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古樹
李承允騎着剛得到的踏雪烏骓馬,威風凜凜停在柳文朝轎子前面。
他回頭笑道:“先生不請我去你南苑喝盞茶?”
“楚王既然發話了,”柳文朝道:“我斷然沒有拒絕地道理。”
南苑是一個可以讓人放松栖息的地方,也是柳文朝吟詩作賦、把酒問月、閑适情趣的私苑。
二人來到南苑,正門上方挂着一塊南苑二字的牌匾,穿過長長的游廊,左邊有座假山,麒麟怪石,苔藓藤蘿相互交錯,繼續沿着長廊走便進了拱門,只見姹紫嫣紅一片,一步一景,花影闌珊。
“先生好大的手筆,”李承允笑道:“別說這也是皇上賞賜的。”
“那還真不是,我所有的銀子都拿來買這苑子了。”
李承允随手摘了朵茶花下來:“昨晚你叫小倌飲酒時,可不是這個态度,那出手一個闊綽,連本王也得退讓三分。”
柳文朝眼睛掠過他的手,道:“辣手摧花。”
李承允忽地頓住不動,低聲道:“別動,你帽子上有一條毛毛蟲。”柳文朝聽聞吓得連路都不會走了,他臉上血色褪盡,顫聲道:“快,快,弄下來。”
李承允從未見過柳文朝這幅魂不附體的模樣,便有意逗弄他一番,他笑道:“完了,這條毛毛蟲順着你的帽子爬到你脖子上了。”
柳文朝的脖子以眼見的速度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但擡眸時又瞧見李承允戲谑的笑容,心中明白李承允在逗弄自己,他生氣道:“你若是再捉弄我,我便下逐客令了。”
李承允見他真是害怕毛毛蟲,趕緊将他帽子上的毛毛蟲彈走,又把手中的茶花別在他帽子上:“這回沒有毛毛蟲,只有簪花郎。”
柳文朝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入卧房,便迎面撞上一名男子,柳文朝怕他摔倒,便順手撈了他一把,心中詫異,是誰擅自入自己的卧房,擡頭一看,正是昨晚那名小倌。
這時李承允也跟進了卧房:“先生,不要生氣了,我……”
“你們在幹嘛?”李承允冷聲道。
柳文朝本想解釋一下,轉瞬一想他剛剛拿毛毛蟲逗弄自己,便想報複回去,他笑道:“在幹嘛?楚王不會自己看?”說完又把那小倌摟得更緊了。
小倌低頭羞紅了臉。
柳文朝問道:“你叫什麽?”
“奴叫秋司。”
李承允冷聲道:“這奴見了本王不下跪,本王定要給他個教訓。”說完抽出離魂刀,寒光一閃,往秋司身上刺去。
柳文朝也是沒想到,李承允會在這裏動起刀來,他摟着秋司轉了個身,道:“想打架,出去,我陪你打。”
李承允道:“先生懷裏美人正香,怕是提不動刀吧!”不等柳文朝回話,便直直地朝秋司面龐刺去。
秋司吓得瑟瑟發抖,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柳文朝本就不擅長打架,耍起劍來也就是個半吊子,此時手裏也沒個武器,連李承允的第二招都接不住,眼看離魂刀就要刺向秋司的臉,他迅速扯過面前的屏風,才堪堪擋過一擊。
這時姬如風與幾個護衛趕到。
柳文朝放開秋司,說道:“你下去吧!下次沒有我的允許不可入我的卧房。”
秋司臉色蒼白,道了聲是便下去了。
李承允手中離魂刀未收,欲再次刁難秋司。柳文朝眼疾手快,握住李承允的手腕,道:“楚王,給個面子。”
李承允看向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白淨修長,許是剛剛鬥了一場,他的手略微有點燙,這感覺卻讓李承允覺得像是放在火上烤。
分離三年,愛非但沒有減退,甚至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
他眼神晦暗不明,自己跟一個小倌較什麽勁。以前他是自己的先生,得敬重他,所以拼命忍着,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如今,自己就是為他而來,還忍什麽。
想通這些後,他把離魂刀收入刀鞘,把手蓋在柳文朝手上,勾唇道:“行,先生說什麽就是什麽。”
柳文朝慌亂地抽開手,對姬如風說道:“去取我的劍來。”
李承允擡起觸摸過柳文朝的手,左右轉動着欣賞,又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真好聞。”
這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柳文朝聽的。
柳文朝一開始并不覺得自己的手有何不妥,現下被李承允這般調戲,他瞬間覺得被李承允觸摸過的手分外滾燙。
随即他又想起昨晚李承允在清纓館左擁右抱的情景,心裏不快道:“清纓館的姐兒更好聞,楚王是不是要挨個聞個遍。”
李承允道:“左擁右抱之人不是你嗎?今兒個花魁,明兒個小倌,誰知哪天又蹦出個妾室?”
柳文朝瞥了他一眼,不予理會。
外面姬如風道:“大人,劍取來了。”
“備馬。” 柳文朝從他手中取過劍。
“去哪?”李承允不解道。
“不是要打架嗎?”,柳文昭道:“帶你去個好地方。”
南苑本就是在城郊,二人一人一馬,一前一後,一黑一白,快速地穿過一整片銀杏林,卷起地上滿地的落荒,衣訣飄飄,發絲飛揚,好不快哉。
半個時辰後,柳文朝勒馬,麻利地翻身而下。
眼前是一顆老銀杏樹,低垂的枝丫挨着一張石桌,石桌下有兩張石凳。
李承允贊道:“真像世外桃源。”
“看劍!”柳文朝趁他還沉浸在美景中,用劍直指李承允的胸口,李承允眼疾手快抽出離魂橫胸抵擋,白刃相撞發出‘锵锵’的聲音,火星四濺。
李承允嘴角上揚,擡腿橫掃:“先生想要我的命,我可以送你。”
“口蜜腹劍說的就是像你這樣的人。”柳文朝往後倒退幾步,二人回到對峙狀态。
李承允心情很好,眼裏一直帶着笑,他說:“你來,我讓你幾招,我絕不還手。”
柳文朝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一柄劍,舞起了片片銀杏,銀光乍起,似雨點般像李承允刺去。
李承允左避右避,輕松應付,意味深長道:“先生,你不行啊!”看着柳文朝遍地游走,像蛇一樣,李承允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就在李承允想入非非之際,柳文朝一個劍步往他肋下刺去,卻也只是僅僅劃破了他的衣衫。
李承允指着被劃爛的衣衫,調侃道:“想看?我脫了給你看。”說着還真就要解腰帶。
“要點臉?”柳文朝惱羞成怒,一劍刺向李承允的手臂,李承允一個轉身躲過,趁機抓過柳文朝執劍的手,笑道:“我教你幾招,以後防身用。”
一陣秋風蕭瑟,銀杏樹紛紛飄下落葉,李承允從背後攬着他,握着柳文朝的手揮劍右刺,兩人身體緊緊挨着,柳文朝能感受到李承允的呼吸就打在他的耳邊,癢癢的,這樣親密的姿勢,柳文朝緊張起來,一緊張他背就如僵屍一般僵硬。
李承允拍了拍柳文朝的後背,低聲道:“放松點,劍術講究身體的協調性,柔韌性和靈活性,你這樣緊繃着身體,怎麽學?”
柳文朝被他這一拍,臉上頓時火辣辣一片。
李承允唇角微勾,像是沒看到他這副囧樣,繼續握着他的手。
忙不疊間,李承允帶着他揮劍轉了半個圈,淩厲的劍風呼嘯而過,柳文朝一時沒有站穩,踉跄一下,李承允眼疾手快拖住他的腰。
柳文朝剛平複的心情又被這種怪異的姿勢羞紅了臉,怎麽看都覺得李承允是趁機調戲自己,他說:“不學了。”
李承允攬着細腰,看美人薄紅上臉,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他。
“唔~”柳文朝胸口劇烈起伏:“放~放開我。”
李承允心想得徐徐圖之,慢慢來,所以便識趣地放開了他
二人一時無言,靜得能聽見銀杏葉‘沙沙’的聲音,柳文朝率先開口道:“你衣衫破了,我們回去吧!”
“不礙事,”李承允拉過柳文朝的手到石凳上坐下:“我們來談談你要怎麽廢太子吧!”
柳文朝平複了一下心情,想了片刻道:“皇後與陳學良一派是太子背後的靠山,要廢除太子,首先要先剪除他身後之人,我先從皇後着手。”
“我只給你一年時間。”李承允簡短說道。
柳文朝斂眉:“你有更好的方法?”
“如果一年後,你沒有成功,那我會用我的方法。”李承允看向柳文朝身後的虛空處,道:“至于是什麽法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在柳文朝眼中,李承允始終是個和柳明宵一樣的人,風流潇灑慣了,對朝堂勾心鬥角,腥風血雨一竅不通。他不想與他争辯沒有意義的事,便說“你與唐亦清的吉日是你去找欽天監延後的?”
“嗯。”李承允坦然道:“好心提醒你一下,我不會娶她,你和唐維桢可以再給她物色一個。”
柳文朝蹙眉:“那你想娶誰?皇上已經給你和唐亦清賜婚了,不娶那便是抗旨。”
李承允撿起石桌上的一片銀杏葉,欣賞着,似是不經意地問道:“那先生又想娶誰?”
柳文朝不想繼續打啞謎,便問道:“你還喜歡我?”終于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李承允反問道:“你不喜歡我?”
“李承允,感情的事不是靠兩個人互相喜歡就可以在一起的,我不知道你懂不懂。”
“你是擔心我父皇會誅你九族?”
“不止,我爹不會同意,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也不想背負一世罵名,當然,我也不覺得你的喜歡到底有多真心?”
“我的喜歡有多真心?”李承允自嘲一笑:“我的确就是千裏迢迢想回來玩玩你的。”
柳文朝釋然一笑道:“或許我确實是個膽小鬼,我準備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