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第48章

秦默開着車毫無方向的跑,沿着主幹路一直跑，速度非常的快,秦睿先系了安全帶，覺得不太保險後又扶住了頭頂的把手，最後就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剎位置,秦默車技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秦睿咬着牙,這個混蛋這二十年就學會了飙車，幸虧他還知道跑沒人的路，秦默這一跑一直跑到了海邊，遙遠的海邊，天的盡頭，再也沒路跑了，秦默下了車。光着腳在沙灘上踩貝殼，海浪一波波的沖上來，秦默終于走夠了，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這一路墨鏡一直都沒摘下來，秦睿坐他身邊看他：“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秦默把墨鏡拿下來：“我沒哭。”

秦睿認認真真的看他：“哭也沒事，你還是小孩。”

秦默又重申了一遍：“我不哭，我憑什麽哭啊，我媽沒了我都沒哭。”那時候太小，不知道什麽叫病重，不知道什麽叫天堂，媽媽說會在天堂上看着他，會一直一直陪着他，把她的骨灰撒在海中會變成天上的星星，永遠都不會走，只要他擡頭就能看見她。

秦默把頭擡了起來，大白天沒有星星，他早就不是小孩了，他也早就知道他媽媽不在了，從知道她再也回不來的時候，他就恨死了他的父親，他恨他氣他怨他，他說他一輩子都不肯叫他爸爸，可是最終還是沒能做到底，他那個跟他毫無血緣的父親待他太好了，好到讓他恨不起來，他恨不了他又不肯被他的好意收攏，不想背叛他媽媽，于是他就成了問題兒童，長大了就成了叛逆二世祖，混賬一生，死不足惜。

他一點點的把沙子挖開，挖了一個大洞，把腳放進去，小腿都埋了半截，如果有可能他大概想把自己也埋下去。秦睿看着他小心的問：“小默能不能告訴我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秦默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什麽剛才的話？”

秦睿看着他的眼睛，一眨都沒眨，怕錯過他的表情：“就是上輩子，你說的上輩子，二十四年？你害死了誰？”

秦默呆了一下，他……把話都抖出來了？秦睿這是要套他的話嗎？他要成妖怪了嗎？秦睿還在看他，眼神帶着探究，他不知道學醫的人是不是都是無神論者，他以前也是唯物主義無神論者的，但是當他重生了後，他才發現無法解釋他的存在。他自己都不相信了，就更沒有辦法跟秦睿說了，他幹咳了聲：“我沒那麽說。”

秦睿笑着看他：“你說了。”說的很痛苦，一遍遍說瞎眼的時候特別難受，讓看着的人難受，雙眼無神，了無生氣，跟真的瞎過一樣。

秦默非常郁悶：“演戲，我演給他看的，我就是想氣氣他。”秦睿還看他，那種眼神讓你覺得瞞着他都覺得是種愧疚。

秦默煩躁的摸了把頭：“我可能還沒有從戲裏走出來，歐陽天就是這樣的，你不是看我演的歐陽天了嗎，歐陽天他害死了……他害死了女主角的父母。”

這個理由真是遜鄙了，歐陽天比他好太多了，他簡直愧對那個角色，歐陽天深愛女主角，他的那份愛才是大愛，比他相比他簡直沒臉見人。

秦默略過他的眼睛看向了遠方，過往那一段他真的一點都不想再想了。

秦睿決定不逼他了，他雙手扶在他肩膀上，他一直喜歡這樣扶秦默，這個姿勢對一個同齡人來說确實太具有侵犯意識，大權在握，高高在上，這其實不夠尊重，仿佛要把他掌控在他手中一樣，明明秦默已經長的很大了，甚至快跟他一樣高了，可是他還是喜歡這麽握着他，總覺得他還是那個從小到大只會給他闖禍的小混蛋，他教育他是對的，他即便這麽握着他也是對的。

但是這一刻他想抱抱他，就着這個姿勢抱抱他，覺的他可憐了，秦默趴在他肩上的時候心裏有些難受，說不出是中什麽感覺，他第一次沒有去推開秦睿，他想跟他說聲對不起，他看着遠處的海岸線輕輕的說：“大哥，對不起。”對不起，我曾經害死過你的妻兒。

秦睿伸手拍了拍他：“說什麽呢？我們是一家人。”

秦默趴在他肩上笑了下，眼圈卻一下子紅了，他背負了太久的愧疚，這一刻從他口中聽到他的原諒，像是死刑犯被赦免了一樣，他想起他闖禍後的那一年，他一句話都沒有跟他講過，他知道他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他，每一天都來看他，每天看他好幾次，只要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到他的門口，那麽多次，多到他能聽出他的腳步，秦默眼淚嘩的就下來了，只是那個時候的他跟現在一樣的固執，他一句話都不跟他說，他也不知道如何跟他說，他那時候已經不再嫉妒他，而是怕他，因為無法再還他一個妻子，無法再把他兒子還給他，把他殺了都還不回來了，他就算再死一千次一萬次都還不回來了。

秦睿還在拍他的背：“小默，沒事了啊，什麽事都會過去的。”

秦默咬着牙笑，他這個大哥很好，很好，是他這兩輩子為數不多的家人，他的感情都埋在心底，輕易不會說出來，他以前不懂，現在懂了。謝柔是他最喜歡的人，他們兩個人走在一起，很好。從此以後他再無怨言。

他靠在他的肩上終于想想他的過去，他喜歡謝柔毫無理由，因為同命相憐，因為身世相同，被叫做私生子的那一刻覺的是志同道合，青梅竹馬的這些年，他是心甘情願的跟她在一起，心甘情願，這就夠了，從今以後，願她心想事成。從今以後，願他們幸福。

秦睿不得不把他抱緊了，他沒有想過秦默會哭，聽不到聲音，可是身體抽的厲害，他大概是想控制着自己，可是控制不下來，所以整個身體抖的厲害，秦睿一次次拍他：“哭吧，你哭出聲來就好了。”

秦默停不下來，他背負了太久的情債，這一刻卸下來的時候他控制不住，聽着秦睿的聲音更加無法控制，哭的時候最不能安慰，沒人管的時候，自己掉幾滴眼淚就過去了，可是一旦有人安慰，便覺的天大的委屈，于是這一輩子很少哭的秦默伏在他肩頭嚎啕大哭。

這世上有一句話，說的不夠貼切，可是從某一方面來說很對，想要忘掉一份感情，只能快速的填上一段，一物換一物，一份感情換一份，對秦默來說，此刻是以親情換愛情。兩種感情曾經都是他求之不得的，是他心中的執念，這一刻他分不清那個重。

秦睿抱着他良久沒有動，秦默趴在他懷裏哭的像個小孩，身體單薄的他一個手臂都能抱過來，這種感覺陌生卻又溫暖，他很少這麽抱過秦默。遠處海灘上人來人往，情侶，家人，他跟秦默也有家了，他們也是一家人。

秦默哭了半天終于差不多了，但是一時也沒爬起來，他大概是覺的丢人了，扭捏着不知道怎麽起來了，秦睿沒動，由着他自己掙紮了半天，終于自己坐好了，他尴尬的咳了聲：“大哥，我沒事了，謝謝你。”

秦睿并排着跟他坐一塊，笑着安慰他：“其實陳先生，他并不是故意的，也許那時候他太年輕。”年輕的時候誰都會犯錯，只是有些錯誤再也無法挽回。

秦默哭夠了願意跟他說話了，他嗯了聲：“我知道，我媽跟我說過，她真的不怨他，她說她感謝他給她過一段轟轟烈烈的婚姻，雖然短暫，可是又留給她一個孩子，讓她有生之年有個伴，讓她的生命有了延續，她說，沒有遇到他之前她以為她會孤老一輩子呢。”

秦睿想想他老爹真是造孽啊，他辜負了兩個人。

秦默還在回憶：“我媽一直都沒有告訴我他叫什麽名字，說不想讓我怪他。讓我以後過的開開心心，即便是沒有他在，我也能夠過的開心。只是我不想原諒他。她越是袒護他，我就越不想原諒他。”所以等他到了秦家後，誤會那麽深。

秦睿看着他笑，他以前的時候是不是也這個樣，固執的恨他的父親，其實也只有自己的在乎的人才那麽恨，他喜歡陳柏橋，所以此刻才這麽氣他，秦睿嘆了口氣，恨一個人挺累的，他坐直了跟他說：“你媽媽說的對，她希望你開心，如果陳柏喬讓你不開心了，那我們不理他了，就當他是個過客。”

秦默終于扭頭看他：“你們還要我嗎？我還能回你們家嗎？” 知道我是別人家的孩子了，你們還要我嗎？

他的語氣太忐忑了，跟個小孩一樣，秦睿把他攬到他肩上：“已經養了二十年了，好不容易現在會掙錢了，再白送給別人豈不是虧了。”秦默靠他身上開始笑，夕陽一點點落下來，把他臉上鍍上了一層金，就連眼睫毛都暈染了一層，他的眉毛，頭發，眼睫毛終于都長出來了，毛茸茸的看着非常溫暖，像他養的那個波爾卡，秦睿想想他家裏的那條狗笑了下，他的人生過的平靜無波，家裏寂靜的如同醫院，這個小孩跟那條小狗一樣，無意中點綴了他的生活。

秦默沒有靠他身上多久，他們兩個大男人這麽抱着靠着的終于引起了其他人的關注，秦默看着周圍人由偷偷摸摸的看他，到開始光明正大的拍照，終于反應過來，他站起來：“快走。”

秦睿還想穿鞋子，秦默把他拉起來：“不穿了，來不及了。”

還沒說完呢，熱情的群衆就圍上來了：“你是不是那個秦默啊，就是電視劇上的歐陽天……”

秦默揮手：“我不是。”

他越反對，人家越看他：“我怎麽覺着像呢，哎，你們快來看看像不像，你看，真的很像。”

“快來看啊，秦默在這裏！”

“誰？！”

“就是那個秦默！”

“誰！”

“靠！你耳朵聾了？就是那個救火的那個！”

“不知道啊！”

“靠！就是那個演電視劇《雪晴天藍》的那個？”

“什麽電視，都沒聽過！”

“靠！就是最近那個甩了謝謹跟陳柏喬相好的那個！”

“哦，明白了，我這就過來了！”

“終于見着真人了！”

秦默臉一陣陣的黑，操，他竟然是通過這種橋段被別人知道的！

這次換秦睿拖着他走：“快走！”

走不了了，沙灘上這麽多洗海水澡的，都穿着比基尼，這麽圍上來的時候你都不敢強硬的碰他們，更何況他們還很熱情：“秦默，你給我簽個名吧。”都這麽光溜溜的，簽哪啊？

“給我簽個！就簽在這，我背上！”

“胸膛上！”

“屁股上！”

“……”

秦默伸手擋在人：“我不是，讓讓，請讓一讓，我真的不是，不是……”

秦睿拉着他的手拼命擠出了人群，可是沙灘上到處都是人，被他們這一吆喝，成群的過來看：“別走啊！秦默！快攔着他，那真的是秦默！”

“他又跟別的男人出來玩了！”

秦睿臉一陣陣的黑，竟然沒人認識他，秦默拉着他往路上跑，出了沙灘這些人總不會追他了吧，結果到了路上，竟然還有聞訊趕來的記者，在周邊想拍個比基尼照的人記者一聽有更大的新聞，立馬都圍了上來，現如今秦默的緋聞那就是天大的新聞，頭條必上的，抓到他那就是抓到了主編的心啊。

“在哪？在那！”

秦默拉着秦睿跑的更快了，他拉着個男人目标太大了，記者很快就确定目标了，一起朝他追來。

可憐這倆人光着腳，根本就跑不過穿着鞋的記者，這人行道上也不比沙灘，秦睿終于不肯跑了，他這輩子還沒有這麽丢過人呢，竟然被一群記者追着跑，他是犯什麽法了嗎。

他停了下來，秦默喘着氣看他：“跑啊，大哥。”

秦睿整了整他跑歪了的衣服：“不跑了。”

秦默看着跟着記者跑過來的衆人：“我現在太有名氣了。”

秦睿嘴角抽了下，在記者們趕來前，他已經整理好了衣服，整整齊齊的站在人行道上。面色平靜，光着腳丫子卻依然冷靜自如，仿佛站在演講臺上一樣，記者被他這種理所當然氣勢震了下，終于在離他五米之外停下了。

秦睿看着他們笑笑：“怎麽不拍了？是華娛的記者吧？”被點了名的記者咳了聲，如果面對面還是認不出來的話那他們該失職了，別的人可以不認識秦睿，但是他們這些依附娛樂公司生存的娛記們，如果連TE的當家人都不認識，那說出去真的是丢臉。但是他們真的很想拍啊，從沒有見過秦睿光着腳的時候啊，從沒見過他被人追着這麽狼狽的時候。

秦睿笑了下：“拍吧，如果你們能發的話。”記者咳了聲：“那我們能發嗎？”

秦睿笑了下很溫和，說的話卻讓人郁悶：“把剛才拍的那些最好也删掉吧，省的麻煩你們主編親自删。”記者無聲的點了點頭：“好的，秦總。”

秦睿又看看他身後的那些圍觀的群衆，伸手指指秦默：“他不是秦默，他比秦默好看多了。”周圍的群衆看看秦默，秦默已經從地上撿起他裂了紋的墨鏡戴上了，這個模樣哪裏比得上秦默？

圍觀的衆人都漸漸的散了，兩個人坐在樹底下喘氣：“終于都走了。”秦默伸出腳丫子看了看，現在也沒法穿鞋了，一腳的灰。兩個人跑的這一陣也不知道跑到哪裏了，秦睿看了看方向：“我們還得再走回去，車在那邊。”

兩個人只好重新走，腳踩在方塊路上，一塊又一塊，秦睿大概沒有走過，非常別扭，秦默走着走着便笑了，秦睿看了他一眼：“高興了？”

秦默揚天笑，這一陣逃跑，高興了。

秦睿看着他無可奈何，秦默乖了這些日子，他都忘記他的本性了，天性愛玩，最喜歡打群架，特別熱衷這種出風頭的事，不管是不是丢人的。

秦睿完全沒有想到秦默比他想的還惡劣，他這麽高興是因為看見他也跟他一起倒了黴，他可願意看秦睿倒黴了。

秦睿看着天色：“我們回家吧。”

秦默搖了搖頭：“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陳柏橋一定還在那裏等着他，他一點都不想見他，他也不知道怎麽見他老爹，見了他後到底該叫他什麽呢。

最後兩個人只好住進了海邊的別墅裏，這棟老房子因為很少來住，打掃的不夠勤，院子外面的爬牆梅都快把牆蓋住了，兩人爬上山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也顧不上收拾院子了，屋裏一股子黴味，得先收拾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