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夜訪
沈離淮這時看着眼前面紅耳赤的男人頗有些哭笑不得,小心眼的男人,她說一句話記那麽久。
罷了,她才不跟個醉鬼一般見識。
“不喝了不喝了,我認輸還不行嘛蕭衍兄。”含笑的話語中帶着些讨饒意味。
醉酒的人可踏不上別人給他遞的臺階,他眯着眼湊過去跟沈離淮對視,想在一片昏黃朦胧中看清她的臉,酒肆的燈光在他眸中點亮一簇橘黃,那簇光似乎在以他眼中的溫和作燃料,向來包容的眸此時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他薄唇微勾,輕聲道:“你不行了。”
語氣似挑釁又似得意。
幼稚,也不知道誰不行,都醉成這副模樣了。
“是是是,那我就先回去了。”沈離淮随口敷衍着他,剛想起身離開時突然想起還有件事沒做。
上次落水被救,她之前不但沒道謝,還因為自身的原因遷怒人家,這麽久一聲道歉也沒有,活脫脫就是一白眼狼。
之前是在宮中沒什麽機會單獨相處,本來他提出要同她一起喝酒時她是想說這件事的,可堯蕭衍十分善談,他們之間氣氛越來越好,她同他聊着聊着,她就把這事給忘了,方才才想起,她說之前心裏總覺得有什麽事沒做。
“……對了,蕭衍兄,上次落水的事多謝了。”她臉上還帶着些羞赫,為上次自己的白眼狼行為,不過她的臉本來就是一片酡紅,倒是看不太出來她的不好意思。
似乎看出了她的歉意,堯蕭衍溫和的眸子看向她,眼中滿是包容,這時似是恢複了往日的幾分清明。
“無事,你是我懷弟,作兄長的護着弟弟是應該的。”
這話說得自然,不像是逢場作戲,讓她真生出一種被兄長保護的感覺,沈離淮聽得心中熨帖的同時也有幾分微妙的錯位感,之前大多是她作為一個守護者去守護大家,現在突然間有人說要護着自己,這感覺還挺微妙的。
沈離淮心結解開了,在他面前更是随意了幾分,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道:“行了,蕭衍兄,咱改日再聚。”
“懷弟,改日再聚。”堯蕭衍搖搖晃晃地反頭,目送着她離開小酒肆。
她走後,堯蕭衍不再留戀,緊接着也離開了,他一個人站在空蕩的街道,對着虛空說話:“阿遠,去,遠遠跟着,護送她回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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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曉以她的身手回宮不會有什麽危險,但他還是不放心。
“是。”黑暗處立即傳來聲音。
沈離淮離開酒肆後雇了輛普通馬車,在馬車搖搖晃晃的颠簸中假寐,直至回到皇宮,她知曉後面有人跟着,而且還不止一人,不過,她今天又沒做什麽虧心事,喝個小酒又不犯法,想跟就跟呗。
她回到自己的住處,簡單地洗漱一番便睡下了,今日小酒喝得爽固然是爽,可就是身體有點頂不住,雖無想吐的欲望,但腦袋也是昏昏沉沉,不甚清明,現下只想放下一切好好睡一覺。
沈離淮這邊是熄了燈安穩地睡下了,那邊宮宴依舊是燈火輝煌,還在繼續。
宮宴開始之際,那與探花榜眼二人同行,踩着熱鬧絲竹聲進殿的狀元郎似乎認出堯星月來了,看見她時有些訝異,不由得多往她那邊瞟了幾眼,當然了,顧着場合,目光不會像今日在大街上那般直白。
堯星月才不管這是哪,自狀元郎一進殿眼睛就黏在了他身上,他驚詫的目光她自是察覺到了,見他看過來還朝他笑得燦爛,狀元郎清瘦身形微頓,像是被她的主動吓到一般,沒再看她。
狀元郎不愧是狀元郎,氣度在那三人中最為紮眼,他看見自己了,那詫異的眼神,他是認出自己了嗎?
他還記得她。
察覺到這一點的堯星月很是雀躍,想要在他面前端住自己的表情,但嘴角還是止不住的上揚。之後狀元郎避開了她的眼神,她有些奇怪,為什麽不繼續偷看她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是害羞了嗎?
她聽說雲秦國的男子都比較內斂保守,非常容易害羞。不過也好,她喜歡內斂的男子。
狀元郎好看是好看,但堯星月總不能盯着人家一晚上吧。時間一長,感覺到有些無趣的堯星月就開始埋怨起未出席的兄長來了。
皇兄他這不是明顯的只允許州官放火,不允許百姓點燈嘛,今早還苦口婆心地讓自己一定不能錯過晚宴,這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結果嘞,他命暗衛護送自己來參加晚宴,他自己倒是不知所蹤,太氣人了,還好意思說自己玩心重呢。
堯星月無聊之中眼睛在宴上轉了圈兒,原是想看看哪處有樂子可找,眼睛就落在了高處那人身上。
就是她今日都沒花多少心思在雲秦國君主身上,都能感覺到他身周的低氣壓,他總是皺着眉和太監總管說些什麽,她仔細看了眼在他身旁伺候的太監,少了一個,她頓時了然,不就是那人今日不在麽,她昨日還在他身邊看見那小太監了,離開那人這麽短時間就受不了了?
呵,矯情的男人,堯星月嫌棄地撇撇嘴,自己以前怎麽會喜歡他呢,還沒有她家狀元郎一半可愛。
以前。是的,堯星月現在已經不喜歡趙亦澤了,自從知曉趙亦澤有心上人之後就不喜歡了,她前些日子報複完榮妃就将這件事徹底放下了,畢竟讓榮妃變為榮嫔她還是挺滿意的。
別人都道最近趙亦澤身旁出了個極受寵信的小太監,那風頭啊,都快蓋過在他身邊伺候十餘年的李寧了,可只有她知道,趙亦澤身旁哪是出了個受寵信的小太監啊,那明明就是在身邊養了個心上人,那叫荃葉的女子還給趙亦澤守過一段時間的夜呢,孤男寡女的,會做什麽不言而喻。
本來吧,在她知曉荃葉的真實性別之前,看他們主仆相處覺得還算正常,可前段時間,荃葉落水,被皇兄所救,而她被皇兄拉來給她換衣服,她就在那種情況下知曉了荃葉的性別,後來越看他們主仆相處就越覺得膩歪。
還有一事她也想明白了,她那日給趙亦澤下藥,結果呢,被他跑了,事後她心有不甘,非要知道是哪個女人撿個這麽大的便宜。
後來查來查去,趙亦澤那天直接回了寝宮,而且并沒有召見任何嫔妃,她當時就覺得奇怪,趙亦澤滿宮的嫔妃,縱是不喜被下藥,解藥對象不是自己也就罷了,可以召別人啊,有必要這麽委屈自己嗎?
想通了才知原來早已佳人在側,還召見什麽嫔妃啊。
堯星月就他們二人的關系腦補了一場深情大戲,只當是趙亦澤對那位名為荃葉的女子是真愛,不想讓她暴露在危機四伏的後宮,所以就讓她扮作太監貼身伺候,他能護着她,她也能時時刻刻伴在他身旁。
她倒是沒想過趙亦澤會不知荃葉真實性別,畢竟在她心中他們都到了同床共枕的地步了。
無論如何,在以為趙亦澤有心上人時,她同她之前所說的一般,不再喜歡趙亦澤了。
可能她對趙亦澤的也不是喜歡,只是單純的一種對優秀的人的一種征服欲,見他已經被人拿下了,他對她來說便索然無味了。
她還是比較喜歡她現在的這個目标,清隽幹淨,一看就是個适合當郎君的男人。
“他回來了嗎?”這已經不知道是趙亦澤第幾次在宴會上問李寧同樣的問題了。
“回來了,那邊的人說他已經睡下了。”他不懂為何皇上這麽擔心,荃葉只是輪休出宮一趟,又不會跑了。
“嗯。”相同的問題不同的回答,在之前的幾個回合中都是以令人窒息的沉默結尾。
這場宴會并沒有持續到很晚,可能只是簡單地歡迎一下殿試前三者,也有可能是某人急于結束,縮短了宴會時長。
趙亦澤一回到寝宮就有人給他彙報沈離淮今天的行程,在聽到她今天什麽都沒幹就只是在酒館中和堯蕭衍喝了一天的酒,他本就不善的臉色愈發黑沉,鋒銳眉眼間透出幾分難以驅散的陰郁。
堯蕭衍看起來是禮數周全之人,他還道堯蕭衍臨時派人向他推掉宴會是有要事,沒想到竟是和懷喝酒,還喝到這麽晚,他們平時又不常接觸,什麽時候這麽熟稔了?
飲酒暢談,他和懷都沒這麽親密過。
他記起了,上次懷落水是他救上來的,想到他們之間有這一淵源趙亦澤就更生氣了,這次是氣他自己,是他的懦弱退縮親手給堯蕭衍遞上了救懷的機會。
他想懷眼睛只注視他,可懷身邊的人太多了,而且每天都在變多,他總不能像處理雲珠一樣,強勢地将那些人都從懷身邊趕走。
趙亦澤失眠了,平常令人平心靜氣安神枕的味道似乎失去了功效,反倒将趙亦澤擾得心煩意亂,雖不至于在床上翻來覆去,但他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懷,他烏黑柔軟的發,遠山似的眉,清泓般的眼,修長白皙脖頸上的那顆小圓痣,還有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都一天沒見懷了,他想去看看他,也不是說一定要看到什麽,他只是單純地想要看看他,似乎那樣他才會安心。
這樣想着,待趙亦澤反應過來,他已經進入了沈離淮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