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4.7
原本周轸不必要親自出差的,業務那裏來求支援,談判到最後一輪了,客戶那裏總部一般零配件的VP親自過去盯這最後一輪的價格戰。
業務的頭目三天前過來請二子,要二子務必過去一趟。翹板就得對等地坐,不然總有一頭翹。
周轸才從大連那裏的項目裏抽身回來,焦頭爛額,然而,陳雲給他報備完周叔元那裏的吩咐後,他下午就決定出差了。
老頭曉得周軻那裏撒酒瘋出了點纰漏,在家裏發了好大一頓火。
沒錯,老頭認定老二就是在曲線救國。真不真心從來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二知道自己要什麽。
現下的形勢就是,老二打嘴了,他從前從來瞧不上倪少陵的,如今也摸到絆子在哪裏了。
管他是不是真心想求倪少陵的侄女,起碼這個豁口,他自己願意去拱。
那麽是生意也好良緣也罷。周叔元都覺得再雙贏不過,他快到七十了,還沒看到孫子的影子,老大那裏他是指望不上了,不多勒着老二,難不成真讓他眼睜睜看着周家斷子絕孫嘛。
周叔元發難了老大一通,随即給陳雲打電話,要老二晚上一道吃飯,說白了,拿和酒。逼老大給老二賠個不是,至于倪家那頭,你該怎麽着還是怎麽着。
周轸不稀得看那爺倆的戲,下午就讓陳雲給他訂機票,在那頭停留了四天。把下個月去巡廠的計劃幹脆提前了。
這幾日縫隙裏,周轸都有給嘉勉打電話,問她咳嗽好些沒。她一次都沒問過他什麽時候回來。
他覺得她無情極了。
“出來混始終是要還的。我從前欠女人的,終究也遇到要歸還的人了,嗯?”邵偉臣走了,周轸卻沒去坐嘉勉身邊的位置,還是站在她邊上,他今日的領帶是條千鳥格的,懶散地靠着嘉勉,領帶都依到吧臺上去了。
嘉勉強迫症地伸手替他拂下來,歸置好,說他的領帶,也說他人。
“林平越還記得嘛,從前跟我和嘉勭一塊玩的那個,”周轸說林平越的姐姐前段日子和姐夫幹仗了,理由是姐夫任由那些個小妮子在他周圍賣乖,姐姐一氣之下,把他身邊幾個女員工全開了。這事他們作為看官笑了好些日子,男人嘛,終究維護男人,他們幾個覺得姐姐太小題大作了,這世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你時時刻刻看着可還得了。可是今日,周轸改口了,他說他站林姐姐,“寧錯殺勿放過。尤其是我這根據地還沒占穩呢,誰曉得有人會不會朝令夕改。”
某人再道,況且這邵偉臣論年紀、性情、家世,好像都足與嘉勉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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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勉微微不屑,原來有人也很迷信金玉良緣一說。
她刮着手裏杯上的水珠子,靜默地看着周轸,好奇,“你父親就沒催過你嘛,足與你相配的那些……”
“要聽實話嘛?”
“嗯。”
“嘉勵。老頭很滿意嘉勵,滿意她是倪少陵嫡親的女兒。”
“……”
“嬌生慣養,自幼随着父母,教養見識談吐哪樣都值得做個合格的太太,”周轸看着嘉勉,看着她眉眼裏像起霧般的生起重重情緒,“也許你始終不回來,我始終見不到你,想不起你,過幾年,我也就妥協了,娶個合格的太太。”
“嘉勵才不會只想做個合格的太太,你太小瞧人了。”
周轸看着嘉勉,一時沒有反駁她。他知道,這是她們姊妹自幼積攢下來的情意,以及她對倪家人始終還是十二歲前的感恩與懷念。
原則上,嘉勉一直沒有長大,她始終是個孩子。
才會脆弱、才會單薄、才會再冷靜自持地消化你眼裏無邊無際的欲/望。
周轸牽她下高腳椅,他在裏面的雪茄室還有應酬,江北客戶的幾個大佬過來了,他循例過來陪一巡酒。
“我給你開個包廂,你在裏面歇會,等我。”
嘉勉由周轸牽着一路往裏走,她說不必了,再跟他說明來由,她等嬸嬸那裏結束了,送她回去。
司徒還在嘉勉住處等她。
小旗老早在包廂外面候着周轸了,因為周轸稍後要去替周叔元探病一個故友。對方轉到S市來療養,落腳在桐城。周轸一身風塵歸來,得換套幹淨的去。
周轸接過小旗手上的西服防塵袋,順便交代他,“你待會送嘉勭母親回去。”
“那你這裏?”
“我再叫陳雲給我派車子來。”
“好。”小旗乖覺之餘,看老表手上牽着的嘉勉,心裏暗忖,這兩個人簡直是S城的晴雨表。他倆一齊準沒好事,外面打雷了!
包廂裏全複古的美式陳設風格,周轸把手裏的防塵袋扔在沙發上,他去裏間的洗手間洗把臉。
嘉勉跟着他,是拒絕他的安排,“我自己可以送嬸嬸回去。”
周轸旋開那黃銅水龍頭,拿手抔水,三下五除二地洗了把臉,面上還挂着濕漉漉的水珠子呢,他一眼看穿她,“慌什麽,我遇到你了,聽說了事情,順道讓小旗送你嬸嬸回去而已。”
嘉勉有點難色地呆在原地,面上是被點中心事的愣,她把愣演繹得惟妙惟肖。
周轸摘一條毛巾揩臉上的水漬,悄然間,把毛巾蒙到對面人臉上去。眼疾手快都是他,嘉勉全蒙在鼓裏狀,她拉下臉上的毛巾時,人已經被推跌到身後的牆上去。
周轸有點生氣了,扳着嘉勉的肩膀讓她面壁狀。而他從她身後扪住她,一手繞着她脖子,一手環抄在她腰上,歪頭,一口咬在她後頸處。
嘉勉來不及跳腳喊疼,某人便松口了,小懲大誡,他低低地問嘉勉,“你可是養過貓的,應該知道貓什麽時候最愛咬對方後脖子!”
周轸問過嘉勉好幾次,他送她的那只貓後來怎麽樣了?
嘉勉始終沒正面回應過他,于是,他知道,後來肯定不好,她就是這麽個容易吃心的人。
周轸孟浪出口又後悔了,平白招她幹嘛。
扶她轉過身來,嘉勉固執地看着他,他也怪她,“不讓你嬸嬸他們知道,那我和你這樣,算什麽?偷情?”
“……”
有些人怎麽都是錯的,她不說話是錯,說話也是錯。周轸只要她一個錯的理由,下一秒,拂掉她肩頭的鏈條包,擲到他們腳邊。周轸撈住嘉勉的腰,将她最挨近地控向自己,俯首,唇舌去找她。
倪嘉勉這個固執的家夥,任是她話再涼薄,唇舌是熱的,綿軟無力、濡濕溫情,升騰起人無邊的毀滅/欲。
周轸才洗過的手,冷冰冰地落在她肌膚上,她幾乎本能地激靈了下,手推拒在他心口處,被周轸捋下來,逼着她環住他。
嘉勉的手背在他外套裏襯的緞面上抄過,冰涼涼的觸感直游到她心裏去了。
周轸問她,“這幾天,想我了嘛?”
固執鬼覺得這個問題比她高考數學最後一道大題還難。
“你的打火機壞了。”是沒氣了,那晚,周轸脫外套是信手扔在地上的,大概打火機從口袋裏滑出來了,他沒察覺。
嘉勉次日打掃衛生的時候,才在窗簾邊看到了,她撿起來……
嘉勉說,她這幾天全拿他的打火機點蚊香了,打着打着,氣燒完了。
她沒說她把他的火機當蠟燭點了,是生生被她消耗掉的。
周轸聽清她的話,笑了,“沒事,等充完氣,繼續點。”說着,又嫌棄的情緒,“蚊香不是老頭老太太才會用的嘛?”
嘉勉:“人家盒子上沒有說使用對象限制老頭老太太。”
某人看她急急地反駁,不高興了,手裏的力道加碼了些,勒得她快透不過氣了,“哦,那我晚上過去給你點蚊香好不好?”
周轸把腕表撥正給嘉勉看,說他得過去了,他今晚還有兩樁事處理。“一個是我人到了,輕易遁不得;一個是過了今晚再去請安,對方可就未必領你人情了。”
嘉勉對于這些生意上的節點多少領會些,也明白商人很多時候得跟有些權力或者官僚低頭,拜碼頭也好,結交聯絡也罷,總之,她從來分得清輕重緩急。
她七八歲就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了,某種意義上,嘉勉是個絕對能耐受孤獨的人。
她想告訴周轸,你盡管忙你的正事去罷,“司徒今晚在我這裏,我得招待她,答應她一起去吃夜宵的。”
某人聞言,“倪嘉勉,你成心的吧!啊?”
“我不知道你今天回來。”
“知道呢?”某人為難她,“知道還會留你朋友過夜嘛?”
“……”包廂裏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是洗手間裏開了扇氣窗,風從那氣窗裏捎進來,也聽得見天空裏轟隆隆的雷聲。
今年春上倒沒怎麽驚雷,如今已經是夏雷了。
新鮮的空氣裏已經嗅到陣雨的味道了。
周轸還記着她時時刻刻帶傘的樣子,打趣她,今天帶了嘛。
嘉勉搖頭,雷聲滾起來,像碾子空碾。她手還在他西服外套下面,“我爸走的那天早上,外面下很大的雷雨,晨昏不分,他交代我把電視的插頭拔了,……,還答應我明天帶我去S大,看電影,買海棠糕……”
“他囑咐我出門一定要記得帶傘,下雨天去買傘的孩子,是最最笨的。”
“周轸……”一時間,嘉勉許多話湧上了心頭,她想找個人說一說,也許由人分擔去,她會看淡許多,起碼稀釋許多。
然而周轸錯會了嘉勉的情緒,切切地堵住了她的嘴,不要她講了,更不要她去記那些。他要她挨着他,多大的雷雨都不要緊,天塌不下來,哪怕整個桐城都淹了,倪嘉勉都不會有事的。
私心來論,嘉勉不喜歡聽保證,尤其這個檔口。她聽清周轸的話,下意識地咬了他一口,某人從來不按常規出牌,他還回來,依樣畫葫蘆地,在嘉勉下唇上,狠狠咬了口。
氣息錯開時,彼此都在烈烈地平靜。某人看着嘉勉唇上紅了一片,笑得更張狂了,馴服他的貓貓,“你給我咬破了,我見到你叔叔,就告訴他,是你侄女幹的。”
嘉勉氣得鼓鼓地。
周轸這才滿意了。
他真要去隔壁會客了,臨去前,問她,“晚上和你朋友吃什麽?”
“豬肚雞。”
某人說,他也好餓。
這樣,周轸捏了個響指,臨時安排起嘉勉,“小旗先送你嬸嬸,你陪她到家後,再回去,就別出來了。我叫人送食盒到你那裏,先墊墊別的,等我一起吃豬肚雞。”
他的意思,他要過去。
“司徒在我那裏留宿。”嘉勉以為她沒表達清楚。
“她留她的,我就不能過去了?”某人反問,再順帶将嘉勉一軍,“我又不留宿。”
“……”嘉勉恨恨地看着他。
周轸兩只手來揉她的耳朵,“不管,我也要吃豬肚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