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手拉手一起走 過了年劍平就來整整三年……
老六被堵得讷讷道:“還能這樣說?”
“怎麽不能?”張支書反問, “要不你出錢我現在就去找瓦工給老李修房子。”
張老六想想養豬場的泥瓦房,又忍不住說:“那個房子還用找外人?”
當然不需要。
可誰讓張支書不想修呢。
張支書:“确實不用找。可上面積雪那麽厚,天氣又這麽冷, 誰願意往上爬?我反正沒空, 要修你修。”
這麽冷的天誰不知道擱屋裏窩着啊。
老李又不是沒地方住。
看牛場的人也沒說不讓他住。
張支書不出面, 可沒人搭理張老六,哪怕他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敢讓他三哥四哥給老李修房子, 兩兄弟能合起夥來收拾他。
老六蔫了, 可他不死心:“我覺得老李跟咱們村的人住一塊不大好。”
張支書不想搭理他。可又怕他前腳走,老六就把老李弄回養豬場再把人凍個好歹, “農場為啥不讓老李呆在農場, 非讓他下鄉?”
“學習啊。”老六脫口而出。
張支書:“只是學習養豬?”
老六想一下,“還有養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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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劍平聽不下去,“六叔,上面是讓老李學習農村人的優點,比如勤勞、節儉這些。每天跟豬在一塊他能學到什麽?拌豬食?一天就學會了。還用到鄉下啊。獸醫站待三天,不光養豬養牛,養馬養驢也不在話下。”
老六又有新的問題:“幹嘛不一開始就讓他住養牛場?”
張支書壓下罵人的沖動,他咋這麽多問題。
難道要他承認老李來的太突然, 他沒想好怎麽安排。再說了, 老李到的時候也沒下雪。農場的人走後天空才開始飄起小雪。
“開始誰知道他是好是壞?不得觀察幾天。現在依然到牛場, 豬場的房子還壞了,還有必要來回折騰?”張支書面無表情地質問。
老六不敢再問下去。
“切!”
耳邊傳來一聲鄙視。
張老六下意識看小芳, 見她正跟方劍平堆雪人,忙的不亦樂乎。
不是她還能是誰?
身後傳來腳步聲,張老六看過去,張小草越來越近, “剛剛那聲‘切’是你?”
“對!”張小草也不喜歡這個六叔。
她離婚後爹娘嫌她丢人,還怕她回來惹得弟妹不高興,再跟弟弟争房子,就不許她進門。她無家可歸找叔叔們,其他人有的同情,有的陪她哭,有的幫她罵她前夫,只有這個六叔說她命苦,怨不得別人。
“我在外面聽老半天了。屁大點事還當個事的找大伯讨論。當大伯跟你一樣啥活不幹,一天三頓飽一個倒。”
老六皺眉,這丫頭說話怎麽比小芳還難聽,“我沒得罪你吧?”
“你得罪我可就不是動嘴了。”張小草直言道,“我就是嫌你煩。”
張老六心生不快,“沒得罪你說話還這麽難聽,眼裏還有我這個六叔嗎?”
張小草搖搖頭:“沒有!”
“撲哧!”小芳忍不住笑噴。
張老六要氣炸了。
張支書見他轉向小芳,搶先問:“老六,還有事嗎?”
老六沒想到他突然開口,一時被問住。
“還有事?”
老六下意識回想,“沒。”
“沒就回家吃飯去。跟幾個孩子吵吵什麽。她倆加一塊沒你大,你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張老六很想問,誰敢笑我。看到張小芳和方劍平臉上的笑意,頓時心被梗一下,“我就不該來。”
張支書:“你本來就不該來。多大點事。稍稍動動腦子也知道雪還沒化,讓人爬屋頂修房子不現實。不能因為我是村支書,就可以不管不顧随便發號施令。”
“知道了,知道了。”張老六轉身走人,看到張小草,“一大清早你不在家做飯,跑這兒來幹嘛?”
張小草:“誰像你太陽快出來了還沒做飯。我家早吃了。”
“那你不在家刷鍋洗碗?”
張小草皺眉,她幹不幹家務關他什麽事。
“我們家就我一個是人?”
張老六一聽她口氣這麽沖就忍不住皺眉。張小草雙手叉腰準備迎戰。張老六突然就想到他那個厲害蠻不講理的大娘,心裏有點虛,“姑娘家家這麽厲害,我看以後誰敢娶。”
張小草之前被催婚幾乎天天相親快相成神經病了。最近最不能聽到“嫁、娶”字樣。一聽到就怒上心頭,煩躁的不行,看到方劍平手裏鏟雪的鐵鍁,飛一般過去奪走鐵鍁就朝張老六招呼。
方劍平被她突然的舉動吓一跳,回過神趕緊攔住,這一鐵鍁下去張老六非得腦袋開花。
張老六也被她的氣勢吓住。方劍平一阻止,給他争取了一點時間,讓他回過神,慌得拔腿就跑。
張小草繞開方劍平用鐵鍁指着他,“有種別跑!”
高素蘭也被她搞蒙了。反應過來急急上前,“你這孩子幹什麽?怎麽比小芳還傻?這東西能往你六叔身上砸嗎?再說了,那是你六叔,說你幾句怎麽了?”
張小草張了張口,對她吼不出來,“你也說是六叔,又不是我親爹,憑啥管我?再說了,不厲害點以後嫁了人還不得被人欺負死。”
這個說法高素蘭贊同,頓時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張支書道:“老六就欠。不過,小草,下次不能動這麽大的東西。”
“知道了。”張小草把鐵鍁還給方劍平。
張支書很欣慰,她還是懂事的,“有事?”
“跟你們說一聲,我從今天開始去獸醫站。”
她的事昨天高素蘭都告訴張支書了。
張支書雖然覺得姑娘大了得嫁人,可一想想自家弟弟和弟媳婦都重男輕女,在他們看來閨女嫁出去等于潑出去的水——小草出嫁他們得了聘禮,小草要是在婆家過得不好,他們也不會因為拿到聘禮就幫她出頭。他又覺得有個手藝也好,在婆家有話語權,沒人敢作踐她。
“人家願意教你就好好學。眼裏要有活。別嫌髒別嫌累。”張支書說到此,想到這個侄女這些年不容易就說不下去,“年前先熟悉熟悉環境,人家教你就學,不教你也別主動問。免得人煩。年後我和孫組長過去看看你。”
張小草知道跟獸醫站的人非親非故,人家能讓她偷師就不錯了。她也做好艱苦三年依然是學徒的準備。也想過當五六年學徒,等到恢複高考她考個中專。
恢複高考頭些年學校免費還有補貼。她爹娘看到錢肯定讓她上。她有了鐵飯碗才好脫離這個家。等改革開放市場穩定,她辭職自己幹也行,一邊工作一邊跟人合夥也行。
她就是沒想到她大伯。
其實也不怪張小草,她家跟張支書一家關系一般般,過年都不來拜年。以至于她以為孫組長叫張支書老班長不過是對年長的退伍軍人的尊稱。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老班長真是他的班長。
“孫組長能去嗎?”張小芳擔憂地問。
公安局有張小草認識的人,獸醫站的人家裏遇到點困難,或者有什麽不懂的就不用拿煙買酒請教別人。獸醫站和公安局都在農場,讓張小草走過去問一下孫組長就行了。
即便他們家沒什麽事,也難保親戚家有事。所以一旦孫組長過去,張小草可能年前就能學會配種。
張支書道:“幾句話遛個彎的事,有啥不能的。”
張小草喜不自勝,“謝謝大伯。大伯,那我走了?”
“等等!”張支書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等一下也去農場。你坐我的車去。”
路上雪深,走起來困難,張小草聽到這話高興的跳起來:“好!大娘,飯做好了沒?沒有我幫你。”說着就往廚房去。
高素蘭把她拉回來,“找這邊。”
張小草跟去偏房,想起這個房間是小芳的,立馬往屋裏鑽。
高素蘭的眉頭微蹙,這孩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大娘。”
高素蘭揚起笑臉,“啥事?”
張小草側身指着炕上兩個還沒收拾的被窩,“小芳和方劍平一直這樣睡?”
高素蘭不知道她想知道什麽。
張小草被她打量的忍不住打量自己,從上到下看一下,忽然就明白她大娘怕她出去亂說,立馬說:“這樣就好。讓他們一直這樣睡。”過去把兩條被子分的更遠,一個在頭一個在尾,然後脫鞋上炕,把角落裏的方幾放在炕的最中間,“其實這樣更好。”
高素蘭哭笑不得,這丫頭怎麽還沒死心。
“你趕緊收拾好。不然小芳看到又得要打你。”
張小草:“就說你弄的。”
高素蘭不禁問:“劍平會咋想?”
“管他呢。他現在住你們家,跟上門女婿沒兩樣,還敢挑三揀四?”張小草推她出去,帶上門,“就這樣。回頭告訴小芳。”
小芳可以任性地嚷嚷堆雪人,卻不好意思在院子中間堆,太礙事了。注意到她爹娘把雪堆到牆邊,她就拉着方劍平就近堆。然而這樣就離她卧室很遠,以至于沒聽見張小草的話。
飯後,張支書帶着張小草出去,小芳和方劍平回房——一個拿書包一個拿教案,才看到炕上的情況。
小芳不作他想,“肯定是張小草。”
方劍平也覺得他岳父岳母沒這麽無聊。不然也不會等到今日。
“她有病吧?”方劍平深深地懷疑。
小芳拎着書包出去就喊:“娘,張小草的腦袋是不是還沒好?”
高素蘭也知道閨女為啥這樣問,“別胡說。我覺得她就是自己結不成婚,也不希望別人太好。等她找到對象就好了。”
小芳心說,就張小草那個勁頭,改革開放她也找不着對象。
“她要是一直沒人要呢?”小芳問。
高素蘭覺得這話不吉利,“別這樣說。”可是小草幹的事,真讓人沒法幫她開脫,“回頭我說說她。再說了,她以後天天去獸醫站也沒空管你。”
小芳想想她的性子,總覺得今天可能只是個開始,“我不管!再動我的被子我就打她。”
“她怕你,你都這樣說了她肯定不敢。劍平,人都起來了,路上雪被踩的有點滑,你們走慢點。”
方劍平知道雪停了以後的情況:“我知道。”随即套上手套,把手遞給小芳。
小芳楞了一下,不拉胳膊改拉手?
方劍平:“又傻了?走了!”握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高素蘭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皺眉。
翌日清晨,院裏幹了,小芳把跳繩拿出來,一頭綁在院裏的石榴樹上,一頭讓方劍平幫她撐開她跳繩。
張小草就是這時候到的。習慣性想數落她兩句,十八了還玩八歲的游戲。想到正事鑽到偏房。跟燒火做飯的大娘大爺大聲招呼就往裏鑽。
張支書張張嘴想攔住。高素蘭拉他一把,輕輕搖搖頭。
片刻,兩床被子又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中間隔着方幾。張小草也從裏間出來,心滿意足地說:“大爺,我上班去了。”
高素蘭拉住她,用幹淨的紗布給她包個雜面饅頭,“中間幹活累了吃。先放你包裏。”
“謝謝大娘。”張小草的笑容跟剛剛升起的朝陽一樣燦爛。
張支書笑不出來,看着她出去就忍不住問老伴,“你什麽時候跟小草這麽好了?”
高素蘭昨天忘了說。于是壓低聲音把昨天早上的事說出來,末了說,“不信待會兒你自己看。”
張家院裏的雪有人打掃。外面路上的雪可沒人管。早上雖然還沒化凍,但有些水坑的冰很薄。方劍平怕小芳走路不小心踩下去弄濕棉鞋,還是跟昨天一樣拉着她去學校。
高素蘭指着牽着的手,“看見沒?”
張支書不禁說:“那不還隔着兩個手套呢。”
高素蘭:“以前是拉胳膊,現在是拉手套,能要多久不是手拉手?”
“拉也是劍平願意,又不是咱們逼他拉。他這麽大的人了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高素蘭問:“他多大?二十周歲。你二十歲的時候知道啥該做啥不該做?不是我誇自己的閨女,光看臉蛋,從三十到十五就沒有咱家小芳長得好的。她現在的性子比以前好多了,劍平天天跟她在一起,整天對着她那張臉,能要多久不動心?”
張支書不禁說:“人家劍平從城裏來的啥人沒見過。”
“農場以前也是縣城,有幾個有咱家小芳長得好的?”高素蘭又問。
張支書:“你這樣說我沒法說。”
“本來就是。你以前還說,當兵兩三年母豬賽貂蟬。這是因為你當兵前沒見過女人嗎?”高素蘭又問。
張支書無言以對,還恨不得時光倒流收回這句話。
高素蘭:“咱們這兒雖然不是部隊,但是鄉下。過了年劍平就來整整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