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異鄉人(1)
一個故事,通常是從主人公少年時候開始的。于卡卡西而言,這樣一般的規律是成立的。在卡卡西少年的時候,他曾和同伴宇智波帶土讨論關于未來的事情。
對于十三歲的少年來說,未來是難以形容并且充滿了美好的幻想的。未來是美好的。年少的卡卡西這麽相信着。少年人是村子的希望,老人總這麽說着,少年人代表着村子的未來。
這場對話的具體情景已經記不清,只記得一直開到天邊的櫻花瓣,在薔薇色的光線照耀下,快要燃燒起來一般。在這花火中,帶土白皙的臉轉過來,黑白分明浸了水一樣的靜靜地眼睛看着他。
“卡卡西,你覺得命運是什麽呢?”
“某種神明決定的事情吧。人的一生,或許是早已經被改寫好的,你一動,它也随之改變,最終還是總想同一種結局,這就稱為命運吧。”
“悲哀也在于此。”帶土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着他。
“有時候,我似乎已經窺探自己的命運了。但是命運的悲哀之處也在于此,即使知道了結局,又能改變什麽呢。即使理智已經告訴自己什麽是對的,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但是到那個時候什麽都不管用了。身體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身體會聽從心的指示。那個瞬間,什麽理智,什麽對錯都不重要了,心會告訴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明明知道自己即将走向滅亡,卻還是無可奈何,甚至心甘情願,人的一生真是太過于悲哀了。”
“吊車尾的。”卡卡西嚴肅地看着他,加重了語氣,“難得你可能說出這麽了不得的話。不過呢,我卻覺得這是十分偉大的事情。”
“哦?”
“這是十分偉大的事情。明知道是失敗的結局,還要努力去嘗試。明知道不會有結果,還要去發芽。明明知道不會有什麽希望,卻還是還要繼續,這是十分偉大的事情。就像這櫻花燦爛的開過,即使死亡也無所謂了。”
帶土白皙的臉龐對着卡卡西。
“那又如何呢?”他有些苦惱地說,“沒有結果的事,就像這櫻花一樣,花謝了,就沒人記得了。這樣的事情做了有什麽意思呢。”
“我會記得。”卡卡西說。
忘記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呢?
這個問題,對于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答案。刻骨銘心的事情從來和時間沒有關系,幾個小時內發生的事情,有時候卻要花上一生的時間來解讀。就像是一句話的諾言,時間只有幾秒鐘,遵守它卻用了十八年的時間。
但對于另一些人來講,不需要這樣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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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年輕火影撓撓頭發:“佐助……他怎麽就能這麽忘了呢?怎麽能這麽簡單的忘記呢?他怎麽忍心呢?這個混蛋!”
“這也非他所願。如果讓佐助選擇的話,恐怕他也不願失去三年來的記憶。若要怪罪的話,也只能怪他要強的性格。”
鳴人聽見這話,肩膀和嘴角都聳下來,趴在桌子上,悶悶的說:“不是他的錯,是我的錯。如果我當時看出他狀态不好,沒硬和他打架的話就好了。”
卡卡西伸出手,揉了揉徒弟金黃色柔軟的頭發。
“不是你的錯,別自責了。況且那些事情,你還記得。只要有人記得,就不算遺忘。”
鳴人擡起蔚藍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卡卡西,因這句話而認真思索起來。他笑道:“卡卡西老師說的真的很有道理……對啊,只要我還記得,那麽總有一天佐助也會想起來的!”
“就是這個道理。”卡卡西微笑地說。
記憶像鬼魅一樣,一直跟随着你。
第四次忍者大戰,以宇智波佐助和漩渦鳴人的決戰結束。佐助掩蓋了自己傷勢,結果在決戰時舊傷複發,沒能躲過鳴人的螺旋丸。鳴人當時堪堪收回查克拉,但是佐助已經暈過去了。這時他這才看清之前佐助為了保護他而受的傷。
之後佐助在木葉醫院醒來,記憶卻停留在剛從忍者學校畢業的時候。對和第七班以及衆人的羁絆全然無知。
鳴人接任了火影,好像一瞬間就成長起來了。佐助不僅失去了記憶,連查克拉都退化到中忍的地步,鳴人提出和他合住,順便當陪練,幫助佐助做康複訓練。
那段時間鳴人整天是忙碌的,戰後百廢待興的木葉,需要重新确立确立秩序的五大國,還有佐助。他臉頰屬于少年人的圓潤迅速下去了,取得代之是成年人的堅毅。但即使是這樣,他眯起眼睛裂開嘴的姿勢還是沒變,笑起來的時候就像陽光。
卡卡西沒有插手。不僅卡卡西,戰後新的高層産生了,大人們退出了政治舞臺。他們偶爾聚在一起喝個小酒,眯着眼睛看着火影岩石,上面六位火影的雕像神情肅穆,棱角分明,然後感嘆着這真的是年輕人的舞臺了。
“鳴人,最近還好吧。”卡卡西請鳴人吃拉面的時候問。
“現在已經習慣了這種節奏。”
“佐助呢?”
“還是老樣子。大概還是不信任我,總覺得我在騙他,和十三歲的時候一樣。不對,比那時還要糟糕。他那時候比現在好多了。卡卡西老師我和你說啊,我像小時候那樣對他和他玩,十三歲他都不會生氣的,現在竟然生氣。”鳴人咬住一塊漩渦卷,含混地說。
卡卡西笑了。他多少能猜出原因,那時候鳴人是個吊車尾,佐助比他強得多。強者是不會計較弱者做什麽的。現在不一樣了,一朝醒來,當年的尖子變成了吊車尾,當初的吊車尾卻一躍成為火影。
“你都做什麽了?”
“也沒做什麽。叫他混蛋佐助,說他只是臉長得帥之類的……我當時不太懂事,是這麽做的吧?當時兩人吵吵鬧鬧的,效果還不錯。”
“佐助生氣是正常的。”卡卡西忍住笑,嚴肅地說,“如果換成別人的話,也許會當成你故意挑釁。你現在和當初不同了,你現在可是火影啊。”
“唔——”鳴人思索着,“這點我确實沒有想過。不過,佐助不會誤會的。他會明白我的心意的。畢竟,他可是佐助啊。”
卡卡西看着鳴人,漸漸的,眼前的鳴人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帶土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不會的,她可是琳啊。”或者“不會的,你可是卡卡西啊。”又或者是“怎麽可能?他可是老師啊。”仿佛一個名字就代表了一種信任一樣。
這樣的情形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卡卡西簡單的一句話,或者是腰間的鈴铛,牆上挂着的壁畫等看似不相幹的事物中,都可以聯想起帶土。
這種漫長毫無邊界的思念太長了,久到已經讓人産生誤會,思念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這就是他生命的意義。他的人生都被懊悔和思念填滿了,回憶快要把他壓死了。
然而思念已經成為本能。他還是會不自覺的回憶過去。
卡卡西搖搖頭,從這漫步邊際的臆想中出來。他下定決心說:“現在村子很安全,佐助又回來了,我可能要離去一段時間……”
“卡卡西老師要去旅行嗎?”鳴人放下筷子。
“啊,也不是很遠的地方。村子後山那邊,到時候讓大和幫着建一間房子,我要寫書。”卡卡西很認真的說。
“寫書?就像是自來也老師那樣嗎?”
“對。”
如果帶土知道了這件事,反應大概和現在的鳴人一樣。明明是有些不甘願的,眼神游離着,最後還是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想到帶土的反應,卡卡西不自覺勾起了嘴角。這已經是個老習慣了,卡卡西困惑難以抉擇的時候,總會想想,如果帶土在這裏,他會怎麽做呢?帶土幫他做了決定。
距離第四次忍者大戰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卡卡西還是無法從舊習慣中走出來。但促使卡卡西做這樣的行為的,卻是相反的想法。
想要忘記過去。記憶像鬼魅一樣,太沉重了。
卡卡西又拿出那張照片。把帶土臉上的膠帶拿下來。照片上的帶土臉圓圓的,眼睛也是圓的。
“從今天起,我要開始新生活了。”他對照片說。
這一刻,卻突然出現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卡卡西在說這樣的話的時候,照片上的帶土竟然點了點頭。卡卡西快速搖搖頭,照片上面什麽都沒有。他穿上拖鞋,走過去把桌角的燈打開,把照片放在燈下觀察。做這些的時候,他的手很沉穩,呼吸也沒有一絲紊亂。
什麽事都沒發生,照片上的帶土還是那副樣子,嘴角向下的弧度和下巴和脖子之間的角度都和之間一模一樣。除了……帶土的瞳仁不再是一團黑了,上面有紅色的镂空,三個紅色的鐮刀順次排列着,充滿了瞳仁。這是萬花瞳寫輪眼。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打開萬花瞳寫輪眼,接着,四目相對,帶土的眼睛像是一個黑洞,将他吸進去了。
卡卡西醒過來了,頭暈,眼睛有點花,像是剛剛連着放了十個神威一樣。他身體緊繃着,保持着忍者該有的警惕。
他躺在床上,身上蓋着被子,不一會兒,一個男子推門而入,中等身高,穿着白色燙金火紋的羽織。他身後光芒萬丈,反而看不清他的表情。
卡卡西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來人快步走到他面前,黑眼睛帶着笑意,捏住卡卡西的下巴,手扶着卡卡西的腦袋,給了他一個熱烈的親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