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見鐘情
青衫男子束發高冠, 身形颀長,手中握着柄玉骨折扇,在士兵的推搡下腳步有些微淩亂。
然腳下再亂, 上面依舊挺胸闊背, 不慌不忙。
即便隔着一段距離, 他的聲音掩蓋在士兵的聲音下,依舊能從背影中窺出幾分男子溫潤如玉的氣質。
是剛剛在國公府門前遇見的宋江逸。
剛才她着急給姜昭直播鎮國公的病情,沒有多餘的心思和宋江逸閑聊,匆匆說了句“失陪”便丢下了他。
他竟然一直在門外等自己?
她進國公府已有兩個時辰,他竟然在門外等了自己足有兩個時辰?
沈靈溪心裏生出一絲愧意, 快步追上去:“等等!”
三人轉身, 宋江逸看見沈靈溪,狹長的鳳眸亮起,“沈姑娘!”
皇後娘娘不是人人都能見到的,兩個士兵就沒見過,也不認識沈靈溪。
但是他們認得春桃身上穿的宮女裝, 趕緊跪地行禮, 沈靈溪揮揮手:“此人是本宮朋友, 并非細作, 你們下去吧。”
士兵退下,宋江逸星眸璀璨:“沈姑娘, 我們還真是有緣,總是能不期而遇。”
前兩次倒算得上是有緣, 這一次, “……宋公子,你怎麽還在?”
那兩個士兵的話沈靈溪聽的清清楚楚,說的是他一直在門口溜達停留, 所以不存在兩人偶遇後他去街上轉了圈又轉回來這個情況……
兩個時辰,等了兩個時辰都沒等到她,他還不走,是傻還是怎麽的?
沈靈溪聲線平平,聽不出來是責備還是關心,宋江逸怕惹她不開心,連忙解釋道:“國公府的人個個武功高強,你一個弱女子,我擔心你會被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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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口寸步不離的守了兩個時辰,竟然是怕她被欺負?
她堂堂皇後,誰能欺負得了她,誰又敢欺負她!
果真是有點傻。
“鎮國公又不是什麽流寇土匪聚集地,他們怎麽會無端欺負我。”沈靈溪看了眼他文弱的模樣,無奈道:“何況,我若真讓人欺負了,你還能跟他們拼命不成?”
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的,她被欺負了他也幫不了她啊。
宋江逸想起來剛才他被兩個士兵拽着,他一點反抗餘地都沒有的情形,眼睛裏的光微微黯淡。
是了,就算他拼了命恐怕也保護不了她。
他不過是想到她可能會受欺負,便想一腔孤勇地擋在她面前,替她承受所有苦難,哪裏還會想能不能承的住,又能承多久。
沈靈溪又說:“你擔心我,害怕我受人欺負,便一直在外守着,那我若一夜不出去,你也要守在門外一夜嗎?”
鎮國公手術迫在眉睫,準備好手術工具,今晚就得進行。
她雖然已向姜昭詢問了手術之法,然依舊十分兇險,她必須全程直播,以應對中間可能出現的意外。
所以手術結束之前她不會離開國公府。
如果不是士兵誤認為他是細作,将他抓進府裏,恰巧遇見她,難道他還要在門口等一夜嗎?如果她沒出來閑逛,沒遇到她,他被抓進去關了起來,又該如何?
想到行差半步後的種種可能,沈靈溪覺得很有必要叮囑一番他。
她道:“宋公子,我知你心性純良,宅心仁厚,然你我二人不過僅有兩面之緣,你實在不該因為一個緣薄分淺的人将自己置于險境……”
宋江逸:“我與沈姑娘一見如故,一見……不算是緣薄分淺。”
重點是這個嗎?沈靈溪秀眉微蹙:“不過一見如故,難道值得你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嗎?”
夜晚更深露重,着涼生病了怎麽辦?
被誤認為細作,關進大牢裏怎麽辦?
宋江逸道:“值得。”
沈靈溪:“你……愚不可及!”
宋江逸:“為沈姑娘,莫說身家性命,刀山火海也值得。”
第一眼見到她時,她露出來的那雙桃花眼如盈盈秋水,晶瑩明澈,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
他想和她多待會兒。
所以他努力和她搭話同行,燈火節的街道上,雜耍團的舞臺下,朱雀河的蓮花燈前……
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知道,他喜歡她,一見鐘情。
然而後來出現的元音儀告訴他,她已經成親了。
心底的種子剛剛萌芽就宣告了枯萎。
可種子發芽容易,掐掉又豈是容易的。
再遇見她,心底的那顆種子便又漫天遍野地肆意生長起來,操控着他,操控着不由自主的他,跟上來,追上她的腳步……
他确實愚不可及。
明明知道她已經成了親,他們之間遙遠如星辰,他還是忍不住想靠近她,想為她做哪怕一件微小如塵的事,想為她……
即便永遠沒有希望,即便只能遙遠地看着她,即便只能像剛才那樣默默守在門外,他依舊願意。
刀山火海,再所不辭。
沈靈溪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
她垂首,溫聲和身側的春桃說道:“春桃,今日我還有些事需留在國公府處理,你等會派人回去通知夫君,說我不回去了,讓他不必等我。”
話是對春桃說的,卻是在不難堪地提醒宋江逸:她已成親。
沈靈溪又和宋江逸說:“宋公子,我等會還有事情處理,實在沒時間招待你。我讓人送你出府吧。”
她雖沒說半個字拒絕,但句句是拒絕之意。
宋江逸喜歡她,但也沒有破壞別人的感情,插足別人感情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今日一別,下次再見面是什麽時候,或者還有沒有下一次了……
宋江逸擡頭看了眼天空,天空湛藍無邊,遠處的太陽正緩緩落下,陽光斑駁地灑下來,灑在兩人中間,将兩人隔開。
他望着逆光中姿容豔麗的沈靈溪,緩緩點頭:“麻煩沈姑娘了。”
沈靈溪轉身欲離開。
突地一道紫色人影從宋江逸身後竄出來,聲音也随之到來:“皇嫂!”
元音儀本來想撲進沈靈溪懷裏,看見宋江逸後,動作生生止住,一張臉皺成一團:“你怎麽又又在這?”
沈靈溪淡淡地解釋:“路上碰巧遇見的,儀兒,你怎麽來了?”
元音儀聞言拉住沈靈溪,和她咬耳朵:“皇嫂,小菡說你找到了救鎮國公的方法,是真的嗎?”
沈靈溪點頭:“可以一試。”
元音儀:“那剛好,我和小菡是過來幫你的!你先把這個……旁邊這個家夥支走,我們再說正事!”
元音儀咬耳朵的時候眼睛不停地往宋江逸身上飄,暗示明顯。
沈靈溪聞言起身,“宋公子,我和儀兒有事處理,先失陪了,我讓春桃送你出府。”
雖萬般不舍,但唯有點頭,“好。”
兩人錯開宋江逸,前往側廳。
側廳裏,鎮國公夫人,淑妃,宜妃,小張将軍全都在。
兩人進去後,小張将軍看見元音儀,翻了個白眼:“怎麽瘟神來了?”
元音儀抽出腰間的軟鞭,朝他甩過去:“皮又癢了是不是!”
鞭子在空中甩出一道漂亮的銀弧,直直地甩向小張将軍那張欠揍的臉,然而小張将軍也不是吃素的,伸出手便抓住了鞭子。
狠狠一拽。
元音儀借着這個力道,擡起腳往他下三盤踹去……
曲菡上前拉住元音儀道:“正事要緊。”
淑妃也道:“要打出去打!”
元音儀撇嘴:“是他先嘴賤的好不。”
小張将軍:“明明是你先在我回京的路上派人埋伏……”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曲菡怕他們翻起舊賬來翻個三天三夜,連忙掏出袖中的東西:“這是我照姜……畫的手術過程細節圖。”
沈靈溪接過來,只見宣紙上細細地勾勒着手術過程,上到如何開膛破肚再縫合回去,下到每一個細微處的注意事項。
淑妃也湊了過來,看着這份詳盡的圖解,驚呼道:“哇!這畫的也太逼真了吧!和ppt一模一樣!宜妃你好厲害啊!”
曲菡被傳聞中脾氣火爆的淑妃誇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微紅着臉說:“我想着,姜……姜先生給我們演示的時候用了圖文,看起來簡單易懂,但我們不是太醫,沒法操刀手術,太醫又未必能聽明白手術的各處細節,便想着将圖文畫一份,也能讓太醫更方便些。”
姜昭給她們講解的時候用了ppt,詳盡又好懂。
但手術這種事,她們又做不來,只能在別處想辦法幫着些。
沈靈溪也會畫些畫,但只會些寫意普通的山水畫,至少不敢在手術這種要求精密的地方畫畫,如今見到曲菡送來的所差無幾的畫,衷心道謝道:“宜妃,謝謝你。”
淑妃更是能将兔子畫成烏龜的主,聞言也道:“宜妃,多謝你為我父親操心 。大恩不言謝,以後皇宮裏我罩着你!”
曲菡微笑:“兩位娘娘不必謝我,我也是為大元、為鎮國公,更為小儀,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鎮國公手術成功幾率高一分,元朝便少一分戰争危險,小儀也少一分遠去和親的危險。
所以,請拜托,手術一定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