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想念
唐維桢心下一驚,以為自己看錯了,俯下上半身仔細一看,才發現這真的是一個牙印。他腦海中立馬浮現出柳文朝和李承允打鬧的畫面,神情似有千千結,他忍住滿腔的苦澀,用大拇指來回搓着這個牙印,像是想要把這個刺眼礙事的牙印給抹掉一般,直到把柳文朝脖頸上搓的微微發紅,他才如夢初醒,呢喃道:“對不起,弄疼你了……”一滴眼淚順着他高挺的鼻梁滴落下來。
這麽多年以來,他陪着柳文朝逛青樓,看他養外室,花大價錢擡小倌,他都覺得沒什麽,那些只不過是些玩物。男人有個七情六欲很正常,需得找個地方發洩。
朝中大臣總是拿他和柳文朝斷袖來打趣他倆,他也只是淡淡地報之一笑,可心裏卻是歡喜雀躍。
在看到柳文朝脖頸上牙印的這一刻,他有點慌了,早在五年前他就知道李承允向柳文朝傳達過愛慕的心意。
柳文朝能夠容忍李承允在他脖頸上留下這麽一個印子,就算不是心甘情願,那也是做過很親密的動作才能在這麽私密的地方留下痕跡。
他随意擡手擦了擦淚痕,把柳文朝翻了個身,替他細細地擦起藥來。
擦完藥後,又替柳文朝把中衣穿好,蓋上衾被,他就這樣一直守在床邊,看着柳文朝的面容發呆。
唐維桢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呢,不記得了,也記不清了,或許是兒時的一次擁抱,是因為唐維桢失意時柳文朝給的安慰,亦或者是他太過美好,美好的人總是讓人賞心悅目。
二十多年來風裏雨裏都有柳文朝的陪伴,他已經是唐維桢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到了傍晚時,門口傳來李承允的聲音,唐維桢沒有行禮,依舊坐在床邊,扭頭問道:“你來幹什麽?”說話很冷。
李承允屏退門口守衛的士兵,上前幾步道:“本王為何不能來?”
唐維桢看向柳文朝,沒什麽表情:“清川還在休息。”
李承允看他們兩個這麽親密早就不爽很久了,這會兒聽他喊得這麽暧昧,更是醋意大發,他說:“你出去,本王親自來照顧先生。”
唐維桢哼笑一聲:“你若是不怕清川被人彈劾說與楚王你交往過密,懷有不軌之心,你就盡管留下。”
李承允咬牙道:“你不要用我父皇來壓我,你難道就不怕別人彈劾你與先生拉幫結派。”
柳文朝翻了個身,被子滑落下來,唐維桢又替他把手塞回被下,笑道:“我怕什麽,朝中不都知道我與清川感情深厚,是斷袖嗎?”
李承允上前一步,氣勢洶洶地抓過唐維桢的衣襟,怒道:“你說話最好注意措辭。”
李承允向來不是一個沖動之人,但是面對唐維桢,他冷靜不下來,他覺得面前的唐維桢是一個勁敵。
唐維桢絲毫不在意他揪着自己衣襟的手,嘲諷道:“怎麽,楚王還想打我!”
李承允松開他的衣襟,拿出懷中的手帕,擦了擦手,冷嘲熱諷道:“先生還不知道你對他的心思吧,本王若是把紙窗戶捅破了,不知道你們還能不能這般情深意重。”他把情深意重幾個字加重了口吻。
唐維桢看似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衣襟,但是心下卻有些亂,他是委婉地向柳文朝暗示過自己的心意,他是相信柳文朝已經明白了的,不然也不會說出永遠是兄弟這句話。
如果李承允真的當着柳文朝和自己的面把這事明着捅破,柳文朝會怎麽做呢?他也不知道,他不敢賭。
唐維桢黯然傷神:“清川需要休息,別吵醒他。”說完擡腿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這時躺在床上的柳文朝醒了過來,喑啞着嗓子道:“你們在這吵什麽?”
唐維桢聽聞立馬折返回來,卻被李承允攔住:“你出去,本王會照顧他。”他說這話時眼裏有威脅之意。
唐維桢蹙眉看向李承允,二人眼神充滿火藥味。
柳文朝咳嗽一聲,說道:“楚王先回去吧!喻之照顧我就行了。”
唐維桢唇角略微勾了勾,拍了拍李承允的手臂,示意他讓路。
李承允看着唐維桢得意洋洋地背影,心裏像被貓撓一樣難受,他故意說道:“先生真是個薄情郎,轉頭就抛棄了我,昨晚你可是熱情似火的很。”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了房內。
李承允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讓唐維桢誤會,誤會柳文朝與自己已經在一起了。
果然,李承允出去後,唐維桢道:“清川,你們……?”
柳文朝心裏暗罵李承允一句,搗什麽亂,伸出手拉過唐維桢的手道:“別聽他瞎說,我們什麽也沒幹。”
唐維桢的目光落在柳文朝脖頸的牙印上,眼神晦暗不明。自嘲道:“行,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
柳文朝覺得有些不對勁,說道:“我怎麽有一種被你抓奸的感覺,以前我在外頭養花魁,你也不是這種表情啊!”
唐維桢努力扯出一個笑臉,說道:“你多慮了,你怎麽醒了?太醫說你要明早才能醒過來。”
柳文朝捏了他的手背一把:“還有臉說,你和楚王在我這裏大聲喧嘩,我能不醒嗎?”
唐維桢把他的手又塞回被下,道:“是我不對,你背上疼不疼,我去叫他們煎麻沸散來給你服下。”
柳文朝啧一聲:“跟個小媳婦似的。”
唐維桢被他逗笑了,順着他的話說道:“可不是嗎。”
柳文朝啊一聲叫起來,調笑道:“好痛……快去叫他們煎藥來。”
唐維桢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出去了。
不一會兒,唐維桢就回來了,手裏還端着一碗藥。
柳文朝驚訝道:“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唐維桢道:“這是治發燒的藥,你先服下,麻沸散已經在煎了。”
唐維桢把柳文朝從床上扶起來半靠着,他的傷已經用細布包紮過了,可白色的中衣還是染了絲絲血跡,唐維桢看了心疼不已,道:“你這傷怎麽弄的,這麽長一道。”
柳文朝喝着碗裏的藥,将昨晚的發生的事情撇開李承允吻自己這件事,全都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兩天後,浩浩蕩蕩的隊伍回到了皇宮內。
——
城郊一處偏僻小湖,一個頭戴鬥笠身穿蓑衣之人在湖邊釣魚,他身後還跟着一人,正在收拾地上被釣起來的魚。
天蒙蒙亮,薄霧尚未退去,方圓幾裏一片寂靜。
氤氲的水霧上緩緩飄出一葉扁舟,扁舟若隐若現行駛到垂釣之人面前。
從扁舟內下來一個男子向垂釣之人跪下,說道:“王爺,前幾日收到你的來信,信上說到此一聚,不知所謂何事這麽匆忙?”
李承允仍然坐着,一動不動道:“起來說話,巡撫大人,本王離開昌平那日,在香滿樓所說之事你辦得如何了?”
巡撫何滿在站了起來,說道:“下官按照王爺你的意思,去了黎州和蒼州,問了兩個地方的知府願不願意跟随你,他說讓他們商量一下,至今還沒有給我答案。”
李承允擡頭望着皇宮的方向,說道:“告訴他們,皇宮內馬上要變天了。”
“是,下官知道了。”
李承允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着何滿在:“本王不需要牆頭草,要站在太子這邊還是本王這邊,叫他們趁早選擇,本王耐心有限。”
何滿在低下頭,說道:“下官定會将原話轉達。”
李承允拍了拍何滿在的肩膀,說:“有些人自以為是,喜歡在背後搞一些小動作,只要不影響本王的計劃,本王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做不知道,但本王知道巡撫是個聰明人,你說,是吧!”
何滿在擦着額上的冷汗,道:“王爺說得是。”
忽然,湖面上出現一圈水紋,魚竿動了動,李承允收起漁線,笑道:“看,魚兒上鈎了。”
待何滿在走後,身後的慕宇說道:“王爺,何滿在這個人收了我們的錢財又不辦事,就是在隔岸觀望,你不怕何滿在偷偷告狀嗎?”
李承允淡然一笑:“本王離開昌平之前決定将計劃告知他那一刻,我就賭他不敢告狀。再者,所有的奏書都要經過先生之手,才能到父皇面前,如果有告本王謀反的奏書,我相信先生肯定會來質問我的,但先生好像并不知道此事。”
慕宇道:“所以你最終賭的是柳大人不會将你謀反一事告知皇上。”
李承允數着今晨釣起的魚:“先生如果礙于對朝廷的忠誠,将本王密謀篡位一事告知了父皇,我也無怨無悔,并不怪他,如果先生不叫我回京,我是要親自去黎州談判的。京都能調動的兵馬有八萬,黎州和蒼州共有四萬,只要黎州和蒼州同意出兵,本王就帶着昌平的三萬兵攻到京都,逼我父皇退位。”
慕宇道:“那你為何不拒絕柳大人叫你回京的建議。”
李承允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說:“有六條魚,等先生下朝後給他送過去。”李承允在湖邊淨手,慕宇把手帕遞給他。
就在慕宇以為李承允不會回答他的問題的時候,只聽李承允呢喃道:“因為本王實在是太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