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若能消解,如何都行
回去路上蘇清和堅持要霍池淵坐馬車,并且寸步不離守着他,眨眼功夫就怕人沒了似的,手卻只敢捏他的袖子。
霍池淵心裏有愧,多次開口讓他睡一會兒,對方次次搖頭,看着面色比他還慘白,于心不忍又抱着哄了會兒。
“我方才才知曉,營裏有個叫賀遲煙的兵卒,他戰死了,你當是我對不對?”
蘇清和委屈點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淌。
霍池淵親親的他面頰,好言好語道:“是我不對,事先不告訴你今夜的安排,只想着你好好睡一覺,醒來我就回來了。是我不對,吓着你了。”
蘇清和聽不進話,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脆弱,敏感,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經不住。上輩子霍池淵因這場戰事喪了命,這是他兩輩子都消除不掉的心魔。
若能消解,如何都行。
蘇清和顫抖着手去撫摸霍池淵的臉,“你不能有事,不能…”
“我沒事,半點事都沒有,別怕。”
蘇清和像沒聽到一般,盯着對方得臉,用衣袖一點點擦幹淨霍池淵面上的血跡。他不喜歡霍池淵身上有血,他要他的阿淵幹幹淨淨平平安安。
“我抱着睡一會兒,好不好?”霍池淵握着他的手往懷裏帶。蘇清和這會兒無力的靠着他,沒有冰涼的盔甲,貼臉是溫暖的胸膛,還有一聲聲有力的心跳,這才是最有效的安撫方式。
天大亮,津軍返營。
下馬車時,霍池淵喚了幾回,蘇清和沒見半點動靜。才知哄了半天的人不是睡着了,而是昏過去了…
霍池淵顧不得自己手上的傷,抱着他疾步回帳篷。後邊毒老怪走太慢,被堂春葉蕭架着往前沖。
“慢些,呦…”毒老怪甩甩腿,心慌道:“腳,腳沒沾地咯,小兔崽子!”
堂春步子邁得更大些,“老怪頭,我小主子吓暈過去了,十萬火急,多有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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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夫聽聞又是蘇清和的事兒瞬間放棄掙紮,“那你倆沒吃飯嗎,再跑快點!”
……
肖銘護送容悸靠近蕭景的軍隊臨時駐紮地,隔着三百米,容悸忽然攔下肖銘,“我自己過去,他身邊的人認得我,不會有事。你且去看看玉塵那邊如何了。”
“七殿下,你要進去?”此前約定好只是暗暗看一眼蕭景,容悸這般說,是想進去,若是進去就再難脫身了。
“我…我自有打算。”容悸面色有些不自然,徑直往前走,肖銘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我在這等七殿下出來。”
容悸回頭,“別等,你得在玉塵身邊。”
營裏的軍士也剛撤回到營地,正是混亂時。容悸不遮不掩往蕭景的帳篷走。即便穿着常服看着面生也沒人攔,因他的氣勢就像什麽大人物一般,況且他去的方向竟是太子殿下的營帳。
別的時日暫不提,就這些時日,他們的太子殿下可謂暴戾得厲害,以往陰晴不定都不算什麽,現在只有陰。雖不知道這位英雄是誰,敢這麽大刺拉拉進去的,都能稱作漢子!
容悸掀簾子進去時裏面圍着許多人,連蕭景貼身侍衛徒言面上都露着慌色。
“太子不配合,這可如何是好?”軍醫拿着燙紅的剪刀為難,他轉頭望着身後一衆人,“再耽擱血止不住就有生命危險了!”
蕭景蒼白着面,睜着眼卻不聚焦,沒了往常的陰沉狠厲,脆弱的不真實。容悸站在人堆後邊捏緊了拳頭。只憑肉眼只知他傷着了胸口,盔甲卸去,唯有一片血污。
徒言好言勸道:“殿下,先止血吧。容公子已經派人去尋了....”
蕭景氣息微弱,仍然惱怒道:“出去,都滾出去!”
屋內一衆人當然不會真出去,即便如此,軍醫也不敢再動刀,徒言亦不敢忤逆蕭景。
“我說出去!”蕭景暴怒起來,眉頭緊蹙,瘦削的下颚線滑下一滴汗,疲态盡顯。經這一吼,軍醫也不敢再呆下去,提着藥箱預備滾出去。
容悸心裏氣,一腳踹翻身側的椅子,三步并兩步走上去,“蕭景,你想死是不是,既然想死就不要浪費時間,我給你一刀,免得你遭罪!”
屋內頓時一片寂靜,旁人大氣不敢出。蕭景呆愣一瞬,看清來人不管不顧想下榻。容悸将他推回去,對軍醫道:“先給他止血!”
看蕭景張張嘴想說什麽,容悸不客氣道:“你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
蕭景果然不說話也配合軍醫治療,只是緊緊抓着容悸的手,冒汗了也不願放。容悸看他這模樣心生不忍。蕭景胸口被刺了一刀,饒是如此,這人還能醒着可嘆身體素質不一般。
軍醫忙活半響終于将血止住,上完藥包紮好外邊天漸漸暗下,衆人退出後蕭景沒熬住閉上眼。
容悸坐着陪了會兒想找些吃食給他,畢竟一日未進食對傷口愈合也不利。
怎料才起身,方才還睡熟的人立刻驚醒。
“彥今!”蕭景脫口而出吓了滿頭汗。見狀容悸亦愣怔住,意識到對方可能以為自己要走,又坐回去,取了帕子幫他把額頭的冷汗擦了,“我只是想給你弄些吃的,你好好躺着等我。”
蕭景搖頭,“你別去,我不吃。”
“你,你就是活該!”容悸抽出自己的手,預備往外走,蕭景慌張下榻一把抱住他,“別走,彥今我再也不逼你了,求求你別走。”
容悸閉閉眼,心裏堵得慌。以前他總在想,在蕭景眼裏自己到底意味着什麽。現在他又想問問自己,又怎麽看待蕭景。
當年蕭景扮成街頭混混幫他追回被盜的荷包,因此受了傷,容悸看他可憐才收留了他。這人潛伏在容悸身邊近五年,皆是為鞏固太子位,方便日後攻打大津。
得知真相當日,容悸說不上難受,只覺得一腔熱情喂了狗。
後來,蕭景強要了他。這便是恨的開始,可不知為何,日子一長這恨就變了味,他竟習慣有蕭景睡在身側的日子。
這感覺就連他自己也不願深想。
但,在放天燈那日,他選擇赴死那日,就在可能再也見不到蕭景那日,他終于想通了。
他愛蕭景。
他沒辦法心安理得在蘇清和的庇護下坐上大津的皇位,他怕那萬人之上的皇位是無數人命,是屍骨堆砌,是鮮血浸染。
若蕭景的血也包含在內他會痛苦一輩子。
他矛盾着,時常自我折磨。不能辜負蘇清和,又舍不下蕭景。從前他以為對蘇清和是喜歡,是愛,但都不是。他感激蘇清和,心疼蘇清和,所以才想給他更多,其中說不清的感情可歸結于他前半生缺失的親情。
但容悸分不清,所以固執的将蕭景在心中的位置忽略。他不能否認,也否認不了,決定從倉慶返回西漠那夜,他反反複複問自己,要什麽,每一遍都不由自主,潛意識的想到一人。
他要蕭景。
容悸閉閉眼,兩行清淚滑出,他終究是沒能抗拒蕭景。他轉過身,礙于蕭景身上有傷,輕輕抱着,良久才略帶埋怨呢喃:“你這個混蛋。”
蕭景習慣容悸這般怨恨他,這兩個詞也不是第一次聽,只是容悸第一次主動地,心甘情願的抱自己,僅這一個擁抱他都覺得胸口上的傷很值。
爾後容悸擡起頭來,不摻雜任何情欲吻在蕭景唇上,一吻結束又捧着蕭景的臉道:“你乖乖躺好,我去弄碗粥來給你墊墊肚子。”
蕭景整個愣住一言不發,容悸就看着他的眼睛等他回答,半響蕭景才恍惚道:“你不走?”
“不走。”
“以後呢?”蕭景有些小心翼翼的問。
容悸頓了頓,嘆了口氣道:“我跟你回大周。”蕭景還在愣怔之際,容悸又道:“但,你不能納妾,只能我一個。你将來是太子也好,皇帝也罷,只能是我的,能不能做到?”
“你願與我成親?”蕭景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
“聽不懂人話算了。”容悸面頰微紅,掙脫開就想跑,蕭景忽笑起來,抱着他就親。
“我須得明确的告訴你,我對蘇清和沒有你想的那種意思。我拿他當親人看待,你日後不可再針對他。還有霍将軍,你也不許再動人家。我是真的心悅你,才想和你回大周。你繼續打仗還是退兵回過國我都不幹涉。但我須得告訴你,若大津亡了,我生是大津人,死也是,我與它共存亡。”
蕭景眯着眼看他,此番話說得相當大氣,可細想又覺得他在威脅人。
容悸不再說話等他一個答案。
蕭景則追問:“你願與我成親?”
這一問又讓容悸面熱,皺着眉頭不欲親口答他,可他又一副不答話誓不罷休的模樣,只得含糊嗯了聲。
......
大津軍營。
王大夫只說蘇清和驚吓過度導致昏厥,休息一夜便無大礙,霍将軍自責着陪了好一會兒才去包紮傷口。
一個時辰不到,喬風從外營回來,帶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礙于霍池淵正在包紮先說了好消息。
“大周退兵了,求和書方才送進來。”說着蕭景拿出一封求和信箋。
霍池淵狐疑接過,看了又看,道:“可有詐?”
喬風搖頭,“是真的求和,暗嘆來報,周軍修整完不日撤退,而且蕭景将蕭錯抓了起來,押送回了大周。”
霍池淵若有所思把求和書放桌上,暫時沒什麽事吩咐。喬風杵着不動,霍池淵看他一眼,問:“還有事?”
“有件小事。”喬風頓了頓坦然道:“半時辰前蘇大人醒了。”
霍池淵面色緩和吩咐道:“預備些清淡吃食,我包紮完就過去。”
“屬下是想說,蘇大人醒來便要尋二爺,出了營帳不小心聽到堂春同葉潇的談話,一氣之下走了。”
“你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年是肉肉陪你們過的第一個年,往後也許會有三年,五年……這裏我僅代表《鎮北王為什麽總要欺負我》全體有名有姓,老老少少祝可愛的你們新年快樂,平安富貴!!!
# 連枝共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