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也将我抱緊一點
從溫青峰出來的院子暗暗潛進去有幾十件房間,皆沒點燈。雨越下越下噼裏啪啦砸在房瓦上,蓋住了腳步聲,莊子上該沉睡的依舊沉睡。
霍池淵顧不得那麽多,挨個門推開看,太着急了好幾次讓門檻拌得差點栽下去。
找到第十間,屋內漆黑無人,他本想退出去,卻聽到悶悶的響動。
堂春提燈籠跟進來,燈籠昏黃的光照着,榻下赫然蹲坐着一個人,頭發衣襟皆亂。
堂春一頓,瞬間反應過來,快速放下燈籠攔住後邊預備進來的人,帶上房門出去。
蘇清和意識已經混沌,右手死死捏着一片碎瓷片,上邊血跡斑斑,更觸目的是他右手臂劃得一道道長口,袖子沾濕了,血流到衣擺上,一片一片的灰暗。
他目光渙散着,仍不忘劃自己的手臂。霍池淵奪步跪在他跟前,在他劃下去之前奪了他手中的瓷片。
蘇清和瞬間警覺,緊張着拒絕道:“不要不要,我不想要,滾…你滾。”後邊的字是吼出來的。
霍池淵光看他血肉模糊的手就心痛得流淚,“玉塵,是我,你別怕,我來了…”
“出去,滾出去…”
蘇清和聽不明白,也分辨不出人。他兀自往旁邊挪了挪,一刻不劃傷口,沒有痛覺刺激,他滿心都是想要,控制不住的想要。
霍池淵單手輕輕把他帶到懷裏,不敢太重,怕吓着他。對方能觸碰到皮膚的地方都燙得厲害,臉沒有多少血色,唇也褪去粉紅被慘白替代。
他此番情形,霍池淵大概明白了。
蘇清和在對方碰到自己瞬間就想将人推開,動作時在對方頸間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他忽然不掙紮了。目不聚焦帶着哭腔呢喃:“阿淵…”
“是我,我在。”
霍池淵覺察蘇清和平複了,伸手扯下床簾蓋在他身上,抱起人就往外走。過了河連夜趕往鎮上最近的醫館。
到醫館,蘇清和徹底昏迷,大夫包紮完他手臂上的傷口,又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其他重傷。但中了情藥有些麻煩。喝湯藥雖可緩解,奈何病患昏迷着灌不下去藥,若放着不管傷身得厲害。
霍池淵二話不說接過藥碗,一口口渡給蘇清和,一碗湯藥足足喝了小半時辰才喂完,霍池淵滿頭是汗,昏迷的人渾身冒汗。
葉蕭晚一步回來,還扛回來個濕漉漉的人,仔細一看正是奇裝異服的烏桑。大夫此刻正閑着,葉蕭把濕漉漉的人放榻上,邊說:“失足掉崖,我從河裏撈出來看過還有口氣,大夫看看還能不能救。”
老大夫不免看一眼葉蕭,今日醫館都是些什麽奇怪的病人…
細細檢查一番,老大夫說:“這位小公子從山崖掉水裏命大砸斷了兩根肋骨,肩上的傷被泡發炎了,後腦勺也撞得不輕。他比上一位病人情況壞很多,老夫這兒條件有限,命能保,其他的概不負責。”
方圓幾裏就這一家醫館,葉蕭別無他法,“大夫您盡管醫治,能活就行,銀子不是問題。”
——
翌日,蘇清和天未亮就醒了,手讓霍池淵緊緊握着,另一只手纏滿了紗布。他一動不敢動,生怕将趴在榻邊睡的人吵醒。
霍池淵沒大會兒也擡起頭來,兩人視線對上,他原本想爬上榻抱人,想起什麽又頓住了。
蘇清和眉頭微皺,抽出被對方握住的手轉而去摸他身上的衣裳,潮濕冰涼,開口問:“如何不換一身,夜裏這樣涼,染了風寒怎麽辦?”
霍池淵重新握着他的手,在臉上蹭了蹭,“你随時會醒,我得陪在你身邊。”
蘇清和看着對方黑眼眶,不知幾夜沒睡好,他動了動手指頭,說:“上來陪我睡會兒。”
“我在榻下陪你。”霍池淵怕自己的身子太涼冷着蘇清和。
蘇清和偏不,拽了拽,“将衣裳脫了上來抱着我。”
“玉塵...”
“快點。”蘇清和态度堅硬,表情卻可憐的厲害。左臉被扇得還有些紅腫,惹得霍池淵心腸更軟。
褪了衣裳不忘搓一搓冰涼的自己才躺下去,蘇清和忙鑽到他懷裏緊緊抱着他,對方确實很涼,他要用自己身上的熱度溫暖他的阿淵。
“涼不涼?”
“不涼,”蘇清和仰起一點下巴,看着他,“阿淵,你也将我抱緊一點。”
“好。”
兩個人依偎着不一會霍池淵身上的涼意消散,也來了困意,沒大會兒睡着了。
蘇清和卻一點困意都沒有,他在霍池淵呼吸平穩後悄悄睜開眼睛,仔仔細細看着霍池淵。
溫青峰一次次告訴他,霍池淵死了,他不信,卻一直害怕着。他要霍池淵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才能安心。
現在,霍池淵在他身邊睡着了,這樣他才能感覺幸福和安心。
望着對方滿是疲憊的臉,蘇清和忍不住想,何時才能和這個人過安穩日子呢。
西漠一戰雖沒将他的霍池淵帶走,但後邊好像還存了千千萬萬的未知危險,擁有一道婚旨都不能将他們牢牢捆在一起。
如此一來,蘇清和離開倉慶的心更加迫切。
倉慶不是家,淮陽也不是,鎮北才是,這輩子他也想和霍池淵回鎮北。
想着想着,蘇清和困意襲來,往霍池淵懷裏鑽了鑽再睡去。待再醒來外邊天大亮卻不知什麽時辰,他睜眼時霍池淵已經醒了,正看着他。
“醒了?”
“嗯,”蘇清和想揉眼睛,霍池淵及時捉住他的手,“別動,有些腫,揉着你該疼了。”
“腫了?”蘇清和試探性摸了摸臉,确實有些脹痛。他突然皺起眉頭,小聲說:“我這樣是不是很醜?”
“胡說,”霍池淵攬着他的腰,認真道:“一點也不醜,你如何都好看。”
蘇清和面上一熱,低了低頭,不看他也不讓他看,問道:“你不是送長公主歸國嗎,路上可有異?”
“此前以防萬一,陸路改成水路,海盜都不曾碰到。倒是你,将我吓死了。”
“你才将我吓得不輕!”蘇清和仍舊不擡頭看對方,手卻輕輕掐着腰上環着的那只手臂,繼續問:“溫青峰沒找到你?”
“沒遇到,他往陸路攔截撲了空。”
“那這才幾日,你都沒将人送回南國就奔來長平,犯了失職之罪。”
霍池淵聲音低了低,“我夫人讓人劫走了,家都沒了,哪還顧得什麽失職不失職?”
蘇清和多看他兩眼,微微笑道:“你只說,長公主那邊你如何安排了?”
“安置在了一處,別人送不放心也不妥當,待将你安全送回倉慶我得接着送。”
“一個霍将軍分成了兩半用,皇上該給你開兩份月銀才是。”蘇清和将臉湊近他一些,緩慢呼吸,最後吻上去。
霍池淵輕柔回應他,蘇清和怕,他也怕。兩人就該一直捆在一處,寸步不離。他原想帶着蘇清和一同送長公主,奈何他的身子經不得跋山涉水的折騰。
将他送回倉慶,有俞林在,遇上危險也可幫着擋一擋。
吻結束了,蘇清和喘着氣巴巴盯着他看。這眼神意味着什麽只有霍池淵看得懂,他将薄被子往上提了提,“玉塵再睡會兒?我去給你找吃的。”
蘇清和掀開一點被子,“不要,阿淵...”
霍池淵看也不看他,咳了咳正人君子般說:“白日不可宣淫。”
“阿淵....”蘇清和多話不說,手在人家身上亂蹭。
霍将軍坐懷不亂,任對方如何蹭,即便蹭起火了也不為所動,好言好語道:“你乖一些,待回了倉慶,你要幾次就幾次。”
“你嫌棄我醜了?”蘇清和委屈道:“我扳着指頭數了七日,這七日面也沒見着,你是不是有了新歡,所以——”
“新什麽歡?你所以什麽?蘇玉塵,脾性是一點也沒改,陰陽怪氣的勁兒越來越嚴重了!”
“哼!”蘇清和還在蹭人家,過會兒笑了聲,小聲說:“我還當霍源真你真坐懷不亂,怎麽就硬了?”
“小混蛋,”霍池淵忍着難受堵住對方的唇,吻一吻過過嘴瘾。
烏桑是傍晚那會兒才醒的,頭上纏了一圈紗布,肩上也幫了。他睜眼呆呆看着榻頂一句話也不說。葉潇端着藥進來本想叫他起來喝藥,看人醒着倒省了叫。
“将藥喝了,你想去哪都随你。”葉潇知道烏桑的倔性子,說不定還想着他那沒良心的哥哥。
烏桑轉過臉來,疑惑看他,半響才道:“你認得我?”他方才醒來就在想這是哪,又想他該在哪,最後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
“你.....你別和我開玩笑啊,”葉潇端藥的手僵了僵,“大夫說失憶的可能性不大,你運氣沒這麽好吧?”
“失憶?”烏桑喃喃這兩個字,默了會兒,“我不知道。”
“你叫什麽都不記得?”葉潇試探問。
烏桑搖頭,葉潇不信,又道:“溫青峰,溫青峰你該記得吧?”他仔細盯着烏桑的臉,一個表情都沒錯過。始終平淡着,沒有半點波瀾起伏。
“不認識。”
“好家夥,腦袋創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是要把烏桑寫死的,後來我自己受不了,就給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