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對了,過幾天我要去國外一出差,大概要一周的時間。”
“出差啊?”荀慕腳停下,找個石墩子坐了下來。
荀慕緊随其後:“不開心?”
荀慕手肘抵着石桌,撐着自己的下巴。有些擔憂:“沒有,就是你受得住嗎?”
藺朝坐在另一邊,長腿交疊,姿态随意又貴氣。“總不可能把你也帶上?”
荀慕還在實習,也沒那麽多閑時跟在藺朝的後頭到處跑。因為讀了翟老頭的研究生,除了醫院的事兒,還要完成翟老頭布置的作業。
不僅如此,他除了一導老翟,還有個二導,是老翟的學生。然後前不久二導也盯上了荀慕,所以荀慕現在已經加入二導的項目。
是真的不算閑。
“這麽久了,朝朝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呢……”荀慕一雙眼含情,跟湖中的柔波似的,飄飄蕩蕩地掃過藺朝。
藺朝無奈:又來了。
“要不我取消項目?”藺朝道。
“不行啊,朝朝還要養我呢。”
“那你把我砍成兩半吧。”藺朝拿他沒辦法。
荀慕慢慢兒揚起笑,就像五月還算适宜的暖陽隔着樹葉的縫隙慢悠悠灑落,柔柔的、亮亮的。
“朝朝啊,你還會開玩笑了。”
藺朝撿起桌上飄落的樹葉,拎着葉柄在手中打轉兒。
Advertisement
荀慕眼睛盯着那白玉般的手,像貓一樣。
藺朝垂睫,藏住眼中的笑意。手倒是轉得更起勁兒了。
荀慕眨眨眼,指尖輕撚,砰的一下。
藺朝曲指,指尖被柔軟的手心按得牢牢的。他狀似疑惑:“怎麽?”
“手癢癢。”
荀慕在藺朝手上蹭了蹭,慢慢挪開,順帶帶走了那一片長得好看的青綠色葉片。自己玩兒。
在老爺子這裏吃了晚飯,兩人才回了家。
兩天後。
荀慕前腳剛走,藺朝就坐着車直達機場。
各忙各的事兒,平靜的日子也過了兩天。
周三的中午。
荀慕剛欣喜于準時下班,看着有條不紊,實則有些着急脫衣服的時候,卻忽然想起藺朝不在公司。
“忙忘了啊。”荀慕褪下口罩,有些不高興。
身後的小跟班童豆見此,也默不作聲地繞過荀慕不敢說話。
這些天,他有什麽問題,很多都是靠着問荀慕一點一點解決的。
對待荀慕,他是又敬又怕,就像小時候的班主任一樣。而且他還不喜歡多說,但要求高,極為嚴厲。
所以童豆在他手底下摸爬滾打,雖然還是膽小,但學到的東西不少。
荀慕沒理會瘦得跟個小老鼠似的學弟。
兀自收拾完出去吃飯。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場景。
荀慕站在門口,暗暗盯着門口的保镖跟那關緊的黑色轎車。
“慕少爺,您請。”
荀慕沒什麽心情,忽視高頭馬大的保镖,往側邊的路去。
“再跟着,我不客氣了。”
“慕少爺,還請你不要為難我們打工的。”保镖面無表情,但說的話卻是真心實意。
“你不是上次那個?”荀慕腳下沒停。
“不是。”
“哦。”荀慕照樣長腿邁得飛快,到最後直接用跑的。
童豆落後一步,一下子看得着急,他忙拿出手機,只拍了個模糊的影子。
兩人拐個彎兒消失不見。他糾結:“要不要發呢?”
童豆想了想,忽然看到車裏出來個穿着旗袍的女人直直看來。
他脖子一縮。咕哝:“假模假樣母老虎。”
不過他趕忙側身,鑽進門後頭。
童豆警惕得從門邊探出頭,圓溜溜的眼珠子轉悠,看見那母老虎跟回來保镖說了幾句就走了。
“呼……危險解除。”
不過他想了想,還是點擊發送。然後補了一句。[他們沒抓到學長。]
五分鐘前。
打工人保镖假模假樣沒怎麽追,在車窗的視角忙去,跟着荀慕進了飯店。
荀慕看在他省了自己跑步的份上,好心請一頓。道:“要不要來碗面?”
人高馬大.保镖:“來一杯酸梅湯可以嗎?吃面時間不夠。”
荀慕沒想到他會答應,眼珠動了幾下。“你不怕被解雇?”
保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怕。”
“那行,随你。”
荀慕沒管他前後矛盾的話,照常點了自己的吃的,外加兩杯酸梅湯。
“慢用。”
荀慕拿着,慢慢插上吸管兒,擡頭就見保镖幾口灌下,完了還抹一下嘴。“嘿嘿,謝謝。”
荀慕冷着臉:“嗯。”
人一走,荀慕就拿起手機告狀。
一連發了十五條,才心滿意足地收好手機吃飯。
此時,遠在國外的藺朝正側躺在床。
即便是外面漆黑一片,但他睡了幾小時後,腦中就已經重新活躍了起來。
換做是以前,他可能連這三四個小時都睡不着。
手機震動,床上窸窣幾聲,藺朝坐起來靠在床頭。
床頭燈打開,藺朝點開手機。
[慕慕:朝朝,今天非常非常非常忙。]
[很忙就算了,還有人過來添倒忙。我知道朝朝一定會問什麽倒忙?]
[還不是荀家那狗東西,見不得人消停。冒火!]
[好不容易準時下班,結果又耽擱了吃飯的時間。嗚.jpg]
[你都不給我發消息,害得我告狀都要主動告狀。]
[朝朝~打滾.jpg]
[想老公想得茶不思飯不想,還要借着告狀的借口找你。]
……
幾分鐘後的消息。
[慕慕:唔,今天這面還不錯。]
藺朝清潤的眸子緩緩淌出笑意,雖然淡淡的,但卻是如涓涓細流般,斂藏而不易讓人發覺的溫柔。
指尖點點屏幕,輕輕蓋住那簡單的稱呼。
藺朝慢慢回道:“好好吃飯,等我回來。”
他點開另外的消息,眼神暗了暗。
輕敲幾下,消息發送後藺朝閉目養神。
額發柔順地搭在眉梢,墨畫中點染出來的清貴人也有了俗世煩擾。
“荀慕啊……”他喉間溢出輕嘆。
次日,一大早上,荀慕就被堵在醫院門口。還是那個一口大白牙的保镖。
“慕少爺,請。”
荀慕擡眼望去,葛遠蘭雙手抱臂站在車邊,指甲血紅,一下一下輕點着。
荀慕陰郁,揮起一拳直沖大傻個的臉而去:“她媽的,慣的你。”
“少爺!”大傻個急急避讓,還是被迅猛的手沖到下颚。
力道甩得腦袋後仰,急速後退幾步穩住趔趄。
“……慕少爺!”
荀慕甩甩手,立馬補了一腳将人踹倒在地。
葛遠蘭還正閑閑地等着丈夫前期生的孩子乖乖過來,下巴擡着側看着天空。
“他媽的指定脖子有問題!”
荀慕煩躁地垂着頭,面上無害地靠近葛遠蘭。
譜還沒擺多久,葛遠蘭看着走近的人輕飄飄道:“荀慕啊,你這當兒子的怎麽能打父親呢。雖說你沒什麽教養,但看在你到底是姓荀,我還是要教教你的。”
葛遠蘭彈了彈指甲,裹了睫毛膏的睫毛跟下水道裏的黑毛似的。
“免得啊……免得人家說我們荀家不懂規矩。”
葛遠蘭雙手放下,交握在小腹前。
臉上鋪上一層玉蘭兒般的溫婉笑意,吐出的話卻刺耳得可以。
“到底還是一家人,雖然你是沒爹沒媽養的,但要是你跟你父親當衆道個歉……”
眼前忽然一道陰影閃過。
葛遠蘭驚叫:“啊!啊啊啊!!!!”
“嘭!”
葛遠蘭倒地,驚恐地捂着散開的頭發往車邊縮。
四肢飛舞,像被踩了一腳的大螞蟻,不甚雅觀。
荀慕腳上一勾,将會動的玩具蛇撿起藏進袖子,學着她那樣子慢慢兒道:“這好歹是青天白日,年紀大了随便碰瓷,你荀家的教養也不過如此。”
“哦,對了,下次再來我直接放真的。”
“反正我們那醫院也養着幾條,乖乖巧巧的,只不過喜歡咬人而已。”
荀慕說完,睨了一下幾米處躺在地上裝死的保镖,半點不領會跟前那要殺了他的視線。
他冷聲道:“真當古代大宅院啊,鬥來鬥去的惡心玩意兒。”
“你!”
葛遠蘭恨得咬牙切齒,那紅指甲要張不張,跟龍蝦爪子似的。
荀慕陰沉掃過一眼,像陰冷的毒蛇緊緊盯着葛遠蘭。“別來招惹我!”
葛遠蘭被吓得一哆嗦,心虛褪去,随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怒意。
沒地兒撒氣,只能對着地上那個裝死的。
“你!你這個不中用的,別幹了!”
“別啊,老板!”大保镖哭天搶地,跟大狗熊似的猛地撲向葛遠蘭。“老板啊,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啊!”葛遠蘭瞪着眼睛後退,高跟鞋直接斷開,崴腳倒地。
眼睜睜有威脅的大漢子靠近,她尖利的聲音刺破耳膜,在手包裏掏了一把錢扔到保镖手上。
“給你!滾!”
“好的,老板,老板再見。”熊漢子一腳踩上葛遠蘭的高跟鞋的腿兒,腳一滑,後退幾下踩着個東西穩住。
“啊!!!!”葛遠蘭崩潰大叫,整個腳掌被踩在皮鞋下。一百多斤的漢子,那重量可不輕。
“跟我滾!”
保镖收回腳,看着扁了的高跟鞋。心虛一閃,傻登登的。“嘿,那什麽,祝您旅途愉快!”
說完,拿着錢趕緊溜。
“荀慕!我要讓你好看!!”葛遠蘭氣得眼眶發紅,牙齒磨出咯吱的響聲。“你等着!”
“你給老娘等着!”
“媽媽!你又來找哥哥了!”
遠處傳來軟乎的聲音,因為拉得高些,有點刺耳。
荀若見着葛遠蘭,氣得幾乎哭出來。“我好不容易才能跟哥哥說上幾句話,你怎麽就是見不得我好!”
葛遠蘭看着他就心裏來氣。
面目猙獰:“哥哥、哥哥!他是你哥哥嗎!是我生的嗎!”
“你沒看到你媽被欺負了,你還偏着你那個沒人要的。荀若,你能不能有點腦子!人家不待見你,你看不出來嘛!”
荀慕被他媽連連數落。
他眼中含淚,震驚瞳孔放大。
眼前的葛遠蘭還是那個說話溫溫軟軟,親切慈愛的母親嗎!
他感覺他媽身後燃起了熊熊大火,氣勢洶洶,面目猙獰宛若吐着長舌的悍婦。
“媽媽。你變了,你從來沒有兇過我的!”
荀若手背一抹淚水,轉身就跟着荀慕走的方向追去。
葛遠蘭回過神,眼神發直地踉跄後退,抵在車窗。
她聲音嘶嘶,像暗處織網的黑寡婦。
“小野種,還挺能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