由頭給關在家裏收收性格。
只是這時候過來公館,一切都顯得不那麽平常。
公館已經是嚴防死守的狀态,這期間王笑笑好幾次都到了門口,但是沒一回成功進來過。
所以宗酶來,只能是那個人的同意。
沈餘眼波微動,他垂下視線,聽見宗酶在他耳邊怒氣沖沖的開口:
“我剛被放出來的!要是早讓我知道我哥做了這些混蛋事,我一定——”
她滿臉悲恺,說到最後一句卻卡殼了。
她自己還被宗夫人攔在老宅裏呢,就算知道宗楚做了什麽,她能做什麽?就算她人在外邊也做不成啊!
宗酶意識到這個問題,人也無精打采起來。
沈餘聽着她咋咋呼呼的叫喊,心情卻是這些天來難得的有些松分。
宗酶見他表情好了點,才小心翼翼的又開口問:“沈哥,你和我哥到底怎麽了?他到底幹什麽事了讓你——”
沈餘表情未變。
這些事情樸素講起來都是難以啓齒的,他能怎麽說,宗楚借給沈途幾百萬的錢去賭博,又以合理名義将明美冉送進療養院嗎?
沈餘雖然沒回答,但是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宗酶收了嘴不再問,暗地決定出去後要好好打聽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這時候雖然対宗楚滿是意見,但是也算是知道宗楚叫人接自己來的作用了。
怕不是她哥見沈餘不搭理他,終于忍不住後退一步,雖然這個“退”幾乎和沒退一樣。
宗酶心裏沉悶,但是她還比較樂觀,畢竟這就說明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比她當初的設想還是好了很多。
她好說歹說,耍寶了一下午,沈餘總算是露出過一次笑臉。
等到了下午五點,管家來敲門了。
沈餘嘴邊的笑意緩緩消散,宗酶看着,心情又沉重下來。
她還勉強保持着松快的語氣,対沈餘說:
“沈哥,你知道我哥那個木頭,他什麽都不明白的,雖然這麽說有點像厚着臉皮為自家人開拖,但是你別——別那麽絕望,再怎麽說,錯的是他,不是你,不対嗎?你想要做什麽,就像當初一樣勇敢的提!”
勇敢的提。
沈餘靜靜看着宗酶,嘴角微微勾了勾,輕聲說:“去吧。”
他當時提了,但是換來的結果卻是三個人的絕望。
不是所有人都有再次嘗試的勇氣。
以及,他已經沒有了當時的底氣。
那時候的他自以為宗楚対他至少還有四年的情分,但是等來的結果卻是這種,如果他再嘗試一次,失去的又會是什麽?
沈餘看宗酶,仿佛看到幾個月前自以為是的自己。
他閉上眼。
宗酶小聲的出了門,關上房門的那一瞬間,心裏的憋悶差點到達頂點,要是她是沈餘,就和她哥拼了命了!
但是她不是沈餘,也不知道宗楚掐中的,是他僅有的命脈。
宗酶像頭怒氣沖沖的小牛一樣往一樓跑,試圖去和宗楚理論,差點把上來領她的老管家撞個跟頭。
她心裏堆了一堆質問的話,結果在一樓看到視線黑沉的她哥,瞬間所有想說的話都壓在嗓子眼裏一個也蹦出來了。
宗酶謹慎的開始收斂誇張的動作。
男人黑沉的視線從她身上一掃而過,看了眼樓上,才漫不經心的摘下純黑的厚重大衣,點了根煙。
“怎麽樣了?”
他問。
宗酶見過很多次她哥發火的模樣,宗楚性格從小就是霸王,沒有他忍讓別人的時候,從來都是他肆無忌憚,就是收拾人,人也可能是表情帶笑的,似乎誰也影響不到他的情緒。
但是他從沒有露出過這副黑沉的表情,不対,也不能說沒有,只是少有的幾次,一只手都數得過來,而且每次,都只能是和沈餘相關。
宗酶很敏銳的察覺到現在的宗楚一點挑釁都刺激不得。
但是她又咽不下去這口氣,只能不太高興的壓低聲音說:
“沈哥他很不好,哥你,你不能順着點他嗎?”
宗酶到底沒把“哄”這個字說出來,臨了換了個相対比較适合宗楚的詞彙。
但顯然,哪怕是“順”這個字,也不應該出現在男人的字典中。
宗楚冷笑了一聲,他煩躁的扯了扯領帶,随手扔在沙發上。
順着他,他還不夠順着他的?
該鋪的路都給他鋪的好好的,從沒有什麽不三不四的人來給他臉色看,就連那個沈餘堅持要有的拍戲職業,他除了幹涉時限,又卡過他什麽?到頭來只不過把人慣得說離開就離開,甚至現在還學會了甩臉色,連話都対他說不了兩句。
他要沈餘假裝的順服有個屁的用處!
宗楚狠狠撚滅煙頭,陰鸷的視線掃過僵了一下的宗酶,“你還待這幹什麽?”
宗酶那一瞬間只能幹巴巴的說:“沒,沒事。”
德叔安靜的插過,輕聲說:“走吧,小小姐。”
宗酶游魂一樣出了公館的大門,那股滲人的威壓才從她身上減輕負重。
宗酶在冷風裏打了個寒顫,摸了摸腦門,上邊是被吓出來的一層細密汗珠。
—
主卧房門再次響起,大床上的人窩在被子中,似乎比剛才縮得更緊。
主卧的自動主系統只錄了沈餘一個人的信息,哪怕感知到宗楚進來,察覺到“主人”仍在床上,也依舊是維持着一室暗燈。
男人在暗沉的房間中看向鼓起的那一團,拳頭握緊了,又壓抑的松開。
都是一群廢物。
連個人也勸不動,都是一群廢物!
不対,他為什麽勸?他憑什麽勸?他沈餘只要在他身邊一步也邁不出去,他就不信他還能一輩子給他這麽冷靜。
男人視線暗沉,壓抑着怒色,他長腿邁開幾步就到床前,把那一團壓在身下。
宗楚從被子裏挖出沈餘放在臉側的手指,扣緊了,那只手只是頓了一下,緊接着緩慢的松開,任由他所有動作。
宗楚頓住,緊接着,毫無理智的狂怒颠覆了他剛剛還冷靜的打算。
男人抵着青年蒼青的手腕,狠狠開口:
“你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沈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