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墜落的飛鳥 (1)
1,
沈寧目光顫動了下,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回到對那個男的說:“我就是去下洗手間,這裏面有洗手間麽?”
“有啊。”那男的在房間環視了一圈,擡擡下巴:
“喏,就在那。”
“好,謝謝。”
沈寧拿着包走進洗手間,過了沒兩分鐘,他就又出來了,就近坐在離中間那群人最遠的邊上,仿佛這樣,就能夠讓他們忘記自己。
別墅內,電話依舊接通着——
“謝總, 查到了, 有人看到晚上九點左右,沈先生坐上了一輛車子和一群人出去了, 同行的人裏面有華娛科技的林總的二兒子林從柏。”
邵正覺快速報告自己獲得的信息:
“林從柏玩的很開, 他男女不忌,在床上有暴力傾向, 據說他還嗑藥,高中的時候曾經因為對同伴下藥性侵, 還有實施暴力被學校停學過一段時間。但都被林家壓了下來, 進入大學後也幾乎天天在外面玩, 在學校裏面有一大群混子捧着他, 據說今天随性的人裏面就有他的人。”
林從柏的履歷可是說劣跡斑斑, 但在藏污納垢的上流社會, 他也不算是獨一份。
然而對于他們來說, 現在重要的是,像這種被家裏人寵着,沒經歷過社會毒打的人,甚至不知道什麽人可以碰,什麽人不可以碰。
謝寅的情人這種名頭不會讓他退縮,只會成為催化劑。
深夜的電波,網絡不複白天的繁忙緊迫,寂靜的線路在逼仄的冷空氣壓迫下顯得格外的清晰。莊園環繞的別墅一時寂靜無聲,除卻心髒平緩沉穩的跳動,只有窗外樹影靜靜地搖曳。
邵正覺等待了一會,聽到手機裏面傳來的聲音:
“打電話給林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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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啤酒在劇烈晃動後沖出大量氣體,乳白色泡沫從搖搖欲墜的瓶蓋裏頭噴灑而出,男人們“哦”了一聲,氣氛因為這個幼稚的行為再次熱烈起來。
透明玻璃杯在桌子上伸展開,快速地倒滿橙黃的液體,和這些大驚小怪的鄉巴佬不同,林從柏随手拿起一瓶開了的白葡萄酒,晃動着杯子裏的冰塊,慢悠悠地朝着房間一角走去。
他的眼神興奮得異常,隐約可見幾縷紅色血絲,在他眼底盤根錯節。
“謝總對你是不是很好,上回在party上看到謝總帶了人過來,我都吓了一跳,要知道,謝總是從來不帶人。”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光芒因為欲望而變得渾濁。
“那時候我就在想,他旁邊的小男生有什麽特別之處,能把這座冰山拿下。”
臉色蒼白的男生抱緊懷裏的背包,漆黑透亮的瞳孔流露出求饒神色:
“林少,我真的沒有什麽特別的,你放過我吧。”
他的眼神逃離一般忽閃忽閃,在瞬息間閃過男人上衣口袋裏,一個熟悉的黑色手機殼。
沈寧的目光微微一凝。
“有沒有特別,要我嘗過了才知道。”
看着眼前害怕的發抖的男生,林從柏還未入口的酒就在喉嚨裏燒了起來。
就是這樣才好,就是要害怕才好。
越害怕越能在床上綻放美麗。
“你喜歡什麽?你告訴我,你和謝寅都在床上玩什麽,他有沒有教你更好玩的東西......”
話題愈發□□肆意,他的瞳孔猩紅,像是想到了什麽美麗誘人的畫面,忽然後頭有人喊:
“林少,你的電話。”
“草,他媽誰啊!”
一個聲音顫顫巍巍地響起:“林,林少,是你爸爸。”
“……”
林從柏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轉過身,在就近的桌上放下酒瓶。
亮起的手機屏幕上果然寫着“爸”,林從柏臉上立刻浮出一個厭煩的表情,煩躁地說:
“老頭子,又是叫我回去,還這麽早,回去幹嘛,別管他。”
有人嬉笑道:“那就別管,林少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哎,真會說話......”
他也不敢挂斷,就任由它響着,轉過身表情倏忽一變,因欲望脹紅的臉在藍綠霓虹燈裏反射出妖異的光芒。他剛跨出一步,像個影子一樣躲在角落上的男生忽然輕輕地喊了他一聲:
“林少爺。”
美人怯生生的呼叫像小貓咪一樣,他躲在沙發角落,柔軟白皙的身體陷入黑色皮質沙發,手上抱着乖巧的書包,兩只腳踩在沙發上,若隐若現地露出圓滑的臀部曲線。
他就像是無路可逃的獵物,或者是一頭林間小鹿,渾身上下充滿了惹人憐愛的氣息,那股氣息讓林從柏心底生出暴虐的欲望,讓他恨不得立刻把人拆骨剝皮地吃下去。
不過美人就是要慢慢咀嚼品味,一口氣吞下去像什麽樣子。
“林先生。”男生又小聲地喊了喊,他臉色發白,眼神充滿懵懂的純真。
他的位置選得恰好,只有一左一右兩盞閃爍的壁燈能勉強照到他,他身體一半處于光明一半陷在黑暗裏,像是被緩緩推入河中央的獻祭品。
林從柏眨眨眼,下一秒就看到他咬着唇,臉色蒼白,身體因為害怕而幾乎僵硬,只有那個姿勢那個表情,無形之中引誘着他。
林從柏迷迷糊糊地覺得,這個謝寅的小情人真有幾分本事。
有人在旁邊起哄:“林少爺,人家叫你呢,快過去啊。”
林從柏原來的女伴不高興地擰了下腰,嬌滴滴地往沙發上一坐,立刻有男人湊上去給她倒酒。
林從柏的虛榮心快速膨脹,他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讓他們別瞎胡鬧了,這是一種最淺顯炫耀權勢的方法,他眼睛盯着沙發上的青年,着迷地坐到他的邊上。
小美人怯怯地說:“林少爺,我真的不會喝酒,只喝一點點可以麽?”
“可以,當然可以。”
“就喝一點,剩下的哥哥替你喝......”
林從柏幾乎迫不及待地杯子裏倒酒,他的大腿搭上沙發,胸膛從沈寧的上半身壓下來。慢慢從他頭頂覆蓋下來,酒杯中香醇的白葡萄酒一圈一圈晃蕩着,閃爍着眩暈迷人的氣泡。
很快的,男人就遮擋住了男生上方唯一的光源......
他底下,男生眼底泛着冷光,漆黑的防狼□□,毫不留情地刺向林從柏——
上萬伏的電流瞬間把林從柏擊打的劇烈一震!他身嬌體貴,何曾受過這樣的對待,眼皮子一翻下意識張開嘴。
沈寧擔心他一擊不倒,又是毫不留情地往他腰間捅過去。
林從柏軟無聲息地倒在他身上,同一時間玻璃杯墜落到地上,發出刺耳的一聲。
衆人望過去時,沈寧被“壓迫”到角落,軟綿綿地反抗着上方的男人,驚悸地哭泣:
“林少,林少求你別這樣……”
男人們一看立刻起哄:
“林少,林少你別急啊,晚上才開始呢。”
就連對同性戀發表了一通言論的齊哥都在哄笑,仿佛男人跟男人是什麽有趣的游戲。
林少的手懶懶地揮了揮,下一刻他和沈寧兩個人摟抱着跌跌撞撞地洗手間走,很快,門開了,幾乎是纏綿的,兩人倒進更加隐蔽的小房間裏。
“草,這麽急?”有人啐了一口。
——
沈寧左手扶着人不至于讓一個體型龐大的男人一口氣摔在地上,右手飛快地關上門,鎖上所有安全鎖,然後才氣喘籲籲地雙膝一軟,跪倒在男人外套鋪開的地板上。
“嗚咳咳,咳……”
他雙手扶在地上費力地呼吸了幾口,林從柏身上有股參混着香水酒氣車尾氣等的異臭,種種氣味融彙糅雜,讓對氣味敏感的沈寧每呼吸一口都像是在沼氣裏面掙紮。
他怕自己過呼吸,又捂着嘴竭力控制呼吸頻率,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他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眼角微微濕潤,都顧不上洗手,手心在男人衣服上随意抹了下,摸索着去拿林從柏上衣口袋裏的手機。
“好疼,草,腦袋好疼,好臭……”
怎麽會這樣。
沈寧內心深處,其實是覺得自己這一個禮拜過的太過順暢了些。作為一個虐文男主,他随時準備好了面對狂風暴雨的準備。從女生出時,他就提起了戒心,然而女生簡單的告白簡單的離開迷惑了他。
直到男人們出現圍住了他,他才知道原來在這等着呢。
結果峰回路轉,又沒完全峰回路轉,危險度急劇上升,到了危害生命的地步。
他很确信,要是被這個姓林的搞上床,不用半條命,整一條都沒了。幸好上回他遭遇“虐身”危機後,立刻購買了一套裝備。
虐文的把戲能不能簡單點?那種“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或者“你這樣的人根本配不上我哥”這樣的嘴炮不好麽?大家開開心心走個過場不好麽?
沈寧一邊內心瘋狂吐槽着,一邊從林從柏衣袋裏拿出自己的手機。
他飛快地解鎖屏幕,意外的發現謝寅竟然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就仿佛早已預知他今晚的噩夢。不得不說,現在這個時候,單單是“謝寅”這個名字,就給了他莫大的膽氣。
男生毫無形象地盤腿坐在冰涼的大理石瓷磚上,飛快地撥出了一個號碼。
幾聲嘟嘟響後:
“謝先生。”
——
“謝先生,晚上好。”
電波傳導平穩有力,過了足足有五秒鐘之長,手機那頭才傳來回音:
“晚上好,沈寧。”
那個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透着一股上位者混不在乎的冷漠,在寒意入骨的夜裏格外無情。
然而此時此刻,沈寧需要的正是這份能給予自己引導的冷靜。
沈寧盡量地言簡意赅地陳述:
“謝先生,我在春慶路附近一個叫‘天譚’的高級娛樂會所裏,我和林從柏在一起。”
沈寧不知道對方知道了多少,只能簡單地描述目前情況。
電話那頭的人對他怎麽會和林從柏在一起,怎麽到了現在這一步毫不關心,他只是道:
“你現在安全麽?你還有多少時間?”
“我把自己和林從柏關在洗手間裏?鎖了門,外面的人以為我們在做那種事,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打攪。”
那種事?
謝寅飛快地把腦中奇怪的念頭甩開:
“你和林從柏在一起?林從柏現在怎麽樣了?”
這正是沈寧關心所在。
他小聲地說:“謝先生,我把林從柏電暈了,拖到了洗手間,還綁住了他,這會不會對你造成麻煩啊?”
謝寅:“……”
今夜風很大,窗外一棵正對着窗的大榕樹不停地搖曳繁茂的樹枝,透明玻璃窗隔絕了寒意,但仿佛依舊能聽到呼嘯的風聲。桌子上另一只手機徒勞了響了兩聲,似乎是察覺到手機主人暫時不能接電話,很快又發來一條信息:
【邵正覺:已經查到沈先生的去向,正在趕往‘天譚’。】
【謝寅:帶兩個人過去。】
【邵正覺:是。】
手機暗下,謝寅提步走到窗前,透過看着遠處庭院裏的風景。
他的思維清晰,語氣也毫無變化,在電話另一頭人正陷入危機的情況下來看,實在是非常無情:
“我可以讓人帶你離開。”
他緊接着說:“也可以讓林家的小子之後不再學校裏找你麻煩。”
如果是尋常的人,這時候大抵已經感激涕淋,但沈寧敏銳地察覺到他話中所蘊含的漏洞:
“像林那個啥這樣的人,謝先生,他真的會受管束麽?”
很多人,天生就是一個瘋狗,主人或許能用缰繩和狗鞭管束它,但一旦鞭子不夠狠,缰繩也不夠結實,它就會逃出來咬住任何一個過路人的腿。
更別說已經得罪過它的人。
“謝先生。”他輕聲道:
“還有,能夠完全把他隔絕出我的世界的方法麽?”
“或者,控制住他的作惡能力。”
“那就只能讓林家倒臺,或者感覺到這個人的存在已經影響到他們家族繁榮了。”
謝寅沒嘲笑他的異想天開,只是道:
“那會花費很大的代價。”
沈寧心微微一沉,變動語氣,試探着說:
“謝先生,你會幫我的,對麽?”
電話那頭忽然沉默了下來。
沈寧心中慢慢升起不安,謝寅的确是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小情人得罪一個頗有權勢的同行。他可以,但沒必要。
再一次的,他為自己的身份感到悲哀,為什麽高高在上生來就在羅馬的不是“沈寧”,而一定要是“謝寅”呢?如果他們換一個名字,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夜色沉寂,偌大的娛樂會所猶如一座牢籠,外頭震天的嚎叫和音樂偶有傳入,包廂裏暖氣開得很足,青年的心卻漸漸冷了下來。
過了良久,久到沈寧都覺得那邊是不是人都走了,只是意思意思沒挂電話,一個男聲再次響起:
“給我足夠的理由,還有,讓林誰不容辯解的證據。”
“林……那個誰是林家最寵愛的孩子,如果不能一擊即中,只會徒惹麻煩,對你對我也是,你最好有一個足夠我大刀闊斧對付林家的理由。”
沈寧一怔:“林那個誰應該不只是想對我幹這種事,其他受害人……”
“其他受害人跟我,跟那些想要為林家當說客的有什麽關系?他們會在乎那些人麽?”
沈寧眼中的光芒漸漸沉下,這一瞬他的神色,與遠在電話那頭的人相差無幾。
“你說的對。”他忽而笑道:“但是我就不一樣了。”
“我是謝先生的愛人啊。”
青年語氣篤定,嗓音卻軟軟糯糯,宛若撒嬌:“我那麽愛謝先生,謝先生也喜歡我,怎麽會允許別人碰我呢?”
謝寅的嘴唇微微勾了勾,這個人,很聰明。
青年繼續說着:“謝先生,我會永遠,乖乖聽你話的,救救我,好不好?”
永遠,乖乖,這幾個詞聽着不錯。如果這世上有商人守則,那麽這幾個詞一定會被擺放在“永遠不能相信的詞彙”欄目裏,并且高高挂起,供世人敬仰。
不過現在的商人謝寅更想去拯救他的“情人”,畢竟,他們那麽相愛,畢竟他從來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
想必,那些高高在上的老東西,也是會諒解他這份深愛着戀人的心情的吧。
兩頭都在确定這件堪稱“仙人跳”般的事件後沉默了會,兩分鐘後,沈寧深吸了口氣,說道:
“謝先生,我先挂斷電話,等我微信消息。”
那邊忽然挂斷了電話,謝寅眉頭微蹙,神情中看不出情緒。他從窗邊走到沙發上,在沙發上靜靜等待了五分鐘,這幾乎是他自己“明示”給沈寧的意思,但意外的,他并沒有感到很愉悅,反而有種自己的東西被人觊觎了的不悅。
他将之歸之為男人的劣根性。
五分鐘後,手機又嘟地響起。
他的屏幕一直亮着,只是移動一下視線就能看到頁面上最新信息,在觸及那條信息時男人眼底光芒顫了顫。
那是一張照片,照片上的青年上半身衣衫不整,臉龐隐匿在手臂後頭,倉惶地想要逃離什麽東西,一只手握在他的腳踝上,手腕上名貴的機械手表閃爍冰冷光芒。手掌很大,而腳踝纖細雪白,令人能夠輕易聯想到,下一刻青年就會被怎樣用力地拽回去。
這一整張照片,都是暴力即将實施的前奏。
圖片下面,還付着一個說明:
【沈寧:謝先生,你覺得,這個理由夠麽?】
心愛的情人被他人侵犯,足以構成一個男人瘋狂攻擊他人的全部理由,不過:
【老板:太暧昧了,明确點,露臉。】
沈寧:“......”
這家夥要求還真多啊。
又過了大概兩分鐘,又一個信息傳遞到了謝寅手機上。
青年依舊□□着上身,他白皙細嫩皮膚布滿猙獰指痕,身上一塊青一塊紅,因為底下皮膚常年不見天日,透着不正常的蒼白,反而顯得印記愈發清晰,像是被野獸玩弄過的無助獵物,肆意在他身上塗抹色彩。
青年滿臉驚恐畏懼神色,咬着唇,從破碎的眼底流出淺淺水色。
【這張呢?】
真色情。
謝寅面無表情地盯着圖片上青年無聲流淚的眼,有一瞬的沖動想要替他拂去眼底的水痕。
他冷酷地做着做直觀的評價:
【老板:可能會被人說是你蓄意勾引。】
沈寧生氣了,沈寧出離憤怒了:
【沈寧:他們怎麽可以倒打一耙!![怒][怒]】
謝寅:“......”
【這張呢?】
【這張呢?】
沈寧一張張發圖片發過來,仿佛是玩性大起了,他還選了各種角度各種體位,還以為自己是在拼微博九宮圖。
謝寅一邊皺眉一邊點擊觀察這些照片,他閱覽照片的姿勢表情和處理日常工作沒有什麽兩樣,眼底的不悅卻越積越重,直至最後一張照片沖擊性地映入他的眼簾。
青年猶如一只被撕裂的飛鳥,破碎無神地躺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他眼中毫無光彩,整個眼球被陰雲侵占,光明被迫離開他的世界。
他纖細修長的脖頸上挂着一圈紫紅色的勒痕,勒痕緊貼在喉結下方,極其殘忍而又清晰地暴露在空氣中。紅痕以下,皮膚雪白細膩,顯得頸部傷疤越發的凄慘。随着這道不可磨滅的痕跡,青年的一切,他的驕傲,自尊,人性全部被撕裂,只餘下一具破碎孱弱的身體。
【夠了!】
明明只是文字,沈寧卻驀然打了個冷顫。
怎,怎麽了?
那頭很快又發來一條安撫性質的信息。
【老板:足夠了。】
沈寧不太懂這個标準,只能懵懵懂懂地說:“夠,夠了麽?”
“那好,那我不拍了。謝先生,你可以來接我麽?我有點害怕。”
謝寅難得地正經地回複他:
“這是林從柏朋友的店,一般人過去震懾不住,我已經叫邵正覺過去了,再等十分鐘。”
沈寧松了口氣,他才發現自己剛剛一通操作,渾身都卸了力,剛才精神緊繃都沒有發現,現在放松下來才知道自己身上都出了冷汗。
“謝,謝先生,我現在應該怎麽辦?”左右無人,他下意識地向他求助。
謝寅嗓音依舊冷漠,卻說出了一個非常靠譜的辦法:
“現在,把林從柏手腳都捆住,防止他中間醒來,還有,最好把他嘴巴也堵上。”
沈寧:這主意可太棒了。
他艱難地做起來,默默地把衣服穿了回去,還用力捆住林從柏的手腳,嘴巴也用襯衫塞住了。
這樣子,就不會有危險了吧?
沈寧抱着膝蓋坐到地上,雖然不合時宜,但是他又開始打瞌睡了,但大腦仍然在興奮當中,困倦和不安糅合出一股奇妙的感覺,理智和五感好像達到了巅峰,讓他甚至覺得有些餓了。
他手指碰到手機殼,才發現和謝寅的通話還沒有結束,而他剛才綁人的幾分鐘裏,謝寅也沒有挂斷電話,正在連接的通話顯示讓他一瞬間恢複了點力氣。
他拿起手機,聲音帶着虛弱:“謝先生,為什麽不挂電話?”
男人宛若機器人地回答:“我不缺這點通話費。”
沈寧笑了笑,默默搖了搖頭。
謝寅。
……
雖然通話一直沒有挂斷,但沈寧和謝寅的确沒有講幾句話,偶爾沈寧輕聲叫他,也會得到一個短促的回複。
十分鐘後,他聽到外面傳來巨大的吵嚷聲,好像是房門被踢開了,緊接着有腳步聲靠近,有人禮貌地敲門:
“沈先生,你好,我是邵正覺。”
緩慢地,有人拖着疲倦的身體走向門口。
過了大概一分鐘,洗手間門從裏頭被打開了。
邵正覺一身西裝筆挺,仿佛不是大晚上突然被叫起來加班,而是随時臨陣以待。他上前一步,堵住其他人窺探的視線。
沈寧滿臉寫着疲倦,臉上還有些奇奇怪怪的印記,讓他的的臉有的紅一點,有的白一點,眼眶也紅通通的,乍看之下,竟像是受到過虐待。
邵正覺不敢多看,目光悄無聲息地移開,沈寧讓開一個位置,讓他進來。
邵正覺一進來就看到倒在地上的林從柏,沈寧把原來扯下來的衣服又給他穿了上去,把他拖到牆角背靠在牆面,不至于像一灘爛泥般摔在地上。
邵正覺來之前就被交待過了,他擋住其他人的視線,快速道:
“林少喝醉了,送林少去休息。”
他身後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走進将林從柏攙扶了起來,當着一屋子人的面扶到外邊,這兩個人渾身氣勢強盛,那些個校園混混完全不能比,他們扶着人出去,竟然都沒有人敢攔。正好經理趕到,邵正覺伸手叫保镖停下,對着經理說
“林少喝醉了,你找個空的房間,讓林少好好休息。”
經理剛想開口,邵正覺就冷冷瞪了他一眼,眼中威懾明顯。邵正覺在謝寅身邊待了有六年之久,是他心腹幹将,那經理不敢對他不敬,明知這事有貓膩也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領着沈寧走了。
沈寧走的時候,一屋子人表情各異,但沈寧沒工夫管了,邵正覺把他帶到車裏,才說:
“沈先生,您休息一下,現在就回別墅去。”
沈寧耷拉着眼皮子道謝:“謝謝你。”
沈寧還沒心大到在觊觎自己□□的人面前睡着,他今夜消耗的精神力抵得上一周的份額,剛放下戒心,就腦袋一歪縮在車裏睡了過去。
車內燈光調得很暗,朦朦胧胧的音樂反而有助睡眠,沈寧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再次有意識時車子已經進入別墅小區。小區曲曲折折,庭院深深,晚香在清淺的銀輝下肆意盛放。池塘中流水潺潺,倒映中一輪月牙。
進了小區之後,車子又繞着彎開了好一會,才看到一棟獨門獨戶的別墅。別墅上上下下都開着燈,光芒溫婉娴靜,在燈火闌珊,夜沉如水的落木之中宛若一粒滾圓滾圓的白玉團子。
看到別墅的那刻,饑餓感和酸澀同時湧來。
不是不感到委屈,但是穿都穿過來了,能怎麽樣呢?這個世界就是針對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對方試圖虐身的時候先一腳踹飛他。
嗯,現在就開始學詠春拳,男生胡思亂想着。窗口隐約有人影走動,沈寧下了車之後推門而進。他現在已經有別墅出入權了,門把檢測到他的指紋,順着手掌用力角度,無比順暢地開啓鎖芯繁雜疊密的齒輪。
大門打開,流水的光從裏頭傾瀉下來,客廳裏謝寅換上了一身居家服裝,正在沙發上看雜志,腿上蓋着一條深色的毛毯,聽到動靜擡起頭,淡淡道:
“回來了。”
“嗯。”
他的神态太過于自然,沈寧下意識地跟着應了一聲,大腦暫時短路。麗姨啪嗒啪嗒從廚房小跑出來,看到他就滿臉高興地說:
“沈先生,你回來了,先生叫我煲了湯,有助于安神睡眠的,正好煮好了呢,你喝了再休息。”她招了招手。
“先生也是,都一起進來吧。”
謝寅放下雜志,他腳上套着一雙純色的棉拖,看起來很怪異,仿佛和一絲不茍的精英總裁形象背道而馳,又仿佛十分貼合。
男人朝門口看了眼就往廚房去了。
“……”
沈寧甩開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彎腰換上鞋子,踏出一步,将自己陷入這片暖潮之中。
2,
或許是麗姨的湯真的有用,這一夜沈寧睡得特別沉,正好第二天是周末,男生放縱自己沉溺享受當中,到了第二天上午九點才起來。
——不過話說好像每次周末都沒好事,搞得他都有點周末PTSD了。
沈寧沒有起床氣,但他睡醒後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恢複狀态。他打着哈欠下了樓,才走到客廳就整個人清醒了。
客廳裏,有客在。一個年紀不大的男人和謝寅面對面坐着,他穿着一身潮流服飾,和對面的謝寅,剛剛下樓的沈寧都風格迥異。能夠在謝寅面前穿的如此不羁的人只有一個,展白聽到動靜轉過頭來,在看到沈寧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寧莫名其妙,展白雖然是謝寅的“兄弟”,但親兄弟都明算賬,沈寧猶豫了下,慢慢走到兩人跟前,小聲地喊了聲:
“謝先生,展先生。”
謝寅向他點了點頭,看向展白道:“你難得過來,留下中午一起吃飯,嘗嘗麗姨新研究的菜。”
“好啊,我也想麗姨的手藝了,你這麽忙的一個人獨占麗姨,真的好過分啊。”
謝寅語氣暧昧地說:“現在不是有寧寧了麽?”
展白的表情像是有顆蟲子硬要飛進他嘴巴裏。
沈寧聽完這對兄弟旁若無人地談論了自己,在刷夠了存在感後就遛彎到院子裏一處空地上做伸展運動。他做的都是老年運動,再演幾個太極拳就完全步入老齡化生活了,自诩年輕健氣時尚的展白在他背後冷哼了聲,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走上前冷冷道:
“別惹事!”
他慢慢地走上來,神色裏帶着一絲他這種身份公子哥特有的痞性和輕狂,兩邊眉毛斜飛入鬓,瞳孔倨傲地從上往下斜睨着沈寧,一字一頓地說:
“你既然跟着我哥,就不要再勾三搭四,出了問題還不是要我哥給你擦屁股。”
他可能是聽說了昨天晚上的事,所以一大早地就跑過來跟他哥确認,說不定還想着怎麽幫他哥解決這件事,從這方面來說,他還真算得上謝寅的好兄弟。
沈寧睡了一覺,又呼吸着城裏絕沒有的新鮮空氣,心情特別愉悅,一時間連僞裝的難過都做不出來,他勉勉強強克制住讓自己不要笑,但一說話空氣裏就充滿了快活的味道:
“好,我明白了。”
展白:“......”
他忍不住道:“你不要笑,我在說正經事。”
沈寧:我努力吧。
展白看他終于知曉事情嚴重性了,才又道:
“不管你以前私生活怎麽樣,但既然你跟了我哥,就要一心一意對待他,否則,就算我哥饒過你,我也不會放過你。”他甩着狠話:
“知道麽?”
沈寧非常嚴肅地點頭:“知道了。”
展白:“......”這不還是在笑麽?笑意都從眼中漏出來了,有這麽好笑麽?
沈寧忽然眼睛一亮,歡快地道:“你聞到香味了麽?是麗姨把早餐作出來了,你吃早飯了麽?要不要再來點?”
他盛情邀請。
展白:“......”
沈寧聞到香味什麽伸展運動晨間運動都不想了,第一時間乖乖地坐在餐廳餐桌旁,折疊好餐巾,等着飯菜上桌。
謝寅雖然早上吃了烤面包和牛奶,但他其實更習慣中式早點,面包和牛奶都用得很少量,這會兒也坐在了餐桌旁,等到展白上席,一桌子人就整整齊齊地都坐好了。
早飯還是雜糧粥,搭配雞蛋和新鮮水果。麗姨的粥煮得特別入味,谷物香和基地雞湯的香味讓人欲罷不能,沈寧一口氣喝了兩碗,正想來第三碗:
“早餐別吃太多。”
“......哦。”沈寧委委屈屈地放下了碗。
展白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對着廚房大聲道:“麗姨我還想再來一碗!”
麗姨溫婉的聲音從裏頭傳出來:“有,都有!”
展白小心地看了眼對面的男人,卻發現他低着頭,姿态優雅地剝着手上的雞蛋殼,對自己的話毫無反應。
“......”
沈寧吃完了早餐,感覺這個場子沒自己什麽事,就随便找了個借口回房間。他直到中午才再次出來,展白正跟謝寅坐在客廳裏聊天,不知道說到了什麽,仰着頭哈哈大笑着,結果一扭頭正對上從樓梯口下來的沈寧的臉,笑容立刻停滞。
正要把頭轉回去,忽然又像是看到什麽恐怖的玩意般,睜大了雙眼驚恐地看着他。
沈寧莫名其妙地低下頭審視自己的身着,他衣服沒穿反啊?
謝寅也朝着他的方向看了過來,臉色微微一僵,忽然站起來走了幾步站定在他面前。
沈寧迷茫地看着他,他擡着下巴往上瞧着謝寅,看到他臉色越來越不悅,竟然還蹙緊了眉尖,低啞着嗓音命令道:
“去換件衣服。”
沈寧:“啊?”
謝寅重新道:“換一件衛衣下來,帶帽子的。”
沈寧的确有一件帶帽子的衛衣,胸口還大大咧咧地繡着幾個英文字符,充滿了年輕的氣息,也曾被謝寅用眼神批判過,他都不知道謝寅為什麽突然這麽要求他。
不過他是個很好的情人(兼下屬),老板怎麽說,他就怎麽做吧。
沈寧換了衣服下來,兩人這才神色正常了些,不過也沒有很正常就是了。
沈寧老覺得怪怪的,好像展白一直在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自己,等到自己回望過去,那邊又避開了。包括謝寅也是,他還不高興地瞪了自己一眼,伸手伸出,用力收了收他領口垂下來的兩根繩子。
沈寧反抗:“咳咳你弄疼我了!”
謝寅眉宇更緊:“閉嘴。”
不知道為什麽,一旁展白看過來的眼神更複雜了。
午飯後展白終于回去了,沈寧還不夠資格下樓送他。他站在書房窗戶邊上,正好能看到庭院裏展白和謝寅兩人面對面站着,展白似乎要跟他說些什麽,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伸出手一臉表情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