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血淋淋的真相
“這事……應該去問太醫。”
趙亦澤嗤笑一聲,充滿諷刺意味。
“皇兄清楚的,這事太醫可管不了,他們倆的命,現在正攥在你手中呢。”
趙亦莊低着頭沉默,似是下定決心充耳不聞。
趙亦澤揚聲喊道,“李寧。”
殿外侯着的李寧立刻推門而入,“奴才在。”
“瑤嫔那的情況如何了?”話是對李寧說的,眼睛卻是盯着輪椅上的人。
“孩子平安無事,是個皇子……但聽聞瑤嫔似有血崩的征兆。”
莊親王低垂的睫微顫。
“瑤嫔那處的太醫足夠嗎?”
“那是當然,這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宮中的人都重視得很。”
“都撤回來吧。”
莊親王徹底沒了笑意,唇抿成直線,兩頰隐隐鼓出肌肉的輪廓。
“是,太醫們肯定會……啊?”
李寧原以為皇上會說要盡力保住瑤嫔,他不假思索地應承下來,後來才意識到皇上剛剛說了什麽。
都撤回……把太醫都撤回?那瑤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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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确定不是他耳背聽錯,他小心翼翼地重複了遍皇上的話,“皇上您是說将瑤嫔處的太醫盡數調走嗎?”
“嗯,順便秘密将那孩子帶來乾清宮。”
“皇子早産體弱,若是現在寒氣入體怕是皇子性命堪憂……”
趙亦澤不甚在意,打斷了李寧擔憂的話,“帶過來便是。”
“……是。”皇上執意如此,李寧也不好再勸。
死寂的屋內突然發出木塊斷裂的聲音,那聲響像是沉默燒着熊熊烈火的爐子燒到某塊幹柴時突然發出爆破聲,在空中燎起将空氣燒得扭曲的熱氣和幾顆火星子後,又歸于壓抑的平靜。
莊親王的輪椅是特殊材料制成,輕且韌,縱是被大力捏碎,碎塊完整尖銳,紮得莊親王滿手的血。
但莊親王似是感覺不到痛意,手緊緊握住那些尖銳碎片,像是攥着什麽救命浮木,他無奈閉了閉眼,似是妥協。
“慢着……本王說。”語調緩沉,一個字一個字從他嘴中蹦出。
就在李寧快走到門口時,莊親王終于出聲了。
李寧不明所以,停下腳步看向皇上。
“李寧你先下去,那些事等等再說。”
趙亦澤沒有說要停止,只是說暫停,意思很明顯,瑤嫔母子的生死決定于他的回答。
李寧離開後,趙亦莊吐出了第一句話,“宸妃不是本王綁走的。”
趙亦澤負手朝他逼近,高大的身材給趙亦莊極大的壓迫感,“你應該知曉的,若是沒有宸妃的消息,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首當其沖和消失的宸妃共受苦難的便是瑤嫔母子,其次便是你。”
“宸妃是自己離開的。”趙亦莊語氣平靜地又重複了一遍。
趙亦澤眼微眯,透出危險的光芒,“你覺着朕現在是在同你玩笑嗎?”
趙亦莊掀開眼皮看着步步迫近的他,毫不退縮地同他對視,“你以為本王是如何得到召萊令的?”
“是梅妃助你?”
兩年前他放置召萊令時,在場除他之外的就只有蘇遂寧,魏清賢與梅妃,梅妃的嫌疑最大。
趙亦莊扯了扯唇,漫不經心地在趙亦澤心中扔下一道驚雷,“是宸妃,宸妃是聽風派來盜取召萊令的,東西到手自是要離開了。”
趙亦澤想也沒想就否認道,“一派胡言。”
怎麽可能……
“想必你也調查過那位姑娘吧?你就真的沒發覺一點不對勁之處?比如那位姑娘同醉生樓,同聽風之間的關系?”趙亦莊步步誘導。
他這皇弟能耐可大得很,鮮少有事是他真正想查卻查不到的,除非他選擇自欺欺人。
阿懷是醉生樓的人他是知曉的,她來到他身旁別有目的他也是知曉的,他只是不敢相信,物件到手後,她竟真的毫不留戀地離開了,留他一人面對得了她助力的趙亦莊。
她親手将召萊令交給趙亦莊時她是怎麽想的?希望趙亦莊成功将他除去嗎?希望……永遠不要見到他嗎?
她幫着別人對付自己,之前的事只有他一人當了真。
騙子……
趙亦澤腦中浮現了她那雙似乎會發光的清泓般的眼,他們的初見,他們的相遇,他們的相處……
當時覺得有多高興,現在就是雙倍的剜心。
騙子。
見趙亦澤難得的怔愣無語,趙亦莊似乎發現了個令他開心的事實。
“你該不會當真愛上那女子了吧?”
大殿內一片死寂,只聽得到趙亦澤略微粗重的呼吸聲,壓抑無比。
但趙亦莊卻笑開了,不同于平常的皮笑肉不笑,是爽朗的,發自內心的笑,在此時他為魚肉,趙亦澤為刀俎的情況下顯得極為怪異。
明明奪權上是他輸了,但整體上也不見得是趙亦澤贏。
趙亦莊像死囚的鍘刀步步逼近,毫不留情地給予罪大惡極的犯人殘忍的審判,“真是可笑,沒想到以鐵血無情著稱的皇上也會有這麽一天,怎麽樣,一顆真心被人踐踏的感覺不錯吧。”
這出生于粗鄙鄉野的小子搶了本該屬于他的一切,至高無上的權利,衆人的尊崇。
偏偏他還生命力頑強,魏清賢那老匹夫都沒能弄死他,讓他從個傀儡搖身一變成了掌權人,果然是卑賤的人,從小習慣了劣勢肮髒,再怎樣惡劣的環境都能存活,像那牆縫中茍活的負盤,礙眼得很。
所以只要這小子不舒坦,他就很高興,不管身處何等環境他都能笑出聲。
況且感情這種事,可不是什麽如蚊蟲叮咬那般暫時性的不舒坦。
“那女人業務熟練,一看就是聽風的老手了,女探子這種東西本就是以色惑人,她在你面前的柔情蜜意,她對你做過的事情,說不定之前對很多男人都做過……”
趙亦澤眼中布滿了血絲,像只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死死盯着趙亦莊,“閉嘴……”
趙亦莊見他這副駭人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這就生氣了,也是,感情是假的也就罷了,一想到她在多個男人身下攀附喘息,連本王都覺得受不了,更何況是皇上您……”
“朕說了閉嘴!”
怒極的趙亦澤腳一擡将輪椅踹翻,莊親王重重摔在地上,額上都被散架的輪椅劃了個口子,他依舊不減笑意。
那是明晃晃的嘲笑與幸災樂禍。
趙亦澤看得刺眼刺心,一腳蹬上了他的胸膛,警告道,“你若再笑一次,朕便命人砍下瑤嫔的一根手指供你啖食。”
趙亦莊漸漸收斂了張揚的笑意,他承認,趙亦澤确實是手握他的軟肋。
他之前不說有關宸妃的事,只是單純想同趙亦澤作對罷了,可他發現說了之後,對趙亦澤的傷害似乎更大,他也就不怎麽抗拒了。
趙亦莊與趙亦澤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他同樣是為情所縛,深陷情網而不自知罷了。
他之所以那麽急切地幾乎将所有人都派出去尋阿懷,一是怕阿懷若是被人擄走,她會受到傷害,二是為了否定他心底一種隐蔽,且讓他不願相信的想法。
其實一聽見阿懷消失,他心下猛然一沉,腦海中就出現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對他說時間到了,如今就是那個時間了,阿懷離開的那個時間,他故意忽視的那個時間。
但李寧說阿懷可能是被賊人綁走,他像是迷失在遼闊海域的船突然看到了某個建築,不是他相信那種東西,而是比起茫茫無望,他願意去相信。
可是假的,果真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他在自欺欺人。
……
皇上自那日見過莊親王後,進了寝宮就沒再出來過,朝也不上,端進房中的飯也不吃,只會從房中伸出只手拿酒,奏折也是端進寝宮讓皇上批閱。
李寧很是憂心,皇上這好幾天不吃飯只飲酒,身體再好也禁不住這般折騰。
“李寧……”
李寧正吩咐小太監将門口的飯菜換成熱的,就聽見門內傳來聲沙啞的呼喚。
李寧聽見熟悉的聲音精神一振,正在囑咐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完就推門進屋了。
他一進屋看到的就是滿屋子淩亂,濃郁的酒味撲面而來。
到處都是的奏折和空酒壺,皇上一手撚盞,一手提筆,歪坐于榻上,頭發淩亂,滿眼血絲,嘴周長出了短短的青色胡茬。
李寧很早就在趙亦澤跟前伺候了,親眼目睹過他落魄不得志,也親眼目睹過他一手創建自己的王國,但獨獨沒見過趙亦澤現如今頹廢狼狽的模樣。
縱是前幾年在當魏清賢傀儡時,魏清賢為了打壓馴服皇上,經常會懲罰,囚禁皇上,但那時皇上的眼睛是有光的。
不管裏面發亮的是仇恨還是別的什麽東西,那時他只要與皇上對視,就能感覺到他眼中的堅定與力量。
但在現在,皇上眼中已經沒有那股支撐着他的力量了。
他不知道那晚莊親王到底對皇上說了什麽,才會讓皇上變成如今模樣。
李寧小心踏過地上那些東倒西歪的酒壺,嘴張了好幾下才發出了聲音,“皇上……”
趙亦澤頭也沒擡,似乎整顆心都撲在了奏折中,“去将搜尋宸妃的人都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