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本以為是買不起公墓墓位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選擇埋在農村親戚的地裏,但到了地頭蛇王才發現,張傳玺父母的墓竟似大有講究。
那是一座合葬墓,座落在山頂崖頭,青石墓碑上除了死者姓名外碑頭處還刻了一個古老奇異的圖案,整座墳居高臨下,正俯瞰着山下的長江大橋。
——長江大橋。
蛇王站在崖頂眉尖微微一跳。他疑心這橋就是張傳玺父母做過法的那一座,而埋在這裏,難道竟是代替那石棺鎮橋的意思?
正思量間忽聽張傳玺在後頭招呼兩個小孩:“傳璧小年你們別亂跑啊,當心摔下去。”
蛇王回頭去看,只見張傳玺蹲在墳前正将拜祭之物從籃子裏一樣一樣的取出來,兩個小孩也很聽他招呼,并不靠近懸崖邊沿,反而很懂事地靠過來,拿起衛生紙擦拭墓碑。
蛇王走過去,一邊幫忙拔草一邊以閑聊的姿态問起:“你家在這裏有親戚?”
“沒有。”
“那埋在這兒,人家沒話說?”看這附近都是開墾出來的農田,按理說當地的農民也不應該無視這一片才對。
張傳玺淡淡笑了下道:“還好。當時有管事的叔伯給這邊村委會打了招呼。”
原來朝中有人好辦事,蛇王噢一聲,遂點了點頭沒再問下去。
說話間張傳玺已點好香燭,“傳璧,過來行禮。”
張傳璧應一聲接過香,與長兄并排在墳前跪下,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收斂了平時的淘氣勁,舉香過頭對先人叩拜的張傳璧看來頗有乃兄風範,賀小年愣愣地都有點兒看呆了,不想香一插張傳璧又恢複了本性,拉過他對墓碑大大咧咧地介紹道:“爸,媽,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賀小年!你們看是不是長得象個女生?”
賀小年臉孔唰一下漲得通紅:“你才象女生呢!”說着将他一推,蹬蹬蹬跑開。張傳璧爬起來追:“賀小年你臉紅了,還說不象女生?!”
張傳玺不禁笑,蛇王有些不滿地湊過來:“你怎麽不把我介紹給你爸媽?”
張傳玺涼涼看他:“怎麽介紹?‘這是我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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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和單純的房東夜夜睡一張床?”
“說得對,那你從今晚開始別來了。”
“休想!”要他放棄和小道士同床共枕的福利,打死都不可能!
過來一趟不容易,更何況又是吃午飯的時候了。因此拜祭完後并沒急着走,張傳玺變戲法兒似的從提籃裏取出一張鮮豔的桌布在地上鋪了,又取出一些鹵菜涼面等簡易小食,數數竟有七八碟之多,鋪在桌布上配着藍天白雲青草地,便是一場完美的野炊。
也許是因為進餐環境與平時不同,大家的胃口都特別的好,四人圍坐而食将東西吃了個精光,吃完往地上一躺曬着太陽,若不是想着回程還要開兩個小時的車,簡直連動都不想動了。
收拾了東西大家才悠哉游哉地下山來,剛拐過彎便聽前頭一陣吵鬧:“車來了車來了,快點送醫院!”期間又夾雜了婦人的哭聲和旁人的勸慰聲,象是出了什麽事。
張傳玺不禁伫足去看,只見一個大漢抱了個孩子從人群中跑出來,跳上路邊的農用車車車子便風馳電騁一般狂飙了出去,顯然是急着救命。
只是短短幾秒的工夫但張傳玺和蛇王也已看得很清楚,那孩子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買水時看到的小孩。張傳玺說他面帶死氣恐怕過不了中午,竟是一語成谶!
張傳璧和賀小年畢竟還小,見到這一幕不禁緊緊靠在一起害怕地握緊了手。蛇王的臉色亦不太好看,他沒想到張傳玺竟說得這樣準!
剛那農用車不知是坐不下還是急着送醫院,竟把孩子媽給落下了,此刻痛哭着追出來,鄰居們便扶的扶,拉的拉,七嘴八舌地勸她。不想那大嫂哭歸哭,一擡頭看到了張傳玺他們,略微一愣立刻瘋了一般掙脫鄰居跑過來。
張傳玺還以為她要過來打他,吓了一跳,正想上車跑路的當兒那婦人卻一下子撲到他面前跪下,使勁磕頭哭道:“先生救命啊!求你救我兒子一命!”
原來意外就發生在剛剛吃午飯時——農村,本來就沒那麽多規矩說吃飯一定要坐在桌前吃,大人端了碗蹲在田間門口是常事,小孩子邊吃邊在院子裏跑來跑去也正常。以前沒人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誰知今天就偏偏發生意外了呢,那小孩被門坎絆了一跤筷子直接插進了喉嚨……
之前張傳玺的警示讓當媽的憤怒不已,但現在心情卻大是不同了。是啊,在這個獨生子女的年代人家一開口就問‘這是老幾’這還不能證明人家是有道行的人麽?!怎麽當時就忽略了人家的提醒呢!
當媽的哭得死去活來悔得腸子都青了,跟過來的鄰居一邊勸一邊注意地看這這兩大兩小四個陌生人:“他們是誰啊?”
有剛才在山上勞作的村民認出來:“剛看到他們在給墳堆子上墳……”這話一說出來,村民們看他們的眼神頓時都不一樣了。
墳堆子是他們這一片兒對那墳的稱呼,裏頭埋的是誰、憑什麽要埋在這兒、墓碑上那圖案是什麽大家之前統統都不知道,只曉得村委會挨家挨戶通知誰也不許去動那墳。直到後來有一次村委書記喝醉了才神神秘秘的提起來,說那墳跟修橋時挖出來的石棺有關,反正碰不得……
那當媽的一聽他們是那墳裏人的後人,越發拼命磕頭,哭得肝腸欲斷。張傳玺沒法,只得硬着頭皮去扶她:“大嫂,命裏注定的事,我也改不了……”他這麽一說那婦人立時就象要哭昏過去,只得趕緊又加一句:“你放心,你命裏有子送終的,還是先去醫院看看孩子吧。”
說話間有人攔了車下來,鄰居們便趕緊扶着那婦人上車去,張傳玺他們這才得以脫身。
回城的路上大家都安靜了許多,蛇王回想着剛才張傳玺的話忍不住問他:“那小孩能留下性命?”
張傳玺搖搖頭:“我安慰她而已。看她面相倒确實是有子送終,還能再生一個。”
蛇王噢一聲,再沒吭聲,直到晚上睡覺時才又提起這樁事來,閑閑道:“你能看出人的命格,可能看出我的?”
“什麽?”
“我是說,你能不能給我看看我的大限是什麽時候。”
張傳玺遲疑半晌:“你……天劫?”
蛇王嚴肅地點點頭,張傳玺不禁倒吸了一口長氣才格外慎重地說:“人和妖的命格是不一樣的,我也沒你想的那麽厲害。”
其實這是意料中的答案,蛇王不禁點了點頭,展開被子:“那算了,睡吧。”卻不想這一睡,另一樁意外卻突如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