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跟随本心
夜色彌漫, 風雨交加。
公主殿內燭火搖曳，不時有各種東西飛來飛去，铛铛作響, 如同這個不安分的夜晚。
門再次被推開。
元音儀将手裏的硯臺砸出去, 吼道：“滾！本公主說了不想再見到你！給本公主滾！”
來人掀下帽子, 露出一張瘦削的臉：“阿儀，是我。”
是沈靈溪。
不是曲菡，元音儀心裏說不上來是開心還是難過，趕緊從椅子上起來：“皇……皇嫂，你也是來和我道別的嗎？”
沈靈溪看了眼地上各種東西的“屍首”, 緩步走上前：“阿儀, 我這有份信給你。”
沈靈溪把懷裏的信掏出來給她。
元音儀看到上面的【小儀親啓】四個字便知道了這封信是曲菡留給她的。
她的話還在耳邊，元音儀捏着信的手有些發顫：“皇嫂，你給我看這封信是為了埋汰我嗎？”
沈靈溪：“你先看，看完再說。”
瞥了眼沈靈溪冷凝的神色，元音儀顫着手撕開信封, 打開。
【見信如晤。對不起, 小儀, 我騙了你。】
【看見這封信時, 你應該已經到了餘杭，這是我翻了整整一天的風物志後給你選出來的地方。餘杭風景優美, 四季分明，民風淳樸……最主要的, 那裏有一片湖, 每到夏天，湖裏有接天的荷花。每一支荷花便相當于一個我，有那麽多我陪你, 想必你一定不會孤單吧。】
【……你也要記得去各處看看、旅游，這樣如果我們哪天還有機會再見面的話，你可以和我講一講你見過的山川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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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音儀的手越抖越厲害，看完最後一個字，她緊緊地攥住了信封，便要沖出去找曲菡。
沈靈溪拉住了她：“你現在去找她能做什麽？皇宮戒備森嚴，你真覺得你們能跑出去？”
元音儀：“那我也不能讓她一個人去和親吧！她是不是傻！她怎麽都不問問我就當我做了決定啊！她就是個笨蛋！……皇嫂，那我應該怎麽辦啊？”
沈靈溪：“你相信我嗎？”
元音儀擦掉臉上的淚：“相信！”
沈靈溪：“等，等天亮。”
在系統空間裏呆了很久，一直在休息，醒來之後她困意很低，再加上和親這件事，姜昭是一點都睡不着。
守着系統看了很久，姜昭終于收到了曲菡的消息。
【曲菡：已經全都解決了，謝謝你關心。】
她嘴上說解決了，可是姜昭從沈靈溪那裏知道，所謂的解決不過是折中由她一個人承擔而已。
姜昭沒有戳穿她，【怎麽解決的？】
【曲宜妃：小儀性子烈，去和親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恐怕到時候秦晉之好沒修到，反倒讓兩方環境越來越差。我和皇上商量了下，由我假扮小儀去和親。】
【曲宜妃：我和小儀本就自小一起長大，她的各種習慣脾氣我再了解不過，是不容易穿幫的，也是最合适的人選。】
【姜昭：你已經前往和親的路上了嗎？】
【曲宜妃：嗯。】
姜昭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立馬給她發送了視頻邀請：【我還沒見過你們那邊的婚服，可以讓我看一看嗎？】
【姜昭：你和親路上應當也無事，我剛好也很無聊，我們可以湊一起解解悶。】
她籌款的時候曲菡送了很多禮物，視頻連線的功能早已開通了。
曲菡思忖片刻，同意了連麥申請。
她穿着精致豪華的嫁衣，頭上蓋着紅蓋頭，端坐在馬車中。視頻連通後，她掀起蓋頭一角，“和你們電視劇裏的婚服差不多。”
姜昭看着上面精致的鳳紋刺繡搖頭道：“比我們的漂亮多了！”
曲菡抿着唇微笑。
姜昭和她搭話，“聽起來你和恒安公主關系很好，你不如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吧？”
曲菡開始細細地講她們的相遇……
第一次見面，是中秋節曲菡跟着母親去宮中赴宴，她遠遠看到一個又黑又瘦的小女孩被一堆太監宮女推搡欺負。
她就偷偷找了個理由，溜出去想找他們，可是過去的時候人已經全散了。
後來，再次見到她是看見她被一個老太監按在水裏。
她想也沒想便跑了過去。
她們由此相識。
她後來便時常跟着母親一起進宮，然後偷偷地去找她玩，再後來，她的親哥哥新皇登基，沒有人再敢欺負她。
她也因為和她關系好獲得了可以随意進宮的殊榮。
只是元音儀不喜歡後宮。
她便偷偷地讓她和自己的貼身宮女換衣服，帶她出宮。她們一起跑遍了京城的每一片土地，一起睡覺，鑽在同一個被窩裏講悄悄話……
有人罵元音儀災星，她會罵回去；有人欺負她，元音儀會幫她打回去。
她們還約定還一起離開京城，去更遠更廣闊的地方……
曲菡細細地講着她們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拉大，講完之後，卻又有些悵然若失。
以前她們那麽美好，可以後再也沒有了。
姜昭問她：“如果再給你個機會，你會跟她一起逃跑嗎？”
——願意。
頭腦已經先她的理智做出了反應，曲菡自嘲地笑了聲，正想說話，突然聽見外面一陣馬蹄嘈雜聲。
她揚聲問随行的士兵：“怎麽了？”
有人回答她：“好像是遇到了土匪！快！保護好恒安公主！”
接着，曲菡便聽到了外面刀劍相向的聲音。
小宮女坐在她旁邊，聽着外面的聲音，吓的花容失色：“小……小姐，我們不會死在這裏吧？”
曲菡：“別自己吓自己。”
很久，刀劍聲終于停了。
小宮女剛想出去看看情況，轎簾先她一步掀開，一個人高馬大滿臉刀疤的男人探進來，“呦，挺标志的小娘子啊！剛好壓回去給我當壓寨夫人！”
小宮女看到他滿臉橫肉，魂被吓去了一半。
但她依舊不忘記擋在曲菡面前，提着氣咬着牙說：“我……我們是北上和親的隊伍，你劫我們！小心被……被砍腦袋！”
男人一聽，龇牙笑了聲：“山高皇帝遠，老子就是這的土皇帝，誰敢砍老子腦袋，來人，把她們綁起來！押回去！”
曲菡和小宮女紛紛被套了麻袋綁住。
颠颠簸簸地被扛了一路，曲菡就被關進了一個房間裏，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咯吱一聲打開了。
一個腳步聲踏進來，不由分說地給她解綁。
入目皆是黑暗，別處的感官便格外明顯。
男人解着綁着她的繩子，手幾不可查地摸到了她的手，曲菡手趕緊往後縮：“你……你現在放了我，我可以當無事發生，若是能官兵追上來……”
男人沉默着，仿佛對她的威脅不為所動。
曲菡咬着舌頭，正猶豫着要不要以死證明清白，頭上的麻袋被拉開，她看到了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着一身绛紫色長袍，腰間別着一條銀鞭，面如冠玉……
看見熟悉的人，曲菡憋了很久的情緒終于決堤，撲過去抱住她，眼淚忍不住地往下落：“我……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元音儀本來打算吓唬吓唬她，但是她抱着自己哭，那些話怎麽都不忍心說出口。
她順着她的背，輕聲哄她：“沒事，已經沒事了。乖。”
抱着她哭了很久，曲菡終于想起來：“你怎麽會出現在這？”
聞言，元音儀故意板起臉：“你好意思說！你想讓人送我去餘杭，結果沒想到你半路被土匪搶劫，有人回去搬救兵，剛好遇到了我們！我就趕緊跑過來了！你是不是傻，什麽都不說，就要代替我去和親！”
曲菡原以為她知道時已經成了定局，半點改變不得，沒想到半路出現了這種意外。
她抿着唇沒說話。
元音儀道：“‘恒安公主’被土匪搶走，土匪頭子見色起意，‘恒安公主’寧死不從，咬舌自盡了。反正‘恒安公主’已經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怕她再說些氣人的話，元音儀自顧自道：“我才不要跟你下輩子，我就要這輩子！我也不要以後講給你聽，我要和你一起去各個地方！你騙了我，我很生氣，你要是再惹我生氣，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理你了！”
元音儀再次強調：“我這次說的是真的！”
曲菡噗嗤笑出聲，拉着她胳膊說：“好，依你，全都依你。”
剛剛被土匪綁起來的這段時間，曲菡想的最多，最害怕的是，如果她死了，元音儀知道該會多傷心，多難過……沒有自己陪在她身邊該怎麽辦……
她迫切地想要活下去，想要見元音儀。
那不如還是跟随本心吧。
而且，正如元音儀說的，“恒安公主”不堪受辱，選擇了自我了斷，皇上沒有任何理由遷怒到她父母身上。
總之，無論是“恒安公主”，還是“宜妃”，都已經死了。
從今以後，她們只是元音儀和曲菡而已。
元音儀哼道：“這還差不多，那我們先去哪裏？”
曲菡：“餘杭吧，現在餘杭的荷花開得正盛，我們先去餘杭看荷花，然後再去蘇州，揚州，惠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