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初見
她們玩得正歡,風筝就被卡在了一棵樹的枝桠上,由于她們是瞞着所有人偷溜出來的,自然也沒有仆人跟在她們身邊,她們只能面面相觑自己想辦法。
其實那時候的魏棠枝的高冷都是裝出來的,由于她舅舅位高權重,每天都有很多受她們家長的指使而來巴結她,對她獻殷勤的小孩。
她覺得很虛僞,拒絕次數多了,她就覺得很麻煩,在外幹脆就對所有人都冷着一張小臉,讓人覺得她不好相與,對所有小孩都無差別拒絕。
但同她混熟之後,會發現她被她舅舅保護得真的非常好,一副小孩心性,率真不做作,她也比較喜歡她這一點。
可能是她看起來性子沉穩溫柔,像個大姐姐,大多數時候她都會比較依賴自己,所以風筝挂在樹上,魏棠枝下意識用信賴的眼神看着她時,她一沖動,就決定爬樹去拿那個風筝。
她出身從武世家,身手不錯,所以她這一舉動也算不上是逞能。
她身體輕巧,上樹又穩又快,沒費多少功夫就拿到了纏繞在枝桠上的風筝,她抱着樹枝轉頭對魏棠枝晃了晃手中的“戰利品”,成功地得到了她崇拜的眼神。
她小小地得意一把過後,剛想按照原路下樹,但可能是昨天才下過一場雨,樹幹比較潮濕,她腳踩到松軟的樹皮,猛然一滑,雙手沒扶住,整個人摔下樹去,在一片天旋地轉的失重中,她聽見了魏棠枝尖叫着喚她名字。
從小到大都沒這麽沖動過,第一次這麽沖動就給了她這麽大一個“驚喜”,看來她以後還是不适合沖動。
她以為下一秒迎接她的将會是堅硬的地面與劇烈的疼痛,卻沒想到是一個懷抱,泛着淡淡的香氣,算不上寬厚,對她來說卻足夠溫暖,有人接住了她……
那人剛把她放下,魏棠枝就眼淚汪汪地跑過來将她抱了個滿懷,雙手緊緊地纏住她,像是方才經歷了生離死別,“阿玉,都怪我,因為我的任性你差點就死掉了。”
她覺得有些好笑,安撫地輕拍她的背:“哪有你說得那麽誇張,最多在床上躺一段時間罷了,況且你也沒讓我上樹去拿風筝,是我自己要去的。”
魏棠枝被方才的驚險一幕吓壞了,霸道地将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像是在争什麽好東西似的。
“我不管,就是我的錯,還好有人接住了你,不然……對了……”
魏棠枝自責時突然想起旁邊還有一個人,轉頭看向他。
少年身量,神色老成,長相不是現在國中流行的柔和秀氣,人畜無害的模樣,而是堅毅帶有鋒芒,具有攻擊性的長相,沉靜的眼神削減了他五官的銳利,讓他像塊內斂的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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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閣下出手相救,小女子魏棠枝,這位是蘇湘玉,可否知曉閣下姓名?”他身上所着只是平常錦衣,看不出身份,但為表謝意,魏棠枝還是對他行了個平禮。
“趙亦澤。”少年聲音冷沉粗啞,像是還在換聲。
姓趙,還是排在亦字輩,代表着是先帝的兒子,但先帝子嗣凋零,能符合他的年紀且健全地站在宮中的就只有……
她和魏棠枝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驚訝,齊齊向他行禮,大概一年前,新帝剛登基的那段時間,她也曾跟着父親來過宮中參加別的宴會,那時她是遠遠地見過皇上的。
遠遠看過去,他只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孩模樣,甚至看上去還沒有她高,她當時以為他那麽小小的一個,年紀肯定沒自己大,後來才在父親那了解到他比自己大幾歲,只是因為從小在宮外的生活環境不好,所以才如此瘦弱。
當時父親臉上有着些許心疼。
“真是苦了那孩子了……”
他是這麽說的,欲言又止,滿是無奈,她當時不太清楚父親為何會對高高在上的皇上流露出那般憐憫的神情,後來才漸漸明白了些,他不僅僅是在心疼皇上以前的遭遇,更是在憂心皇上現在以及未來所處的境地。
才不過一年多不見,他身量就拔高了這麽多,就像春日裏見雨拔節的竹筍一樣長得飛快,也不怪她們倆一開始沒往那處想。
“蘇湘玉,拜見皇上。”
“魏棠枝,拜見皇上。”
二人異口同聲。
“起吧。”他負手而立,身姿挺拔。
他身邊竟也未帶随從,難道也是偷偷溜出來透氣的?見他只身一人的她當時是這樣想着。
他默不作聲撿起掉在地上折翼的燕子模樣的風筝,細細觀察着,見他看了一會兒似要動手去修複它,她笑着阻止,“陛下,無事的,一個風筝而已,壞了就壞了,我們之後可以再拿一個新的。”
哪能讓皇上做這種事。
他沒理會她,只是專注于手中的風筝,她有些尴尬,便也不出聲了,安靜地在一旁看着他修複風筝。
出乎意料的,他修長的手指靈巧地在風筝上穿梭着,沒花多長時間就修好了那只“折翼的燕”。
修好後,他單手托住風筝的下方,向她們遞過來,“你們還要嗎?”
她剛想開口,就聽旁邊一道清脆的聲音欣喜道:“要的,多謝。”
罕見地,對外人無差別冷臉的魏棠枝搶在她之前開口了,她有些訝異地側頭看了眼從皇上手中接過風筝的魏棠枝,一副桃腮粉面眼底生波的小女兒态。
再看皇上,他專注沉靜的目光也只落在魏棠枝身上,她突然就成了被排斥在外的那人,她心底陡然生出些許不悅。
“下次記得小心些,朕是瞞着別人出來的,不要同任何人說你們今日在這見過朕。”口吻老成,小小年紀像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大人。
“是。”她們二人心思各異,一前一後的應着。
他也不逗留,轉身離開了。
冷漠又溫柔的矛盾體,這是他留給她的第一印象,她當時以為他和魏棠枝一樣,只是因為某些原因而裝作表面冷漠而已,看魏棠枝對他印象還不錯的樣子,大抵她也是這般想。
後來,她去魏棠枝房中玩時,看見那時被皇上親手修好的風筝挂在牆上,位置顯眼,就正對着她的床,她每天一仰頭就能看到。
有一次她裝作無意中調侃,問她是不是對皇上芳心暗許,要不然怎麽自那日後,便将那只風筝挂在了閨房中最顯眼的位置。
她紅着臉,連連否認,說她只是單純覺得皇上很厲害而已,将風筝挂在房中,主要還是因為這風筝是自己為了她千辛萬苦從樹上拿下來的,對她意義非凡,所以她才想一直将它挂在閨房中。
不知她說得是真是假,但那時,她表現得是相信了的樣子。
再後來,到了一定的年歲,魏棠枝就進宮了,她能看出來魏丞相是真心對魏棠枝好,他應該會不同意她入宮才對,不過他居然同意了。
後來才聽說是魏棠枝自己堅持要去的,魏丞相拗不過她,得知她要進宮時,她心中是悵然若失的,不知是否是因為她進宮後她就沒有玩伴了。
小聚時魏棠枝見她臉色不是很好,以為她是因為不舍才心情低落,她耐心地安慰着她,說她會經常找她進宮陪她聊天的,不會因為進宮了就疏遠她,她當時只是勉強地笑了,說那就好。
她進宮不久後,顧嬌也進宮了,她就是後來飛揚跋扈的榮妃,畢竟家世擺在那,那時的她在宮中并沒有魏棠枝那麽風頭無兩,魏棠枝處處壓她一頭,不管是在氣質,家世,還是所受寵愛。
她本就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女子,魏棠枝騎在她頭上久了,心高氣傲的顧嬌自是恨毒了她,盡管魏棠枝也沒對她做什麽,以至于在魏丞相倒臺之後她頻繁地去折磨魏棠枝,開心了也去,不開心了也去。
開心了就去炫耀,嘲諷魏棠枝現在的處境,不開心了就随意給魏棠枝按個名頭,親自動手“懲戒”她,來宣洩她內心的苦悶憋屈。
皇上對此也是采取放任的态度,魏丞相死後,他雖保留了魏棠枝的妃位,但卻任由她被榮嫔欺淩。
不過魏棠枝這段時間算得上是好過了一些,榮嫔被禁足,而她被帶來了圍場,沒有什麽人會像榮嫔那樣瘋,不顧形象也要去找一個已經對她們沒有威脅的女人的麻煩。
至于她如今為何不向她的好姐妹伸出援手,原因……很複雜……
她是現存妃位中最後一個入宮的,契機是某天她有事去尋兄長,無意中看見皇上在同自己兄長謀劃一些東西,看他們這般自然的模樣,以前必是熟識。
他們蘇家在朝堂上一向處于中立位置,所以他們蘇家才會長久又穩定地存在着,魏丞相也才會讓魏棠枝和她一起玩,這些她是知曉的。
現在她終于知曉一向中立的父親,當時為何會流露出那種心疼無奈的神情,原來他暗中是支持皇上的。
略聽他們的談話,皇上在向兄長要一個女人,一個能制衡後宮所有妃子的女人,魏棠枝的風頭太盛,他想壓一壓她,但礙于魏清賢,他肯定不能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