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笑什麽?”溫柔的話拉回荀慕的神兒。
荀慕推開門進去,嘴角陷落,清冷的面容像被石子兒打亂的湖水,碎裂成圈圈蕩開柔波。“笑你好看。”
藺朝看他拎着飯盒,溫聲道:“又麻煩你了。”
荀慕搖頭,将打包的袋子放在桌上。“需要我離你遠些嗎?”
雖是問,但他還是往後退着。
“不用。”藺朝語調輕緩道。清清淡淡的,就像三月的杏花雨。
“真的?”荀慕停住。
“呵欠!”藺朝飛快偏頭。
荀慕粲然一笑。“還是遠一些吧。”脫口的話勾勾纏纏,他又往後退了幾米。
等到荀慕腳步停下,藺朝看着隔着自己四五米遠的青年。他沉寂一會兒道:“你吃了嗎?”
荀慕聽完,笑意毫不遮掩。“吃了。”
吃了個煎餅果子。
藺朝遲疑,借助攪拌清粥的動作自然問道:“那我們要不要聊聊?”
“呵欠!”藺朝雙眼閃過疑惑,人不是都離那麽遠了。他視線掃到食盒,眼珠微動。
荀慕狐貍眼上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進來人就犯困。
“要不?我出去。你吃完了叫我?”他可不想看着這人吃着吃着就栽進飯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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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朝捂着鼻子,溫和的眸子看着方桃譬李的青年。
“沒事,現在還行。”
不得不說,荀慕在身邊就有種很奇特的感覺。就像小時候一人獨坐門前,細聽雨打芭蕉時,整個人放松又自在。
甚至睡了那麽久,有他在,藺朝還是會犯困。
但又或許因為睡了一覺,他現在比那種見着一根兒草就迫不及待倒下的狀态要好太多。
“那好吧。”荀慕後退一步,邁近後側的窗臺。長腿一曲一伸,身姿慢慢舒展,若曬太陽的貓抵在窗臺邊。
“要不要再吃點?”藺朝擦幹淨手。
荀慕搖頭,眼睛半阖盯着地板,餘光一直注意着人。這人嘴巴緊抿,看着像有話說,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荀慕怕驚擾到人,保持這姿勢等了半響。
終于,他聽到一聲珠落玉盤的清鳴聲。雖聽着好聽,但荀慕覺得他不過是用一種公事公辦的态度來解決這事兒。
“你知道結婚的事,對嗎?”
“當時爺爺問我的時候我沒怎麽注意,答應下來,很抱歉給你造成困擾。”
“若是你不願意的話,我可以……”
“我願意。”荀慕在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正眼看着人。天知道他還以為自己現在還養不了這人呢,但現在大好的機會,不抓在手裏,他就不叫荀慕。
“什麽?”藺朝聲音輕緩,輕緩得讓荀慕有種他怕吓到自己的錯覺。
荀慕不是個磨磨唧唧的人,他盯着男人的眼睛,眼尾帶着不明顯的紅潤。一字一字道:“我願意!”
他暗自唾棄。怎麽還像個小媳婦似的。
殊不知藺朝藏在桌子底下的指尖也是一緊,放緩聲音。“好。”
荀慕揉揉耳垂。
他怎麽又聽出了縱容的感覺。
“需要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嗎?”藺朝問。
他視線落到青年頭頂,被陽光染成的金黃發絲柔軟地耷在眉眼間,中間有根兒不聽話的,支棱着随着風擺動。
燈光底下,荀慕整個人泛着金黃的暖光,看着像夏日驕傲盛開的蒲公英。他周身散發着愉悅:“如果你想說的話?”
藺朝起身站好。神色鄭重宛若面試:
“我叫藺朝。”
“今年二十七,畢業于哈佛。”
“家住A市,名下有幾家公司……”
“……沒戀愛史。”
說到最後,藺朝态度愈發真誠。但肉眼可見他的神色暗淡下去。他張了張嘴,像突然失聲。
但瞧見荀慕的清亮眸子,他還是道:“可能身體有些問題。”
“詳細的,等我明天給你。”
荀慕聽到這兒,再也憋不住地噗嗤一笑。“你知道你這樣活脫脫一個老幹部嗎?”
“沒事,我不嫌棄你。”荀慕笑靥如花,他嫌棄似的看看自己這身衣裳,羽絨服還蜿蜒着幾條蜈蚣腿呢。
“你別嫌棄我就行。”
藺朝看他笑容不似作假,心中不知怎麽松了一口氣。
“紙質版的?電子版有嘛?現在看可以嗎?”荀慕直接問道。
藺朝一愣。“可以,你等下。”
“叮咚。”手機一響,荀慕修長的手指劃拉幾下屏幕,是一份打包好的文件。
他看了幾眼,又見那邊的人還盯着自己。輕聲道:“你先吃飯,別管我。”
說着,他就沉浸在藺大總裁的介紹當中。
藺朝看看窗邊的青年,打開蓋子。
據他了解,荀慕不是自願跟自己結婚的,而是被荀家人逼的。況且今天就是二月四號晚上,二月六號爺爺就要讓他們舉辦婚禮。
是什麽讓他忽然改變主意的?
起先這對自己來說倒也無所謂,可是現在……
藺朝擡頭,看着在陽光下更顯昳麗的青年。他忽然就不知道怎麽辦了。
“快點吃,吃完了慢慢看。”荀慕陡然出聲。
藺朝乍然望進那雙勾人的狐貍眼,瞧見了打趣。他收回神兒。“看完了?”
“看完了。”
“那你還同意跟我結婚嗎?畢竟……”
“怎麽不同意。”荀慕笑嘻嘻的,“那我豈不是不用打工,當鹹魚就能活。”
藺朝也笑,清清淡淡的。“我錢還是夠的。”
“那要是分開,你的財産豈不是要分兩半兒?”荀慕比了個岔開得大大的二。
藺朝脫口而出:“有婚前協議。”說完,懊惱自心頭一閃而過。但他還是沒解釋,畢竟,兩人現在也只算得上見了幾面的熟人。
荀慕撇撇嘴:“哦。”
“那你知道二月六號的婚禮嗎?”荀慕将手機塞進衣兜,順嘴道。
藺朝只看着他,沒答。
荀慕撐着牆壁起身,背着手往床邊走。“知道?”
“行。那……明天領證?”
藺朝有無不可:“好。”
“呵欠!”
荀慕狐貍眼閃過狡黠,又後退一步。“那你今天還有事兒嘛?”
藺朝修長的手指微曲,撐着朦胧睡意将桌上的飯菜收好。“沒什麽事兒了。”
“那感情好。”
“今天睡一覺,明天是不是精神就會好一些?”
藺朝“唔”了一聲。“可能?”
荀慕看他直點腦袋,又慢慢後退。“那你等會兒打算幹嗎?”
藺朝:“我……”
“醒了啊!”門推開,唐枳實穿着白大褂進來。“吃飯了沒?”
藺朝起身:“吃了。”
“你好,唐枳實,中藥那個枳實。”唐枳實沖着荀慕伸手。
荀慕眸色驟然清冷,狡猾的狐貍樣消失得幹幹淨淨:“你好,荀慕。”
“既然醒了那就回吧,我現在可沒時間招待你倆。”唐枳實打完招呼,收去那副穩重的姿态,癱坐在椅子上。
他忽然想到什麽,神色古怪地在房間裏另外兩個人身上來回掃。“剛剛我收到了你家通知的泥二月六號婚禮的事兒?”
“你倆的。”說着他還補了一句。
“嗯,我知道。”藺朝跟個沒事兒人一般道。
唐枳實也知道好兄弟家老爺子在張羅這事兒,但沒想到這麽快就成了,且對象還是在酒吧裏抱了自家兄弟那人。
一個常年失眠,一個能治失眠。
這叫什麽?緣分天定啊!
啧啧啧,自己怎麽還有些羨慕。
不過……
唐枳實看兩人跟較着勁兒比比誰更冷靜似的,一幅無欲無求的樣兒,面上不免有些擔憂。
“婚姻大事兒啊,兄弟們!你倆這沒情沒愛的,真決定了湊活着過一輩子?”
落地窗開着,月光的清輝灑落,将荀慕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他垂着眼簾有些發愣。
孤身一人慣了,現在從從藺朝、荀鴻外的人口中聽到結婚的事兒,遲來的恍惚感襲來。
是不是說,今後他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
荀慕牽着嘴角,不自覺咧開。小虎牙尖尖的,他笑得像一只甩着毛絨絨大尾巴的狐貍。
藺朝目光落到荀慕身上,見他一直低垂着腦袋。呆毛耷拉着。
或許剛剛的話也摻了幾分真假吧。
不過,既然跟他結婚,确實要委屈一下人家了。
唐枳實搓了搓胳膊。迷茫看着他倆:怎的?他這話問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