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縱火
經過将近兩個月的試探,挑釁,戰争終是正式爆發。
但蠻夷軍隊總是在挑釁引出燕關士兵後,還沒打一會兒就迅速撤離。
一日之內反複多次,每日時間不定,有可能連續幾日都不見蠻夷軍隊身影,也有可能一日之內被蠻夷軍隊攻擊多次,就像耍着他們玩一樣。
将軍帳內。
“将軍,那蠻夷什麽毛病,挑起戰争,要打便打,現今這般是想作甚,這幾日仗才剛開始打,那些龜兒子就躲躲閃閃的,倒人胃口,以前咋沒發現他們這麽孬呢。”
褐衣漢子講話大大咧咧,卻是講到了重點。
他們這幾年同蠻夷大大小小交手少說也有幾十場,可以說非常了解他們的作戰方式了,同他們民族野蠻殘忍的脾性一樣,他們偏愛粗暴簡單的正面硬碰硬,極少搞這樣的花樣。
沈離淮猜測大抵是那位無意中給她扔了道驚雷的“先生”的主意吧,又或許是來自……
趙亦澤。
一想到這三個字,沈離淮眼中的溫度就降至冰點。
帳中衆人見将軍臉色一下冷下來,不明所以。
有人以為是那褐衣漢子用詞不當而惹得将軍冷臉,曲肘捅了一記那漢子,讓他注意着些。
那褐衣漢子沒能領會提點他那人的深意,見還講着正事呢,他就莫名其妙拱自己,褐衣漢子沒過腦子,開口就想罵他。
“孫留進你捅爺作甚,信不信……”
說話間褐衣漢子無意擡頭看見了将軍那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脫口而出的話瞬間哽在了喉間,像是突然被魚骨頭卡住了,憋得他臉都有些黑紅,他閉上了嘴,僵硬低下頭。
李野心中有些慌,将軍突然用這種眼神看他作甚,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帳中有瞬間的寂靜,李野頂着将軍的目光頭埋得更深了,恨不得在地上挖個坑,将頭鑽進去。
蠢貨,孫留進在心底罵道,但還是在一片尴尬中開口為那李野解圍。
“将軍,他們這般故作玄虛,恐是想消耗我們士兵的精力,等弄得我們不相信之後,再派出大量士兵,趁虛而入。”
孫留進将話題扯回正軌。
齊彥盛面色凝重,“将軍,戰線拉長,糧食等物資也是個問題。”
“物資?齊副将恐怕多慮了,咱們後面的是整個強盛的雲秦國,又不是單打獨鬥,怎會沒有物資?”有人嘲笑他的杞人憂天。
端坐于主位聽取衆将領意見的沈離淮立即明白了齊彥盛話中的意思,安撫地看了眼憂心忡忡的齊彥盛。
在場的将領中,除沈離淮和齊彥盛之外,沒人知曉他們已經被他們引以為豪,誓死保衛的國家所抛棄。
而沈離淮也不準備讓他們知曉。
“齊副将言之有理,就算從國內運物資過來,變數太多,我們不能全身心依賴那些東西,不能掉以輕心。”沈離淮肅然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
剛剛出聲嘲笑的人低下了頭。
衆人齊聲應道,“是。”
孫留進蹙着眉道,“那将軍,蠻夷那邊的人怎麽辦?這樣時時刻刻讓士兵們準備戰鬥,神經緊繃,一點休息時間都沒有,士兵們難以保持良好的作戰狀态。”
沈離淮眼中劃過暗芒,“他們想讓我們着急,那我們就讓他們更着急,坐不住了,自然會來同我們痛痛快快打一場。”
立即有人出聲,“将軍,您是有辦法了嗎?”
沈離淮看了眼提問的那人,“你們幹好我吩咐下去的事就好了,其他事,由我同齊副将來解決。”
前世被支從自己鎮方射出的箭穿了個透心涼,所以現在這軍營中,不管是她一手提拔的,還是別人帶出來的,她都不相信,她只信齊彥盛。
日常會議結束後,沈離淮單獨留下了齊彥盛,“彥盛,今天記得準備一下,老規矩,那時再同你細談。”
齊彥盛知曉她說的是晚上外出的事。
齊彥盛點點頭,“行。”
他突然湊近,細細打量沈離淮的臉色。
沈離淮覺着奇怪,“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他搖頭,“離淮你是身體有哪處不适嗎?”
方才開會時便見她臉色煞白,精神頭有些不太好。
沈離淮緩緩搖頭,“無事,就只是近幾天胃口不太好,吃什麽吐什麽,估計是這幾天不小心着涼了吧。”
冬日還沒過,嚴寒仍舊維持着,大風吹得呼呼作響,這種天氣确實容易着涼。
更何況他們在這種天寒地凍的天氣也只着薄薄一層棉衣,外面還要套層冷重的鐵甲。
聽她這麽無所謂的一說,齊彥盛眉蹙得更緊了,“我都好幾年沒見過你感冒了,別自以為是,還是去看看軍醫吧,事情交由我一人來辦就好了。”
他想要攬下所有。
習武之後的她确實是極少生病,但這身子在皇宮裏待了數月,養嬌了也說不定。
沈離淮眼神調侃,嘴角含笑,“怎麽,擔心我?”
她這麽一笑英氣的五官柔和不少。
她眼中盈動的波光讓齊彥盛心中一跳,不自然地別過眼,盯着鞋尖的幹涸的黃泥道,“誰擔心你了,你是将軍,關鍵時刻你可不能倒下。”
他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勾了勾。
瞧他這別別扭扭的模樣。
見齊彥盛是好意,她便沒同他計較。
“行了,你的關心我收到了,軍醫我待會就去看,但事情還是得兩個人一起幹。”不是經她手的,她總是不太放心。
但齊彥盛難得的沒同她杠,“随便你。”
低頭說完這句話齊彥盛就轉身離開,火燒屁股似的步子邁得很大,高大身影略有些狼狽。
草,真是見鬼了,他居然有瞬間想要摸摸那臭小子蒼白的臉……
沈離淮看着他匆忙離去的背影笑了兩聲,喉間的嘔意又上來了,她收斂了笑意,壓下胃中翻滾的沖動。
果然死撐不行,還得去看看是什麽毛病。
像彥盛說的那樣,萬不能在關鍵時刻讓身體拖累了戰局。
……
“着火了,快來人啊……”
深夜,火光與驚叫驚醒了沉睡中的蠻夷軍營。
大部分人都邊穿衣裳邊急匆匆朝起火的地方趕去,只有幾支人手持兵器朝不同的方向快速奔去。
蹲守着的沈離淮看到這幕唇角勾了勾,原來并不在一處啊,正所謂狡兔三窟,那她就給他們全端啰。
沈離淮悄聲幾個手勢,潛伏在夜色中的黑衣人也迅速分成好幾波,尾随着他們去了。
……
“怎麽樣了?損失清算完了嗎?”說着說着,那坐在書案後的山羊胡中年男子都站了起來,向跪在地上的人走去,像是迫不及待想聽見他的回答。
“都都……都被燒光了。”回答的人頭幾要埋在胸前,見将軍在自己跟前站定,他跪伏的身體越是抖如篩糠。
那将軍不信,狠狠在回答的人肩上踹了腳,将回答的士兵踹了個仰翻。
“不是分了三個儲存帳嗎?又不是連在一起,怎麽可能全都燒毀了!”
莫說将軍,他也覺着奇怪,先不說三處儲存帳都着火了,那守衛的人就在帳那,火勢該是有多迅疾,才會在守衛們極力撲火的情況下,帳中的東西燒得幾乎一點不剩?
士兵迅速又回到跪伏動作,身子蜷成一團,暗中護住柔軟的腹部,“屬屬下……不知……”
衆人皆知将軍脾性暴躁,喜歡捉他們這些人洩憤,他下手又重,碰上他生氣非死即傷,只能自求多福。
将軍喘了兩口粗氣,在帳中焦躁來回走了兩圈,見到什麽踢什麽,那雙三角眼中滿是暴戾。
士兵繃緊了身子,準備承受他暴怒的踢打。
“去,去請先生過來。”
他這時是氣頭上沒錯,但事态緊急,他也顧不上洩憤。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士兵緊繃的身子一抖,聽清将軍說了些什麽,他暗中松了口氣,手腳麻利爬起來剛想退下,就見那位先生掀簾而入。
他周身的沉穩冷靜與将軍的焦躁暴戾形成鮮明對比,一打照面就知曉誰才是拿主意的人。
而事實上,拿主意的大多數時候也确實是這位先生,他相當于軍營中的軍師。
據說他是由王親自下派,某種程度上他的意思就相當于王的意思。
見那位先生進帳,将軍像看到着落般,立馬迎了過去,“先生……”
他剛想說些什麽,就被先生擡手打斷了。
“我聽說了,你先下去吧。”後句話是對那小士兵說的。
見士兵合上簾子,那先生才再次開口,端的是冷靜鎮定。
“那帳,燒了便燒了,将軍莫要太慌亂。”
将軍眉頭緊皺,眉眼間顯出燥郁的褶,“先生這說的什麽話,沒了物資,這仗還如何開始?”
先生漫不經心地在淩亂的帳中掃視,一撩衣擺在桌邊落座,“為以防萬一,我早在前幾日就向王申請了物資,相信不日便會到。”
将軍緊皺的眉頭沒松,揪出了他避重就輕的方面,“那些東西能夠這麽多人吃嗎?”
先生沒正面回答,啜飲了口手中冒着袅袅熱氣的茶道,“所以我們需要改變一下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