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事情發生在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後,蛇王一覺醒來,忽然發現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
“我看看。”張傳玺彎下腰扒開他眼皮仔細瞧了瞧,深以為異。“好奇怪,你眼珠上面長了一層白膜……蛇也會患白內障?”
蛇王無語,過得半晌才憋屈地道:“不是白內障……是我要蛻皮了。”
張傳玺睜大眼睛。
“什麽?”
“蛻皮!你不知道蛇要蛻皮的?”
蛻皮……他當然知道啊,可誰想得到一個千年老妖也要蛻皮呢?張傳玺眼睛眨巴了幾秒,漸漸露出種‘好有趣好好玩’的表情,一轉身竟是雀躍地跑出去:“我先去百度下!”
“……喂!”
說來百度真是個好東西,一輸入‘蛇蛻皮怎麽辦’立刻就跳出三千多條記錄,其中有一條簡直就象是為他張傳玺量身準備的,傳道解惑,說得詳細極了。
“……蛇是一種神奇的生物,它們畢生都在進行蛻皮,成年蛇一年蛻一至兩次,幼蛇一年蛻四次,每蛻一次便長大一點,如無外來因素幹擾,它能一直這樣生長活至千百年……”
“蛇蛻皮前眼睛會失明幾天,複明1-2天後便開始蛻皮,主人要為它準備溫暖潮濕黑暗的養殖箱,裏面最好放一盆足夠浸泡整個身體的水……”
“嗯……”張傳玺一邊學習一邊摸着下巴認真思索,要濕暖潮濕黑暗還要有水……看來只能在浴室裏進行了!
正思考着要如何安頓作些什麽準備時便聽卧室裏砰一聲重物墜地之聲,張傳玺心知蛇王此刻視力不便恐怕是撞倒了什麽東西便趕緊離開電腦前跑過去查看,這一看卻忍不住噗一聲笑了,原來蛇王撐不住變回了原型,正在地上煩燥地甩尾巴。
蛇蛻皮期間會變得暴躁易怒更富攻擊性,而象蛇王這種修行了千年的妖平時威風慣了,此刻一失明心理落差太大,聽到他忍俊不禁的笑聲更是氣結,忍不住高高地豎起頭,發出嘶嘶的威脅聲。
同床共枕這麽久張傳玺哪裏還會怕他,倒覺得他瞪着眼睛鮮紅的蛇信子嘶嘶吐露着一派外強中幹,較之平時反而有種逞強的可愛,遂笑着将手指捏了個訣作勢要彈他蛇頭。正玩鬧着忽聽有人拍門,卻是兩個小孩聽到聲音跑了下來,叫着哥哥把門拍得咣咣作響。
對哦,張傳玺這才想起來,蛇王蛻皮得好幾天呢,家裏兩個小孩可不能讓他們看到,得想個法子把他們支開才好。遂伸出食指對着那蛇輕輕噓了一聲示意他別發出聲響,自己則關了卧室門快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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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門張傳璧果然就問了:“哥,剛是什麽聲音?”
張傳玺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麽,臺燈掉下來了。”說着有意無意擋在門口,不讓他們進去。
賀小年往裏面看了看,納悶地問:“哥哥,你有沒有看到我叔叔?他不在他房裏。”
張傳玺十分鎮定地哦一聲,面不紅心不跳地展開忽悠大法:“在裏面呢。不過他患上紅眼病了,傳染,這幾天你們最好是去我家裏住幾天,不然傳上就麻煩了!”
賀小年一聽叔叔生病頓時就心慌起來:“紅眼病……嚴重嗎?!”
張傳玺笑着摸摸他的頭:“不嚴重,隔離一個星期就會好,但你們是小孩子,抵抗力弱,所以一定要隔開。”說着便催他們上樓去收拾書包,等吃過飯就趕緊回那邊住去。
到底小孩子比較好騙,因此兩人都對張傳玺的話深信不疑,只不過比起因為可以脫離兄長的監管而倍加歡喜的張傳璧賀小年就要顯得更有良心一點,臨走前都還挂念着他的王錦叔叔,不死心地問:“我能不能去看看叔叔……就站在門口看一眼!”
張傳玺一邊感嘆人家的孩子真懂事真可愛,一邊卻仍然笑吟吟地蹲下來诓他:“不行哦,紅眼病很厲害的,看一眼就傳上了!”
“啊……”
張傳璧也過來幫腔:“放心吧,我哥會照顧好王叔叔的,走吧走吧,寒假作業還沒做完呢!”說完硬拉着賀小年頭也不回地跑走了,那幹脆勁兒直讓張傳玺氣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罵:“死小子,怎麽一點都不擔心他哥會染上紅眼病呢!”
罵歸罵,不管怎麽說诓走了兩小孩兒總算少了一些後顧之憂,張傳玺關上門着實松了一口氣,再一沉吟便有些放心不下地走進卧室,輕輕推開浴室門查看。
浴室裏窗簾低垂光線幽暗,但借着門縫透入的光可以清楚地看到浴室一角大浴缸的水裏盤蜛了一坨體積不小的活物,聞聲便緩緩蠕動着,把頭豎起來望向這邊。
一瞬間張傳玺有種自己養了條大型寵物蛇并被它依戀着的奇妙感覺,遲疑了一下忍不住走進去,在浴缸前蹲下。
他平時也算是口齒伶俐能說會道的了,但此時此刻對着這巨蛇卻有些不知說什麽做什麽才好,想摸它頭又覺不妥,笨拙地把手收回來,只遲疑着問道:“你……你還好?”
蛇王輕輕吐了吐信子算是回應,接着便蔫蔫地趴了下去。張傳玺知道蛇蛻皮之前都有些犯懶不太願意活動,便理解地點點頭,輕聲道:“那你休息吧,我出去啦。”
出去又上網把蛻皮的注意事項看了一遍,确定并無什麽遺漏。當晚蛇王便在浴缸裏過的夜,而張傳玺,明明可以享受久違的獨霸大床但不知怎的卻總有些睡不好,半夜頻頻起身傾聽浴室裏的動靜。
每天換一次水,如此這般過了四天,蛇王眼睛裏的白膜消失重新變得清亮,這就是要蛻皮的前兆了,張傳玺便根據網上的傳授去長江邊搬回兩個如小孩臉盤大小的鵝卵石,又去山上撿了一截斷掉的樹枝回來固定在浴室裏——蛇沒有手腳,蛻皮全靠整個身體與外物摩擦,而摩擦嘛,自然是要粗糙點的東西比較有幫助。
去年冬天是個暖冬,一開年連續十幾天的放晴更是讓溫度大幅回升,人們早早換下了冬衣不說,連花園裏的桃花都提前開了。
在山城住久了人們也摸到了其中規律,這樣反常的天氣肯定是不對的,老天爺一定在蘊釀着一場大雨,等雨一下估計氣溫就得降個七八度,如此反複兩三回春天也就過了,直接進入夏季吧。
這豐富的生活經驗果然沒錯,悶熱了一整天,到得傍晚天空果然變得陰沉沉的起來,風也刮得呼呼作響,眼瞅着就要變天。
張傳玺有些擔憂地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知怎麽就有點心緒不寧。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也許只是單純的因為低氣壓影響了身體?
張傳璧噔噔噔地跑過來:“哥,明天你送我們去學校嗎?”
張傳玺收回思緒,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弟弟身上:“嗯。明天不是開學報到嗎,寒假作業都做完了吧,可別今晚才來趕工。”
“哪能呢。早就做完了!”張傳璧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哥,你洗完碗就回去吧,王叔叔不是還在那邊等你嗎?”
“你這是趕我走啊?”
“哪有,你別冤枉我!”
張傳玺嗤笑一聲,擺明壓根就不信他的話,不過此刻也懶得揭穿他,只收拾完後揚聲叫過賀小年和顏悅色地說:“小年,今晚你們早點睡,把窗戶和門關好,明早我來叫你們一起去學校,記得電視別看太晚啊,開學了要收收心了。”
他說一句賀小年就聽話地點一點頭,看上去真是乖巧得不得了。張傳玺笑着在他頭上摸了幾下,又給了自家弟弟一個‘好自為知’的警告眼神這才站起來準備回小樓那邊去。
門剛關上就聽到張傳璧的大嗓門:“小年,快!快把數學作業拿出來我抄!”
“……”
張傳玺忍住回去收拾他的強烈沖動,決定等明天再跟他算賬,現在——現在天色越來越黑眼看大雨就要下下來,而他心裏那種空落落的感覺越發強烈到了讓他不安的地步,對修道的人來說這麽強烈的預感可不是什麽好兆頭,不會是王錦那邊出什麽問題了吧?
剛走出巷口豆大的雨點就噼哩啪啦地打了下來,并且迅速連綿成水茫茫的一片。張傳玺之前覺得兩處隔得不遠就沒帶傘,此刻立馬被淋成了落湯雞,幸好穿的外套是連帽衫,勉強能擋下雨。
正三步并作兩步地往那邊跑,忽然周圍一黑伴着居民們的驚叫——停電了。
卧槽。張傳玺暗罵一聲,心道這才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下雨天線路也沒辦法搶修,看樣子今晚這電得停很久,搞不好明天早上才會來。
摸着黑沖回樓時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身上冷且不說連鞋子都進了水,裏頭濕溚溚的好不難受。
看來今晚只能在沒有浴霸的情況下洗澡了,張傳玺一邊這樣氣餒地想着一邊摸黑上樓。 雖然四周黑漆漆的但因為地形比較熟總算不至于撞到什麽邊邊角角,他推開卧室的門,第一件事是先叫一聲王錦的名字:“我回來了。”
王錦這幾天沒辦法說話,所以張傳玺并沒指望能聽到什麽回應,可忽然間那種強烈的感覺又來了:王錦蛻皮不會遇到什麽麻煩了吧?
要知道蛇蛻皮并不是一帆風順的,有時候也有那種無論怎麽弄都蛻不掉的情況,這種時候就特別需要人工幫助,不過這種幫助有一定危險,因為蛇在那種情況下會格外暴躁,很容易咬人。
張傳玺遲疑了下,走到浴室門口試探地又叫了一聲:“……王錦?”
他側耳傾聽裏頭的聲音,但浴室裏反常的靜,連前兩天能聽到的悉悉窣窣爬行聲和攪動水花聲都完全聽不到,張傳玺越發有些擔心起來,把手放在門把手上作了下心理準備才慢慢把門推開:
“我進來了哦……”
門開了,可因為停電又垂着窗簾的緣故,裏頭比外面還要黑、還要暗,完全看不清是什麽情況。
因為未知張傳玺的心劇烈跳動起來,他頓了下,摸出手機按亮電源:“王錦……?”
詢問聲中他一只腳慢慢邁了進去,可還未踏實忽然暗中有條軟物猛一下将他的腳一卷一拖,張傳玺猝不及防地驚叫了一聲,頓時整個人都跌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