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躁動
沈寧不等周一, 連夜滾回了學校。
啊,太尴尬了。
真他姥爺的尴尬, 最尴尬的是那天謝寅在看完他慌慌張張,堪稱手足無措的“演出”後,在臨睡前還故意道:
“你不會,不會半夜偷襲我......”
沈寧咬着牙說:“我真的不喜歡男人!”
謝寅含着一絲警戒地說:“我相信你。”
“......”
......
......
因為連續兩周的打擊過大,回到學校後,沈寧也無精打采的,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他失神得太過明顯,連經常跟他一起去圖書館的同學都忍不住問他發生了什麽。
沈寧:“沒......也沒什麽吧,就很普通啊,經常會有的吧。”
社死這種事,每個人人生中總會遇到一兩, 三四件吧。
同學:“......”
所以到底是什麽?
不過周末回來也有好處, 比如沈寧就在中午圖書館門口遇到了一個人。
“咦,沈寧, 你這周在學校啊?我問你同學, 他們都說你周末不在學校,還想着很可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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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寧遇到的是之前幫過他忙, 也請他幫忙過的許薔,女孩子穿着一身皮衣, 也不覺得冷, 長腿長靴, 一身cool裝扮。
沈寧問她:“是有什麽事麽?”
少女活潑地提出邀請:“我們油畫社要去采風, 其實就是玩, 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采風?”
沈寧現在對能夠幫助他的大腦遺忘那段尴尬畫面的事物來者不拒, 立刻道:
“我去。”
他又想起什麽:“可是我沒有油畫工具。”
“沒關系, 可以借你,那我們下午1:30在學校南門門口集合。”
“好。”
“那就這麽說好了啊!”
兩個人就這麽幹脆利索地約了時間。但凡從事藝術相關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幾次采風經歷,有時候只是簡單的出個門,吹個風,換換心情。
他們這次去的是離學校不遠的一個頗負盛名的開放公園,這個公園說大不大,綠林植被也遠遠比不上郊區的植物園。但它有一片巨大的木芙蓉園,花開時節,芙蓉花或嬌豔或羞怯,妩媚和純潔在同一株花樹交疊呈現,讓人不禁心馳神搖。
芙蓉園和上面的草坪形成一個曲線舒緩的斜坡,斜坡上不知道是人為還是特意栽植,每當春天便是綠草成蔭,就是深秋季節,也有生命力頑強的野草依然搖曳着半黃的枝葉,在晚風中一顫一顫,看着十分感人,也非常适合坐下來畫個畫唱個曲什麽的。
作為社長的陳家越轉身招呼大家:“大家随意就好,喜歡畫什麽就畫什麽。”
“哦。”衆人散開,一個社團的大家都很熟,有說有笑地湊成對,開始擺起畫架。
因為沈寧是編外人員,許薔擔心他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就特意坐到他邊上。沈寧看了眼她,接受了女孩的好意。他才擺起架子沒多久,畫筆就跟靈感爆發的作家一樣飛快地在紙上劃動了起來。
一旁許薔才剛剛在腦袋構思整幅圖的畫面,見到他這樣,驚了一跳。
“這麽快?”
她湊過去一看,沈寧根本沒有畫什麽油畫,而是拿着一只鉛筆在白紙上飛快地作素描。一朵一朵芙蓉花在他筆下綻開,連花蕊花瓣上的斑點都一般無二,精準得猶如千萬像素的攝像頭。
畫是畫得很好,就是不是過來畫油畫麽?
“你這是......”
沈寧目不斜視,一心一意地作畫。
他總之,首先,第一,讓自己的大腦從無邊的羞恥中清醒過來。
這個讓大腦沉浸在另一件事情中的方案效果明顯,很快,沈寧就想不起來別的了。素描對他來說只是悠閑,始終缺少了挑戰的樂趣。在靜下心之後,他也終于擺上畫布,跟其他人一樣慢慢調起了色盤。
藍色被大塊大塊地塗抹在純棉畫布上,顏色塗染地十分随性,毫不介意顏料的使用。一層層深淺不一的藍色随畫筆暈染,頃刻之間就占據了畫布大半位置。
陳家越作為社長,還是很有責任心的,停下來慢悠悠晃到其他成員的身邊,幫助社團成員解答疑問。走到沈寧身邊的時候,他臉上還挂着微笑。
沈寧并不是他們社團成員,好像也不經常畫畫,連自己的油畫工具都沒有。因此來之前他并沒有對他抱有什麽期望,直到看到他面前的畫布,才忽然“咦”了一聲。
“沈寧你學過油畫?”他說完就覺得自己的話有歧義,改正道:
“你有專業學過油畫?”
“嗯。”沈寧答道:“學過幾年。”
“怪不得。”
離得最近的許薔湊上來說:“沈寧畫得很好麽?”
她看到沈寧面前的畫,才“啊”地一聲驚嘆道:“沈寧你畫得什麽啊?”
沈寧架子上的畫布中,赫然不是此時此刻他們看到的場景。天空被堆疊成藍橙棕灰幾種顏色,各色或濃或淺,肆意地分散在白色的雲層堆裏,就像是一個孩子打翻了顏料桶。然而明明那麽突兀,每一個過渡色又都極其自然,光線穿透色彩的時候,甚至連光點都漸變出微妙的差異。
注視着這麽絢爛的天空,許薔都忍不住想或許真的有這麽一刻天空是這種色調的,只是自己恰巧沒看到過。
沈寧看着自己的畫,也皺了皺鼻子,不太确認地說:
“心情?”
許薔:“啊?”
反而是陳家越,替沈寧解釋道:“很多成熟的畫家畫畫的适合都不是眼中看到的畫面,而是自己的心情,所以畫又被成為藝術家靈魂的表達。沈寧現在大概心情比如亂,所以天空色彩堆疊,營造出一種雜亂的畫面感,不過——”
他又看向沈寧:
“雖然用了很多顏色,但畫面一點都不髒,而且非常的......非常的瑰麗。”
他甚至都不知道沈寧是先用素描靜下心,然後才開始油畫的,否則他或許還會因為沈寧對幾種顏料的快速調配而感到驚訝。
被人這麽誇獎,沈寧也害羞起來,倒是許薔連連拍手,驕傲地說她随手拉的編外成員,就這麽有天賦,自己真是有“慧眼”!
沈寧無奈地朝她露出一個笑。
陳家越認真地說:“下次還可以約你麽?”
“好啊,只要我有時間。”
陳家越走後,沈寧重新拿起畫筆,忽然,身邊的女生“啊”了一聲,沈寧看向她。
許薔拿着畫筆,滿臉痛苦地說:“上次用完沒保存好,壞掉了......”
“沒事,你用我的吧。”沈寧把自己的筆拿給她,其實嚴格算起來,這也是她的。他都不算油畫社的人。
“沒關系麽?”許薔歉意道:“你沒筆沒事吧?”
“沒關系,我用刮刀就好了。”
許薔是聽說過熟練的畫家是可以直接用刮刀塗色的,她經過剛才的事,對沈寧充滿了信心,接過他手上的筆,道:
“謝謝啊。”
“沒事。”
......
随着時間慢慢過去,社團大多數人都已經放下畫筆,一個個不是在吃零食就是躺在草地上作伸展運動,氣氛異常閑适,有雲朵從頭頂飄過,落下一個棉花糖般的影子。
“哎,社長,你畢業了是不是要去國外深造啊?”
陳家越羞澀地笑了笑,點頭。
“真好啊,可以去國外讀書。”一群人開始羨慕,紛紛表示也想跑去國外玩幾年。
“說什麽呢。”旁邊女生打了他一下,道:“社長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爸媽,同意他去國外學習油畫,很不容易的。”
“知道知道,真的,恭喜社長心想事成,美夢成真!”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道喜,陳家越本來就不善言辭,這會兒臉更紅了。平常這個時候許薔都會站出來幫他說話,只是這時她會低着頭,好似十分用心地調試着色板裏的顏料,專注得連身邊的熱鬧都顧不上了。
沈寧看了她一眼,心底嘆了口氣。他都算不同俗務的人了,但那個陳家越比他還不靠譜,一個對油畫不怎麽感興趣的女孩子,天天跑社團跑,還使勁地幫他拉人,原因無需深究。
“要不要跟我換個位置?”
女孩擡起頭,沈寧低頭看着她,目光中隐含着一種近乎慈悲的溫柔,關懷從他的眼中漏出,讓原本能夠堅強的女生忽然鼻頭一酸。
她用力咬着唇,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陽光溫柔的照拂下,女孩的臉色卻幾近蒼白。沈寧終究還是不忍心,輕輕地在她腦袋了摸了摸。
“咦?”不遠處,和兩三個漂亮小姐姐一起野炊的男人輕輕地放下手上的望遠鏡,過了會,又拿起來看了眼,他眼睛陡然睜大,興奮地拿起邊上的相機聚焦。
身側的女生鬧他:“劉少,你在幹嘛?”
“別吵,哥哥我留證據呢。哇塞,謝寅的小情人竟然還跟女人有暧昧,給謝寅戴綠帽啊,這得多大膽啊!”
這個姓劉的少爺也是陳瑜那一圈子裏的,上回謝寅“英雄救美”的時候他也在,當時還感慨了一番謝寅這樣的大枭雄遇到了心愛的人也會變成繞指柔,沒想到轉眼就看到美人背着謝氏總裁和女生卿卿我我。
可太勁爆了!
劉少拍了照片後就立刻轉發到群裏,在群裏一通UC震驚部的誇張說辭。起初群裏還沒幾個人回應他,聽到他說這是謝寅的情人,潛水群友紛紛上線,一個比一個八卦。
劉少洋洋得意地吹噓了一番,終于有人教他做人了。
【展家傻大個::删掉。】
【展家傻大個::立刻删掉,謝哥的東西,別亂傳。】
這麽霸道?劉少從鼻孔發出一聲冷哼,手指在屏幕點了點,賠笑:“展少,已經過了兩分鐘,這我撤銷不了啊,不過我發誓,不會再亂傳了。”
展白擰着眉看着屏幕上的綠色對話框。他這個照片發出來都多久了,該保存的人都保存了,指不定又偷偷發給誰了。謝哥在認識這個沈寧之前可是完美無缺,所有海城富豪圈子裏的矜貴公子,就是因為這個沈寧,竟然也被人當作玩笑的話題。
他心裏頭極為不舒服,忍不住點擊圖片轉發,順口抱怨道:
【小白:哥,你看看,你小情人都在幹嘛啊!】
謝寅上幾周連軸轉,這個周末難得在家休息,家裏還沒人打擾,比如在書房裏嚎叫經濟學好難,管理學不會背,好想掙錢……
展白的消息來時,他正把辦公電腦搬到屋頂陽臺,一邊品味酒窖珍藏一邊批閱來年市場部的預算。
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絨毛衣,緊實修長的大腿被包裹在深色休閑褲裏,坦露出得天獨厚的好身材。他優雅地躺在胡桃木制外殼的躺椅上,渾身沐浴着一股恬适的慵懶。偶爾擡起臉,從陽臺扶欄看下去,遠近蒼翠盡收風景。
如果沈寧注意過,就會發現他所在的這棟別墅地理是整個別墅區最高,也就是視野最寬闊的。不管是守衛兵一樣充斥兀立在整座別墅莊園的庭木,還是在蒼柏之中露出若隐若現別墅一角,都一覽無餘。
在閑适的午後躺在真皮皮椅上觀望遠景,蔥郁一眼望不到頭,密密麻麻的綠植包裹着嬌媚幼嫩的花朵,都市喧嚣的鬧劇被隔絕在地平線之外。手機在桌子上震動了一下,他點開一看。
像素清晰的照片上,男生低頭凝視着面前的女生,目光帶着無奈,那樣耐心又溫和的表情,在拍攝者或許刻意的引導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寵溺之類的詞彙。
謝寅眼神快速掃過展白接下來發過來的文字,本想就此無視,但轉念一想,還是回複了一句:
【謝哥:我知道了。】
點擊發送,他就把手機扔到了邊上。沈寧是異性戀這件事,根本不需要照片佐證。他是一個不會隐藏自己的人,心思在謝寅看來幾乎透明。
對同性大大咧咧到沒有防備的态度,從來不會用欣賞角度看待同性身體;待在同一個房間,甚至睡在同一張床上也不會有任何想法;随時随地可以對自己表達“愛意”,抽身的時候演技還不好讓自己隐隐擔心他會露餡。
就算是那天偷摸他的腹部也只是男性傾羨腹肌的本能渴望,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是同性戀。
謝寅拿起報表,目光很快聚焦在那些繁瑣的數字上——不過下次,是該提醒他別跟其他人靠得太近。
畢竟,現在他是自己的。
......
......
沈寧先油畫社的人一步回了學校,因為他接到麗姨的消息,說她給他送湯藥來了。
站在學校門口,麗姨一臉不安,憂心忡忡地說:
“沈先生怎麽周末都回學校了,是在家哪裏不好麽?”
沈寧臉色一僵,眼神飄忽。他哪裏能跟她說那些蠢事,只好強撐着安慰道:
“我沒事,只是有作業必須回學校完成。”
“這樣啊......”
麗姨将手中的保溫杯遞過去,道:“上回醫生來過以後,我們商量了下怎麽給先生補身體,一時大補也不好,我們就慢慢補起來。這裏面加了幾樣補品,我問過醫生了,都是你能吃的。”
沈寧上輩子其實也用過食補,聊勝于無吧。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浪費了麗姨的心意。
他接過杯子,乖巧地說:“謝謝麗姨。”
“哎,那沈先生,我先回去了,你喝着不好喝,或者想喝什麽都告訴我,我以後每天都過來。”
沈寧感激道:“我都知道了,謝謝麗姨。”
“好,那我回去了。”
沈寧目送麗姨離開,才捧着杯子回了寝室。周末的午後,寝室裏只有一個既沒有女朋友也沒有社交活動,一心醉心游戲的室友在。這種可悲可嘆的為游戲奉獻一切的精神也非常值得人敬佩,至少沈寧自己就是做不到的。
沈寧打開保溫杯的時候,他那個室友用力地咽了口口水,目光不自覺地射向他......桌上的保溫杯。
“什麽東西,這麽香?”
“補品。”
“補品?”
“嗯。”因為經常在寝室用餐,沈寧有幾只小碗,他把小碗用熱水燙了下,分了兩口,就兩口給他。
“送你嘗嘗味道。”
室友嗷嗚一口喝完,頓時狼嚎:“我還想要我還想要!”
沈寧:“呵。”
他慢條斯理地把補湯倒進瓷碗裏,再擰緊蓋子,慢悠悠喝了起來。麗姨的手藝一如既往的不用懷疑,沈寧身體虛,這些補品對他作用明顯,一會他就覺得身體熱了起來,肚子暖暖漲漲,讓他很有睡覺的欲望。
沈寧從不抵抗身體本能反應,他打了個哈欠縮進被子裏,沒幾分鐘就睡死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日落西山。
室友沒有開燈,昏暗的房間只有一臺筆記本電腦屏幕不斷閃爍着藍白熒光。室友時而發生厮殺喝彩的聲音,沈寧在被窩裏呆呆地躺了幾分鐘,幾分鐘後,他的大腦逐漸清醒,随同一起醒來的,還有他闊別許久的某種沖動。
他雖然身體比較虛,但終究還是個男人,對那方面需求還是有的,只不過平時就是随便自己糊弄過去。但不知道怎麽的,今天的沖動來的比較強烈,那種焦躁的沖動讓他渾身發燙,手腳虛弱,身體甚至隐隐作痛。
沈寧躺在被子裏,面對着牆壁,側耳傾聽了會外面室友的動靜,确認了沒有危機,才慢慢地把手伸進褲子裏。
随着熟練的動作,熟悉的熱麻湧上,沈寧臉頰不自覺地磨蹭着底下的枕頭。遲遲無法發洩,躁動不斷累積,逐漸形成一種折磨。
快點出來啊,他煩躁地想,他一點都不想被室友發現自己在幹這種事。
要是被發現了,那尴尬程度不啻于——
驀地,他腦中閃過一個畫面。
随着那個畫面不斷的清晰呈現,男人灼熱的呼吸,微微帶刺的頭發,低沉中帶着點磁性的嗓音都在腦中爆發。
男人的輕嘲,男人的傲慢,男人的目下無塵,還有他貼在自己腰間滾燙的掌心。那掌心帶着與他不同的力量,若是此刻由他來控制自己——
理智想要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但大腦又擅作主張。
那個自己竭力想要忘記的傍晚再次回歸,還有在酒店那晚,男人枕在他的腿上,溫柔細膩的觸感猶如窗外被風撩起的紗窗。
風陣陣地刮在臉上,沈寧把臉深深地埋進枕頭,咬着牙渾身緊繃。
“嗚——”
片刻後:
“......”
“......”
“???”
伴随着陣陣虛無,沈寧仰面倒在床上,進入了賢者模式。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寫什麽?這都不行麽?
小沈:陷入自我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