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雲隐宗30
四周一片讓人窒息的靜谧圍攏着她,她心下猶然升起的謎團也在擠壓着她的思緒,然而此時此刻,她竟有些在意容承該如何想她。
她很确定他們手上所拿,并非出自她的手,“師尊,我若說事情不是我所為,你們定也不會單憑我一言便信我,我要求驗明字跡。”
不料,師尊在上頭竟是冷哼了一聲,“好,我便讓你親口承認!拿上來!”随着紫竹峰首座暴喝的聲音,一旁早已做好了準備的師兄,呈上了她習作時所寫的字跡,随着冊子與她書寫的習作一并擲落在地的,還有白芷心間提起的一顆心。
那兩本攤開的紙上,切切實實都是她的字跡。怎麽可能?!她真的有些慌亂了,此人心思缜密,便是連她的字跡都模仿得如此相像,看來是鐵了心要致自己于死地。
此人心思毒辣,竟是從如此久遠便開始環環相扣來算計她,使她一步步深陷陰謀詭計中。而自己所虧的地方,便是她當真不是素心,無法說也不能辯解。
反之來說,誰知曉素心本身懷有魔心一事,便成了關鍵所在。
“還有你,容承,她吞食同門生命精華,罪大惡極,正道之恥,你竟為她壓制魔氣?!”随着元首座此話一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讓白芷一下便白了臉色。
容承幫她壓制過魔氣?她慘白着一張臉,似乎是想起了碧水丹山一事。難怪老祖給了她一瓶要,要他服食三次,她卻以為他是被自己魔氣所傷。他這樣一個孤傲不群的人,竟會對她伸出援手。
白芷內心的震撼仿若被當頭一棒,想不到,當初竟是他第一個站出來,為自己壓制了魔氣。
以往種種隐而不發的畫面相連接起來,冊子所說當真沒錯。連她都不知曉的真相,此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腦海中所串聯的皆指向了,那個一早便得知素心入魔的人。
那本記錄着容承為白芷祛除魔氣的冊子,甩到了容承的腳下,他彎腰撿起,看完後緩緩掃視回過頭來的白芷。
不是她,她并沒有如此寫過,她又豈會如此誣陷他曾替自己壓制魔氣呢?容承會信她嗎,她亦是方才才得知真相。他又會否覺得此事是她所為,卑鄙到至死都要拖他下水?
想到她從前,每每遇難之時,确實也是那般拖他下水。然而,生死攸關面前,如此卑鄙之事,她又如何會做得出手?
此人對素心熟識到,竟是知道她曾經做過何事,包括如此隐晦的殘殺同門事件。不僅如此,連容承為她所做之事亦是了如指掌。
她看向容承的目光中,帶着一絲祈求,他一定要相信她。
就在她的目光中,他緩緩移開自己的視線,下巴微微高擡,卻是堅定道出,“是,弟子确實替她壓制過魔氣。”
“我早知她身有魔氣,然而,她雖身有魔影,卻比誰都要來得光明磊落。她是值得我去救的人。”
白芷不知為何,當堂內所有人都指責她,要她認罪之時,她心間的委屈且無措都不曾讓她落淚。容承淡淡的一句話,卻讓她一下模糊了視線。
多少次,她希望在她為難之時,他能對自己伸出援手。又有多少次,她大罵他的冷血無情。就拿昨夜之事,舉手之勞,他就能将自己從洞壁解救下來,他卻不曾動手。
何曾想到,今日将自己從泥潭中拉出的人,竟是他。他為什麽要承認,從元首座的質問中,她分明聽出了他希冀他否認的暗示。
他身上的魔氣想來也已通過老祖的丹藥根除了,只要他不承認,誰又能指認他當真為她壓過魔氣不是。一旦有人指認了,她便知道是誰在背後操縱了這一切。
就在二人相視之時,傳來了左長老冷冷的聲音,“上刑!”随着他話音剛落,一名師兄捧着一個黑木長盒上前,看來是一早便作好了準備。
打開之時,裏頭閃過一陣淡淡的紅光。裏頭放置着一條泛着紅光的鞭子,竟是戒律堂的仙器——縛魔鞭。
左長老神色淩然,将手伸了進去,雙手捧了出來,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便聽白芷師尊一聲無情地聲音響起,“長老,讓我來。”
“我的弟子犯了錯,便該由我來。她按例抽死都不為過,但是若按宗法而論,便是需得一百鞭,而我作為她的師尊,另外再多加五十鞭在我身上,也理所當然。”
“老紫!”
“紫首座!”
長老與其他峰頭的首座幾乎是同時出聲,既想制止他,又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素心吸食同門生命精華,以壓制自己的魔氣。光這一條罪狀,便足以讓她當場受鞭笞之刑致死也不為過。
何況,她既已墜魔,刑罰之後,便當聽從宗門發落,該當衆公開處死亦或是黑牢處置,一切還需得聽由宗主定奪。
紫首座手一揚,似乎是不再聽從勸告。“怪只怪我沒法令她一心向道,也怪我教導無方。她的錯,有一半在我身。”
白芷此時眼中的淚水已經滑落,“師尊,我沒有……”她的淚并非是因為自己所受的無妄之災,而是因為師尊,他本不用如此。
“我既身為她的師尊,我便該先受罰!老元,你來!”說完,将縛魔鞭交到元首座的手中。元首座看着他的眼神,半響過後,竟也接過了鞭子。
聽着堂內清脆的鞭子揮動的聲音,而被按着頭的白芷,卻一動都不能動,那一聲聲的鞭子便如揮打在自己的心中一般。
師尊站得筆直,即便是仙器,也不曾揮舞得讓他喊停。待元首座的動作停止之時,老紫臉上早已一片煞白,更別說他後背已是血肉模糊。
“鞭子”他中氣雖因後背的傷口,疼得有點發弱。然而他眸光中閃着深沉的堅定。左長老看了他一眼後,便退至邊上,一雙眼眸卻是盯着容承瞧着。一衆人等皆被清場走到了邊上,只容承一動不肯動。
“你為何不退?”老紫一雙眼眸中,有着熊熊怒火,更有對白芷的痛心。
“我既也有錯,為何要退。”容承一臉清淡的模樣,更是惹火了他,他冷哼一聲,抽鞭一揮,狠狠打在了白芷的後背,便是連一旁的容承也波及到了。
這第一鞭的鞭尾便彈到了他的臉頰邊,這一下就出了血絲。
白芷狠狠咬牙,悶哼忍下了幾十鞭。然而越到後頭,她的意識就越渙散。她也無法再擡頭去看師尊的神色。
她不敢看,也無力再看。那種失望的眸光,足以摧毀她。她甚至生出一絲茫然來。若此時死去,回到三十六天之上,自己會是怎樣的遭遇。
既毀了九蓮神君的修行,又毀了容承的一生。
似乎,怎樣都是一個罪人。她隐隐約約察覺到支撐着自己不要暈死過去的念頭,竟是她定要揪出那名害她如斯的人。
身旁的容承與她一樣,承受了這無妄之災,說到底,還是她累了他。
對不住了,九蓮古神,以後,這債我會償還的。
就在紫首座狠命鞭笞着白芷之時,身後傳來一道十分尖銳的破木之聲,連同一聲風卷鶴唳的呼嘯,“嗖”一聲尖銳的破盒之聲,從他身後傳來。
強勁有力的破空之力朝着紫首座擊打而去,衆人未來得及攔下,便見他察覺了。
他側身一避,“铿锵”一聲,青魚劍猛然插在了白芷面前的地上。從劍身上爆發出了一道強烈的金光,豁然籠罩在她身上,竟是以它的仙氣為源,給她屏了一道結界。
她的仙劍有靈,護主。然而它為了沖破木盒上的禁制,早已仙氣有損。撐不過半刻,便又蔫了下去。
白芷微微擡起她充血的眼眸,看着劍上那雙魚眼。魚眼裏的哀傷讓她心上一痛,她眼睜睜看着它強行為她挨了幾鞭過後,結界碎裂,它被打到一旁。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眼前的淚水亦或是血水讓她死死盯着那遠處躺着的青魚劍。素來愛哭的它,挨的那幾道鞭子,竟也是連悶哼聲都不曾發出過。
一百鞭下來,不止白芷的後背,便是連容承也受了不淺的傷。而紫首座緩緩将持鞭的手背在身後,微微有些發抖。“将此二人墜下黑牢,等候宗主定罪發落!”
白芷覺得後背黏膩了一大片,傷口的疼痛也不及頭疼,應是傷及了神經。地面赫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法陣圓圈,随後,白芷與容承便從法陣上墜了下去。
待衆人唏噓散去之後,紫首座仍站在原地。身上的血水已沿着衣裳滴落在地上。元首座在他身後幽幽地道,“你又何必。”
他早已看穿老紫,對白芷手下留情了。他故意讓自己先受罰,便是卸去了他震怒之下對她的手勁。而縛魔鞭上的火焰,他定是用手心吸收了不少。
他看着老紫負在身後的那只有些焦黑的掌心,唏噓不已。
“你看到她的眼神了嗎?我這樣打她,她的眼神還是那樣幹淨。”
“老紫,你是當局者迷,便是連容承,我亦不曾相護,因為他錯得離譜,更是該罰。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別忘了,她身上的罪孽!我看該去思過崖的,是你!”
紫首座卻緩緩閉上雙眸,長嘆一氣。他今生與她的師徒之情,怕是止步于此了。宗門不會饒過她,便是正道也不會容得下她。即便她不死,這天下也再無她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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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白芷:師父,求你将我的青魚劍沉入仙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