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

第9章 茉莉

兩個人乘電梯一起上樓，花粵陽今天似乎換了一款香水，封閉的空間裏充滿了清新怡人的芬芳。與那種濃烈帶攻擊性的香味不同，今天她身上這款雅致又低調，像以前卧室裏的那盆茉莉，雖不起眼，但到了開花的季節，屋子裏也總是暗香浮動。

春和景的嗅覺很敏銳。

之前做心理咨詢的時候相銘也提過，或許正是由于對氣味的敏感，日常的生活環境，尤其是卧室的氣味會影響他睡眠時的潛意識，後來他聽從對方的建議更換了卧室的香氛，确實就很少再夢到妻子了。

“你今天的香水很好聞。”春和景摁下電梯樓層後拿出手機打字。

“诶？你鼻子真靈，今天确實換了一款，我感覺味道并不重，還蠻喜歡的。”花粵陽一手幫他提了個袋子，另一只手腕湊近鼻子聞了聞。

“我對氣味比較敏感，還是相老師發現的呢，他說這可能是語障的原因，另外我的視力也很好哦。”春和景一只手打字。

“他确實總能發現一些有趣的細節。”花粵陽嘴角揚起，似乎回憶起什麽有意思的事。

“叮-”樓層到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春和景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自家門外的身影，對方聽到電梯聲也正好回過頭來，是春和景的父親春海平，他手裏還提着一個小布袋子，袋子一角還有顆草莓的圖案。

“出去買東西啦？我還以為你睡覺呢。”春海平笑呵呵跟兒子打招呼，去接他手裏的購物袋，突然見到他身後的花粵陽，也愣了一下：“這位是？”

春和景回頭看看小花，向父親伸出兩只拇指碰了碰，這是朋友的意思。

春海平看着他也若有所思，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了捏自己耳垂，問兒子是不是女朋友。

花粵陽可看不出他倆在幹嘛，索性上前和老人家打招呼：“您好，我是來這邊做植物養護的。”

“你好，我是阿景的父親，犬子平日一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感謝，感謝。”老先生頭發花白，戴一副玳瑁方框眼鏡，目光灼灼，可以看出年輕時絕對是個帥哥。他伸出右手和花粵陽禮貌性地握了一下，掌心溫暖幹燥，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哪裏的話，您太客氣了，我倆就是……”花粵陽差點脫口而出「單純的金錢關系」，這太糟糕了吧，還不如說是朋友呢。“朋友嘛，互相幫助，應該的。”

趁倆人在門口交流之際，春和景掏出鑰匙開了門，進屋去拿拖鞋。

“你媽前段時間腌的鹹菜，特成功，非讓我給你送過來嘗嘗。”春海平将手裏的布袋子打開，裏邊是一個玻璃飯盒，裝着多半盒腌制成醬棕色的小黃瓜。

「這麽多我怎麽吃的完？媽也真是的」春和景還是習慣了和父親打手語，氣鼓鼓手舞足蹈的樣子十分可愛，不過花粵陽進卧室搬花去了，沒欣賞到。

“你一個人吃不了分給別人嘛，”春海平面帶笑容沖卧室揚了揚頭，“你媽這也是想你啦，有空回去吃個飯，別老窩家裏不動換。我還要去老趙家下棋，你們年輕人玩兒吧！我走了。”

「快走吧，下周我找一天回去吃飯。」

春海平看了看卧室的方向，悄咪咪用手語和兒子說「姑娘很漂亮。」

「還沒開始呢，你別瞎說！」春和景比劃完手語便着急推父親往外走。

“行行行，走啦，你有空帶人家回去吃飯啊。”春海平聲音洪亮，就算卧室裏的人也能聽得十分清楚。

把父親送出門再回來，正好看到從卧室抱着茉莉出來的花粵陽，還真有點尴尬，家裏突然多了個女人的事，估計媽媽也很快要知道了吧。

“你先幹活兒，我去煮粥，晚上留下吃一點吧。”和花粵陽講話還是要用軟件，他指了指桌上那盒小黃瓜，向她求助。

“好吧，勉為其難幫幫你。”花粵陽搬着花盆去了陽臺，外面的陽光隔着玻璃照進來，他眯起眼睛迎接和煦，心裏偷偷羨慕着這對可愛的父子。

雙米粥，溫泉蛋，切好的小黃瓜，還做了一個果仁菠菜和一盤青筍絲，旁邊放着幾個剛蒸好的小花卷，白胖胖裹着紅糖，一頓晚餐簡約而不簡單。

“這個小黃瓜醬得真的很好吃！阿姨手藝很棒啊。”花粵陽臉頰鼓鼓的，似乎吃得很開心，讓春和景決定下次回家花式立體360度吹一波母愛的偉大。

“母親和父親是姐弟戀，你別看我爸那個樣子，年輕時為了追我媽那簡直卑微到塵土裏，我母親家裏不答應，他生了重病差點死掉。”一邊看小花吃飯，一邊碼字給她講父母愛情。

“什麽病啊？”小花不解。

“醫生說是相思病，給我媽一家都聽樂了。”春和景喜歡看花粵陽笑起來的樣子。

什麽樣的人能養出這麽可愛的女孩子來呢？腦海中勾勒出一對模糊的身影，打下這樣的字：“小花的父母呢？今年高壽？身體怎麽樣？”

“其實我沒見過我爸幾面，也不太知道，但他應該過得不錯。母親的話……精神狀态不好，現在住療養院裏，我偶爾會去看看她。”

似乎開啓了一個不太合适的話題，春和景埋頭喝粥：“這樣啊……那應該蠻辛苦的吧。”

“還好，那邊的護工都比較專業嘛，總比我自己照顧要好。”花粵陽吃完，端起碗往廚房走。

“也是，你還有花店要忙。”春和景抱着手機跟着她，“錢的話，夠用嗎？”

“店裏倒不用太操心，有峤峤在，另外我爸雖然不怎麽出現，錢倒是從來沒缺過我。”撸起袖子擰開水龍頭，花粵陽在這邊洗碗越來越輕車熟路，洗潔精和洗碗布都知道在哪兒。

“這樣啊，那你開花店是……？”春和景靠着門打字給她，好像也越來越習慣這樣聊天了。

“純粹是個人愛好啦，花花草草比人類要可愛多了。”

花粵陽不到八點就告辭了，離開之前借用了一下洗手間，出門時還囑咐他早睡早起身體好，明天沒什麽事兒還是上午過來。

把人送走就覺得屋裏空蕩蕩的，難道她真的是會施魔法的小仙女？春和景沒着沒落地想着，回到書房打開電腦工作起來，不到兩個小時竟然真的感覺眼皮發沉。

關了電腦準備上個廁所然後洗漱，他默默走進客廳的衛生間，比卧室那間寬敞一些，由于經常熬夜工作，春和景其實更常用這裏。

之前……馬桶圈是立起來的嗎？一邊放水一邊模模糊糊想，難道小花用完廁所還特意幫他立起來了？春和景的注意力突然被旁邊洗手臺上的一塊白色的東西吸引住了，

那似乎是花粵陽的手帕。

洗幹淨手，将那塊方方正正的手帕拾了起來。他回到卧室仰面躺在寬大的雙人床上，把那條真絲繡帕送到鼻子下聞。

茉莉花的味道，加一點柑橘和果香，還有……雪松？清新的同時又有些俏皮的甜美，比較中性，很好聞，也很适合她。

春和景閉上了眼睛。

他看到花粵陽置身于一片綠色森林，她在蕩秋千，身上穿着那條醒目的紅裙子，在仙境般的叢林中飄蕩，像一朵花。歡快的笑聲猶在耳畔，又如穿越了千裏飛到自己身邊。

“阿景喜歡我嗎？”那人一下子從秋千上飛了過來，将他撲倒在柔軟的草叢裏，趴在他身上捧着臉笑。

“我……”夢裏的自己竟然發出了清晰的聲音，伴着猛烈的心跳，春和景睜開眼睛，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那條浸着茉莉花香的手帕，從他臉上飄落到一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