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雲隐宗31
若說雲隐宗正值多事之秋,此話一點沒錯。
同一日,宗門出了大事。不止是白芷被宣布是禍害同門的墜魔之士,還有混元峰的小師弟,身亡在思過崖山腰。更有對魔道人士白芷相護的容承。
消息傳出之時,上下衆人無一不震驚。且不說素心入魔一事,單單是拿燕師兄道侶一事來講,便讓衆人對白芷是深惡痛絕。
而那個衆人眼中如不食人間煙火一般的師弟,竟是對那個讓衆人恨得牙癢癢的素心特別相護,這又如何不讓衆人惱怒。
但是也有不少師兄師弟們覺得白芷,不是如此之人。于是宗門上下便分為好幾派,有漠不關心的也有吵起來要幹架的。
而至于師姐師妹那頭,善語一句淺淺的悲戚之語,便輕易挑起了她們對白芷的憎恨,“小師弟素來與素心玩得要好,莫非是小師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她一臉冷漠地神情望着衆人的反應,卻見遠處的輝辰也一臉憎惡地望着她,她淺淺一笑後,便轉身離去。
輝辰是第一次踏足黑牢,他拿到了長老對他的許可令後,直接便奔來了黑牢。此時,他站在黑牢的地界,伸手推開了那扇沉重的牢門。
沿着昏暗的樓梯走下,每一步都走得很緩慢。下頭暗無天日,便是樓梯上都長滿了青苔,他撚指一動,竟術法妄靈。轉念一想,也理應如此。
他來到階梯的盡頭,那裏有幾間牢房,他一眼便看到了關押着白芷的那一間。容承也一同被關押在了同一間。
光線很暗,他看不清二人的表情,但是一眼便可看出,那裏頭的二人抱在了一起。他靜靜站在原地,拳頭緩緩捏緊了。一雙眼眸看得用力,如果不是自制力好,想來此時早已沖了過去。
黑牢大門沉重的聲響,亦未曾打擾到他們,不知是否前方有何禁制,便是連輝辰就站在遠處的階梯下,亦不曾驚動到他們。
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的黑牢裏,他耳中卻聽見白芷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道,“師弟,是我對不住你。
在這人間,我當真沒有什麽可留戀的。但是,唯獨你,師弟,我該如何是好。”白芷此話道來,嘤咛又無助,當真是動了情且是傷心的。
輝辰對于白芷的情起于好奇,也終于求而不得。他對于容承的不甘,也終于令他痛下決心。
他并沒有再走上前去,若換做是以往的他,定是早就沖上前去了。然而,此時的他,似乎一夜之間便變得十分內斂一般。
他轉身離去之時的眸光,卻多了一抹堅定的冷漠神色。他捏緊的手心裏,靜靜裹着一枚笏石片。
*
白芷在一片濃郁的煙霧迷蒙中,似乎看到了前方有個人影。她微微歪了頭去,那個人的背影很是眼熟。
她緩緩邁開腳步,朝前走去,她與那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待她走至他身後之時,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容承麽?
“師弟”
前頭的人緩緩轉過頭來了,卻是一張豬頭臉,她一驚之下,豁然大笑。“哈哈哈,啊哈哈哈”笑着笑着,後背一疼,她緩緩睜開了雙眼。
入目一片黑暗,她的笑聲還在回蕩,神識回歸,想起她還在人間。她做夢了?連夢裏都是九蓮神君,看來這個任務實在是太過摧殘她的心智。
身上的暖意讓她這才注意到,她是躺在容承懷裏的。陡然一驚,牽動了後背的疼痛,疼得她直抽一口冷氣。
容承一直睜着一雙晶亮的眼眸看她,看到她竟是将自己笑醒了,也不禁無奈小心地避開她震動的身體而觸碰到她的傷口。
本是陰冷潮濕的黑牢,霎時便變得有人情味了。白芷也有些情不自禁感到有絲愧疚,九蓮神君在天上是何等的人物,在這凡間,卻被自己禍害成這般。
她想起在戒律堂之時,師尊後來所揮舞的招式,很大一部分是被他阻擋了一下的“師弟,是我對不住你。
在這人間,我當真沒有什麽可留戀的。但是,唯獨你,師弟,我該如何是好。”
她說道此處之時,也不禁停下微微有些沉默,而後又娓娓道起,“如果我就此死去,你會不會有朝一日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她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其中真真假假便只得她內心清楚了。
她當真覺得九蓮古神回去上界不會放過她的,如若她就這麽死了。然而容承卻在一段詭異的沉默之後,開口了,“如果你敢這麽死,我當真不會放過你。”
白芷一聽,果然如此!渾身抖得更厲害了,他卻微微一笑,語氣帶了一絲陰柔,聽得白芷更為汗毛豎起了,“所以,你敢死嗎?”
白芷後背傷得很重,臉上都十分刺痛,然而聽他如此這麽一說,便梗着脖子道,“就算是你死,我也不敢死。況且,我當真挺想看看你老去的模樣。”
見慣了他這副模樣,若他身為凡人,自然老去,會是一副怎樣的模樣呢?她當真有些好奇,那會的自己,應該也老得不像話了罷。
容承的唇角在黯黑的黑牢裏卻緩緩勾起了。他後背的傷也不輕,然而從他的語氣上,卻根本聽不出來。
他此時所想,便當真是怕白芷熬不住,就此命斷黑牢了。所以,他一直在引她說話。
白芷微微有些沉悶,想起冊子的事情,“你在戒律堂,為什麽會信我?”
原以為容承不會告訴她,未料他卻緩緩開口了,“你這麽蠢的人,殺不了他們。”
對方手段狠辣,做事果決,與眼前這只小白兔截然相反。
白芷:“……”
“你離開戒律堂之前,在地上畫了什麽?”容承一早便看到她挨打時在地上做的手腳,無非便是寫給紫首座看的。
白芷垂下雙眸,極其認真地道,“畫的是,我心悅你呢,師弟。”
察覺到環着她後背的手一松,似乎就想把她抛到地面去後,她吃痛地擡起手腕,卻因這個舉動牽扯到了後背的傷口,她又倒吸了一口涼氣,“別別別,我錯了,畫的自是求生之道。”
想到師尊那痛心的雙眸,她又隐隐有些傷感,他會信自己麽?
素日裏豔陽高照的雲隐總能過,今日大風起兮,甚是清涼。便如地上落葉一般,卷起又飄去。祭祀臺上跪着白芷與容承二人,兩人後背的傷口已然結痂,衣裳當日亦是被打得有些褴褛。
然而如此狼狽的兩人,神情卻一致的傲然且坦蕩。
宗門內一衆長老與首座,甚至是破了金丹期的子弟們皆聚集在了此處,而修為不高的子弟們則只允許遠遠的坐落在雲臺之上。輝辰也在雲臺之上,俯身朝下觀望着,神色有些複且帶着一抹冷漠。
宗主一臉肅然高座其上,右長老看了一眼時辰,站了出來,攤開手上的令文,大聲朗而告知:
[紫竹峰素心墜入魔道,不知悔改。殘害同門,辱沒正道,今宗門決意祭出滅魂旗絞殺之,罪大惡極之餘,永失輪回!
混元峰容承知情不報,助纣為虐,碎其丹田,永生永世逐出宗門,終身不得再踏入宗門地界!]
聲若宏鼓,在整個宗門內真氣回蕩,字字铿锵,震蕩三分。随着右長老此言一出,各處子弟們聽令後神色各異,有惋惜痛恨,也有不敢置信,更有落淚不止的。
弟子們開始紛紛念出咒語,因滅魂旗力量兇惡,需集衆人之力方得喚出。
白芷聽着一聲聲來自四面八方的滅魂令語,開始臉色慘白,便是連容承都開始面色不善起來。她側首看了一眼在上位的師尊,只見師尊也是定定将她望着。
眸光中雖有痛心卻隐隐有光,白芷緩緩一笑,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弟子們開始從四面八方朝她湧來,讓她沒有料到的場面卻爆發了。
是站在身旁的容承,一道道兇狠的魔氣直接便從她身旁爆發出來,濃郁得幾欲将她也一同包裹在裏頭。
他們所站的臺上,早已布下了一道道的禁術,雲隐宗的術法早已被縛。她訝然側首,她臉上殷紅的縛魔印記仍在隐隐發痛之餘,轉眸看到的卻是讓她此生難以忘懷的情景。
容承雙目發黑,發絲散落翻飛,滿臉青筋爆出,全身濃郁的魔氣開始迸發出來,打向湧上來的宗門子弟們。
如一道巨大的黑色波浪一般,一下便将前頭的弟子們橫掃而去。然而站在他身旁的白芷,卻毫發無損。白芷驚得雙眼發紅,怎麽會如此?!
她明明已将老祖相送的丹藥給到了容承,她也很确定在遺失丹藥當夜便已尋回,且送往他房中。按理,三次服食早已壓下,豈會成今日所見?
彼時,她何曾想到,早在她練習群鶴舞之時,便已遺落。為何善語得以一直茍存不被發現,其一便是靠着她那時所替換的老祖的丹藥。
那些用來壓制白芷與容承魔氣的丹藥,早已盡數被善語所用。而兩人手裏的不外乎只是普通凝神所用罷了。
蒼穹之下倏然間便變得灰暗一片,大風四起。
“轟隆!”一道驚天的雷電閃過,直接劈落在臺前,一道道閃電在灰霾的四周照亮了容承臉上布滿的青筋。
在雲臺之上的人,除去輝辰之外,尚有一人,那便是善語。她看着容承終是魔氣大發,十分惬意地含笑點頭,眼見着場面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宗主一手金剛掌倏然便朝着臺上兩人打去,道法符文的金光如洪水猛獸一般便打壓了下去。兩人當場便被打得灰飛了。然而衆人沒有留意到,一道不為人知的白光也同時護在了兩人身上。
善語眼見着兩人竟是當場死在了臺上,她一雙眼眸愈加明亮又憂傷。那日,素心暈倒在林子之時,容承竟吻了她!
竟肯為了一個孤魂野鬼,去吸食她的魔氣。
她該死!她與善語一樣該死!哈哈哈哈哈!她終于死了。随着善語扭曲的面容,她的周身開始溢出一股黑氣,正在此時,一道金光竟是縛住了她,将她從雲臺上直接扯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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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備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出自《說苑·正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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