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年前母親不與我知會一聲, 直接将郡主接到府中,就是為了如今将我架在火上烤麽?”
李蕭寒言語帶着埋怨,聲音卻依舊平靜。
長公主當初也想到了這一層, 但她更多的是以為李蕭寒不會排斥裴瑩盈,“娶誰不是娶呢?瑩盈是我看着長大的, 自幼就與你相識,知根知底有什麽不好?”
“知根知底?”
李蕭寒唇角的笑意讓長公主心裏莫名冷了一瞬,她疑惑開口, “你什麽意思?”
李蕭寒沒急着說下去,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這才開始,“母親方才說得不對, 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娶誰都是娶這樣的話,莫要讓旁人聽了去,還真當我們侯府是個随便就能進來的地方。”
長公主臉色一變, 正要開口解釋,就聽李蕭寒繼續道:“再說樣貌, 裴瑩盈那模樣的我不喜歡,品性的話……”
他看了眼長公主, “需要我多說麽?”
“至于家世,”李蕭寒輕笑道, “母親當真就對魏王知根知底?”
“如今聖上久病卧床, 太子被廢,三皇子明面上代理朝政, 實則朝堂內外風雲莫測, 大皇子于我下藥, 便是拉攏不成惱羞成怒,你說,他會不會将心思放在各地封王身上?”
長公主哪裏會想到這些,聽到這番話,她愣了許久,才忽然意識到李蕭寒在說什麽,“你,你不可随意猜測。”
李蕭寒神情嚴肅下來,“母親,我何時會拿朝堂上的事說笑。”
長公主的心緒頓時慌亂起來,她知道李蕭寒經那媚藥之事,徹底不願同大皇子往來,這次外出辦事,多多少少也是和大皇子有關,若當真大皇子暗中拉攏魏王,別說是同裴瑩盈成婚,日後便是連面都見不得了。
長公主又猛然想起幾年前王家的事來,她心裏又是一驚,趕忙就與李蕭寒道:“寒兒,無論如何,你可不能将那種心思動在魏王身上,他可是你舅舅!”
“那便要看舅舅如何做了,母親知道的,我向來公事公辦。”李蕭寒說着,撣撣衣袖起身,對長公主笑着道,“至于婚事,兒子自有打算,日後也不勞母親費心了。”
長公主直到李蕭寒走到門口,才終于從他的那句“公事公辦”中回過神,她噌地一下站起身,對那原本異常熟悉,卻讓她在此時此刻感到無比陌生的身影道:“李蕭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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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蕭寒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你……”看到李蕭寒的眼神,長公主又是一瞬的怔愣,到嘴邊的話竟遲遲說不出來。
李蕭寒索性徹底轉過身來,他恭敬地沖長公主拱手,“母親還有何事要告知?”
長公主扶着身旁的桌子慢慢坐下,待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後,這才緩緩道:“好,婚事由你自行做主,往後我不會過問,但瑩盈這個孩子,心性不壞,你……能不能留條後路給她。”
李蕭寒含笑點頭,可這個笑容竟在此刻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還有什麽事是她不知道的麽,她記得寒兒打小就護着瑩盈啊,當初為了瑩盈還被那狼犬咬傷了手,怎麽如今就……
長公主一手揉着眉心,一手不住地轉着那佛珠。
李蕭寒回到雲騰院時,天已黑下,往常這個時候那小屋是亮着燈的,今日卻一片黑暗,他有一瞬的晃神,随後很快想起,這會兒的林月芽應當是已經去了春和堂。
春和堂就在雲騰院裏,它背靠着主屋,與李蕭寒的睡房僅一牆之隔,可若是要步行過去,便得繞上長廊,行走一段距離。
到底還是不如小屋方便。
林月芽可太喜歡這種不方便了,以前和李蕭寒在一個院子,她每日都要提心吊膽,生怕哪裏行為不規惹了李蕭寒生氣,如今她自己單獨一個小院,身邊也都是她喜歡的人,別提多高興了。
春和堂只有三間屋子,主屋旁邊有兩間不大的耳房,左側那間當做庫房,平時不常用的東西都擱在裏面,另外一間稍大點的便是碧喜三人的卧房。
林月芽的主屋竟還帶着一間小淨室,她看見那浴桶時,臉上瞬間就揚起了笑容。
見天色暗下,林月芽便打算泡個澡,早些入睡。
季嬷嬷當真是腿腳不太好了,走起路來比年前還要慢,淨房裏面地上濕滑,林月芽沒讓她進去,小桃在裏面伺候,季嬷嬷便幫着碧喜一道整理床鋪。
“姑娘的腿是怎麽了,為何我見她走路時一拐一瘸的?”季嬷嬷往床帳上挂驅蟲的香囊時,問碧喜道。
碧喜瞥了眼淨房的位置,一時也不知該不該說那些事,季嬷嬷見她這樣,便将她手拉住,語重心長道:“我知道咱倆之前有過隔閡,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姑娘,如今咱們都是在姑娘身邊伺候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碎。”
碧喜點點頭,這些道理她都懂的。
季嬷嬷見她聽得進去,便接着道:“你也瞧見,老夫人和長公主不算對付,如今府裏三個表小姐,哪個不是沖着雲騰院來的,咱們若是不能齊心,往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碧喜知道季嬷嬷在侯府的時間長,見過的也比她要多,之前的那些不愉快,若說一下就忘記,那也不現實,可她也不會傻到和季嬷嬷對着幹。
碧喜笑着沖季嬷嬷道:“嬷嬷放心,從前都是我不懂規矩,如今季嬷嬷來了,便要好好教教我。”
季嬷嬷笑着應下,又朝碧喜手裏塞了一對兒精致的耳墜,這都是她年輕時得的賞賜,如今她上了年紀,小姑娘這樣的東西便也不常戴了,與其放在盒子裏生灰,倒不如拿出來買個情面。
碧喜欣喜收下,從前的那些事便不提,兩人又開始一面收拾東西,一面低聲得聊了起來。
碧喜将她知道的事,都與季嬷嬷說了出來,她也清楚,季嬷嬷是林月芽的表姑母,沒有害她的道理,如今又在一個屋檐下,沒有什麽不能與她說的。
季嬷嬷聽到林月芽那腿是李蕭寒打斷的時候,當即就将手上的褥子往床上一扔,氣憤道:“侯爺怎能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
碧喜吓了一跳,趕緊就拉她,“嬷嬷您小點聲啊,你不知道這牆後面就是侯爺的睡房麽?”
季嬷嬷氣得直拍胸口,“若是他當真對咱們姑娘好,姑娘又怎會生了跑的念頭,還不是他将人逼走的。”
這點碧喜也也不好說什麽,季嬷嬷之前只是偶爾和林月芽見面聊上幾句,日常中李蕭寒如何同林月芽相處,她了解的并不算全面,而碧喜卻是從頭看到尾的,若是不算逃跑這次,之前侯爺待月芽不算差的。
便是昨日他那樣懲了月芽,今日一回府,不還是給她換了地方住,還将季嬷嬷也叫到身邊伺候。
要知道林月芽不過是個通房,如今身邊伺候的就已經有一個嬷嬷兩個奴婢,還能住獨院,這簡直是妾室的待遇,甚至要高過某些妾室。
想到這兒,碧喜忽然一頓,她望着季嬷嬷道:“嬷嬷,你說侯爺該不會想……”
季嬷嬷還在心疼林月芽,一提到李蕭寒她就沒有好氣道:“還用猜麽,板上釘釘的事。”
“不過,”季嬷嬷思忖着,“侯爺向來重規矩,絕不會在未娶妻的情況下,先擡小妾。”
這不合體統,上京有頭臉的勳貴人家裏,從未有過這樣的事。
碧喜也覺得應當是這樣。
雲騰院這邊,李蕭寒回屋便進了淨房洗漱換衣,望着桶裏的水,他忽然便想起林月芽站在水中求他的模樣。
林月芽這邊從淨房出來,小桃争搶着要給她烘頭發,碧喜樂得清閑,季嬷嬷這邊将窗戶門都關了,端着個小凳子坐在林月芽旁邊,開始講起她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的那些事。
先從侯府裏的事開始,大致便是三個表姑娘之間的明槍暗箭,以及李老夫人和長公主的不對付。
說到這些,季嬷嬷便提醒她,“何家的兩個表姑娘,沒有争搶的心思,但絕不是簡單的人物,姑娘日後同他們接觸時要多留個心眼。”
林月芽一時還不習慣季嬷嬷這樣稱呼她,從前他們見面,季嬷嬷總是會親切地拉着她的手,叫她月芽。
季嬷嬷說這是規矩,不能亂,往後要注意的東西更多,便是小桃和碧喜也要多留心眼。
小桃知道季嬷嬷懂的多,季嬷嬷一開口,她就認真的豎起耳朵聽。
季嬷嬷知道小桃懂的武藝,心裏便更加安定些,卻也沒忘提醒,“在侯府莫要随意與人動手,侯府外且觀察一下那人的穿戴,若是和咱們差不多,動手便動手,若比咱們好,盡量避開,護姑娘安危為主。”
小桃認真記下,不由贊嘆季嬷嬷懂的可真多。
季嬷嬷又開始講起李蕭寒和陸淵的傳聞,碧喜聽見後,“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小桃先是震驚,再看看林月芽,便忽然也笑了起來。
林月芽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麽,直到季嬷嬷在她眼前揮手,她才回過神,慢慢開口:和那位陸大人有關的事,嬷嬷可還知曉多少?
季嬷嬷愣了一下,她隐約覺出林月芽有事瞞着,小桃和碧喜還在屋,她一時也不能問,便繼續笑着道:“家世好,樣貌俊,同咱們侯爺一樣,二十出頭也未娶妻,你們前腳離京,他後腳也跟着走出去躲清靜,坊間傳聞,他是舍不得侯爺,便急着追你們去了……”
這番話一出,旁邊兩個捂着嘴又是笑個不停。
“這些也就是我和你們私下說說,若是你們在外面聽到了,可莫要随意上去攀談,最好就裝作氣呼呼的模樣,趕緊離開。”
季嬷嬷這樣一說,這兩人很是意會地點點頭,碧喜笑着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臨走時說上一句,侯爺可不是那樣的人,莫要亂嚼舌根!”
是個機靈的,季嬷嬷笑着沖她拍拍手。
三個人有說有笑,林月芽表面平靜地随他們一道笑,實際上心跳早已慌亂到極點。
她之前的猜測沒有錯,陸真元便是陸淵。
照理說這不過是一件極為巧合的事,陸淵和李蕭寒交好,并順手救治了他房中的人,兩人在栾山上規規矩矩,也并未做什麽出格的事,李蕭寒應當感激才是。
可林月芽就是心靜不下來,她總覺得這件事不該讓李蕭寒知道。
林月芽的頭發烘得差不多了,碧喜幫她上木樨花油,這花油帶着股淡淡的香氣,讓人聞着心情不由愉悅起來。
季嬷嬷打開窗子準備透透氣,就見院裏走兩進兩個身影。
看清那是李蕭寒帶着夏河時,她驚得忙沖身後擺手,“侯爺來了,快開門迎人。”
季嬷嬷有些想不明白,都這樣晚了,侯爺怎麽能過來呢,這不合規矩。可随即季嬷嬷又猜到,興許侯爺就是過來坐坐,留夜是不可能的。
哪裏會有未娶妻的侯爺,留住在通房屋裏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
李蕭寒:我就是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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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20,今天又碼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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