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太燙了,我散散熱
顏文博回道:“姑母不必憂心,侄兒已暗中将叛黨盡數除了,餘下的都是會聽話的。”
顏如心了然颔首。
“文博,”顏如心有意無意轉着腕上的翡翠镯子,再問:你可曾聽說鎮北王屋裏那人?”
顏文博點頭,道:“姑母說的是西漠趙知縣送去的那人?”
“如今孫浩在鎮北王府一年有餘,半點線索不曾查到,該棄了。”
顏如心眉眼帶笑,語氣卻生冷:“文博,這世上親情尚經不起考驗,況且愛情。顏家興不興能靠的只有你與我,我們耗不起。”
“侄兒愚鈍”顏文博謙道:“姑母的意思是?”
“有錢能使鬼推磨”顏文如道:“你找機會将那人帶來,哀家同他說說話。年輕人氣盛,将情情愛愛看得比什麽都重,換個方向對付霍池淵這個棘手山芋,說不定就成了,硬的不行來軟的。”
“霍家根在鎮北,霍池淵又只一人在倉慶,況且那是個男子,恐怕威脅不到他。”
“能不能威脅在怎麽做,會不會威脅在怎麽說”
顏如心高深莫測道:“文博,霍池淵屋裏的是男是女不重要,情長情短也不重要,只要眼下霍池淵疼着他,我們就有機會。情字最誤人,自古因情失足成恨的例子不在少數,霍池淵雖是個冷血将軍,畢竟年輕,逃不脫的。”
“侄兒明白”顏文博道:“姑母放心,過幾日定将此事辦妥當”
顏如心搖頭,不可置否道“哀家不想過幾日,明日就帶來!”
顏文博面露難色,終是點頭答應。
與此同時蘇清和換了錦繡官服去北鎮撫衙門報道。底下的人早知有個空降白戶,聞其名卻不見其人。小半月沒見人就将之忘到九霄雲外了。
肖銘打着哈欠大早帶着隊人馬從外回來,昨夜南城腐敗街出了命案。禦史大夫家的公子為一個小倌把高尚書家的兒子捅了,當場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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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官子弟不好假手于人,肖銘跟着熬了一宿。剛喝了口熱茶,迎面來了個人。
肖銘只一眼,看到的不是蘇清和,而是同江景曜約定的那二十個江家弟子!還等什麽,搶人吶!
肖銘知道要來個白戶,沒想到是外貌這麽這麽出衆的人,衙門裏這些糙老爺們兒哪能比。
他豪邁遞了杯熱茶過去,那架勢就好像遞了杯酒,“蘇清和?沒錯吧。”
蘇清和接個茶,溫順道:“初來乍到,望千戶大人多多提點。”
肖銘吊兒郎當慣了,蘇清和這麽正經的說話整得他極其不別扭,況且他還存了賣人的心思,大大方方道:“鎮撫一家親,你不必見外也不必客氣。”
說着肖銘揮揮手招來個小旗官:“石頭,你帶他熟悉熟悉咱們衙門環境。”肖銘本來困極了,疲倦在見到蘇清和那一瞬消失無蹤。
撇下衙門裏的人,他急急差人給江景曜帶話:酉時日落洛陽畫舫不見不散。
掰着手指頭算,冬狩還有八天。
“哎,石頭石頭,”肖銘急急喊道:“我帶他熟悉吧,你帶兄弟們下去歇一歇,下午再去趟腐敗街。”
蘇清和跟着肖銘,簡單熟悉衙門裏的環境,他對肖銘這個人也是半點印象都沒有。
當年他混錦衣衛,也沒聽過肖銘這個名字,或者說三年後,這個肖千戶不幹錦衣衛了也未可知。
蘇清和帶着目的進北鎮撫司,他要去禦前又不能直接去禦前。聽聞冬狩在即,上邊撥給了鎮撫衙,這個肖銘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來得晚,不知腐敗街發生了何事,看肖千戶大早才從那邊回來,事情處理妥了?”蘇清和邊走邊問道。
肖銘擺擺手,“別提,遇上個拼爹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崽子,棘手的很。”
肖銘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禦史家的小公子嚣張又狂妄,腐敗街殺人咬死不承認,普通人也就罷了偏是高尚書家的嫡長子,人家能不讨個公道嘛。昨夜我把那嘴巴不幹淨的狗崽子送昭獄裏邊關着了,他爹一夜差人找我十幾次,又是塞錢又是送東西。我最不缺的就是錢,這招對我沒用。現場還留着,我就不信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蘇清和忍住笑意,難怪當年沒遇到這個肖銘,這耿直率真的性格實在不宜混錦衣衛。
“光抓一個不夠,須得将涉事者都關起來。在外邊不肯說實話進了昭獄還能不說嗎?”
蘇清和淡淡分析道:“即是關于禦史大人和高尚書的事,人命攸關。屬下認為無論真相如何,此事最妥帖的解決法子是上報聖上,讓他來定奪。”
肖銘瞥一眼蘇清和,心道這人看着也就十六七歲,怎麽說的話同他父親一樣?!
“下午你和我們一起去吧,”肖銘道:“先不報,審出個一二三之後再報,不然顯得咱們鎮撫衙門沒本事。”
肖銘吐了口中狗尾巴草,一把攬住蘇清和的肩膀,帶着往前走。
“還沒吃早點吧,走,哥帶你去吃,東榮巷那家紫米粥一絕,保準你吃…”
蘇清和就這麽跟着他出府衙,這個肖小公子果然不拘小節……相當自來熟。
東榮巷的紫米粥絕不絕蘇清和沒品出來,倒是他看到鎮北王府的馬車自遠處飛馳而去,簾子飛起裏邊坐着的分明是王大夫。
不能錯,王大夫住在東榮巷,這麽急請大夫過去做什麽?
蘇清和望着馬車消失的方向失神。
肖銘吃得歡,正想問老板要第二碗米粥時瞅到蘇清和只用筷子攪粥,便道:“不好吃嗎?我覺着還不錯啊。”
蘇清和回過神溫和道:“太燙了,我散散熱。”
肖銘還想說什麽,忽見清風拂過,吹了一縷發在蘇清和面上,飄飄忽忽加之一張絕俗的臉。
谪仙啊谪仙!
肖銘突然覺得把蘇清和借出去換二十個江家弟子屬實虧了,起碼三十個!
下午蘇清和随着肖銘一衆人去腐敗街,案發現場‘三香閣’蘇清和掃了一眼,覺得名字就像賣姜醋茶的鋪子。
酒樓歇門一天一夜,封鎖着現場,進去酒氣濃重夾着胭脂水粉氣,混合着怪異又惡人。
蘇清和跟着他們上樓,昨夜案發的廂房地上依舊一片狼藉,嘔吐物的惡臭實在難忍。
現在出去多少不大妥,蘇清和被熏得無暇同他們一起跟進案子。
他轉身去開窗透氣,推了幾下沒打開,仔細瞧才發現窗子被釘上了。
酒樓釘窗子做什麽?
他湊近了瞧,釘子和印子看着都新,心想難不成肖銘為了保護案發現場才封得這麽嚴實?
“這是你們釘的?”蘇清和問身旁的石頭。
石頭面露疑色,揣好案本湊過來看,他推了推窗扇,紋絲不動。
“沒事兒誰釘這玩意兒。”
石頭從地上撿了個鐵皮酒壺直接鑿窗,“今早也沒注意這窗封着,哪家酒樓廂房興封窗啊!”
正鑿着木屑亂飛,石頭扭頭看一眼蘇清和道:“你邁開些,當心飛臉上。”
蘇清和長得細皮嫩肉,看着比肖銘這個闊少爺還要貴重,年紀又尚小,石頭全當照顧弟弟了。他看蘇清和不動“啧”了聲背身擋着接着鑿。
肖銘聞聲過來同蘇清和并排站着看石頭鑿窗,“咱來查案,石頭你抄家來了?”
“真要抄,他們也得受着不是?”
推窗鑿出個拳頭大的洞,石頭丢了酒壺,他徒手生生将整個窗掰了下來。蘇清和率先探身過去看,下邊連着洛河,窗臺上什麽都沒有。
他伸出兩指擦過,指腹上淡淡一層灰。肖銘看一眼,譏笑道:“封死了臺面還這麽幹淨,三香樓每日從外搭梯子爬上來掃的?”
笑過以後肖銘嚴肅了臉,“走,咱們找扈老鸨談談!”
蘇清和從窗外探回身子,“大人別急,您先看看這”
蘇清和讓開一點位置給肖銘,他指着窗子左邊白牆,“那有個手印”
淺淺一層粗略着看不出,隔近了就能發現蹭到的牆灰顏色深淺不一。
“欲蓋彌彰釘了窗,窗臺又被刻意打掃過。”
蘇清和若有所思問:“請問大人,禦史家的公子昨夜是怎麽說的?”
肖銘:“說人不是他殺的,喝酒喝蒙了一覺醒來人就死了。但伺候他的那個小倌又一口咬定人就是他殺的。”
“小倌呢?”
“今早一并關昭獄了。”
蘇清和又問:“可知道昨夜左邊的廂房是誰?”
肖銘讓他問蒙了,看一眼石頭,兩人一起搖頭。
“你懷疑是左邊這個廂房幹的?”肖銘對石頭努努嘴道:“問清楚是誰然後帶回去。”
蘇清和扶額失笑,肖銘這說風就是雨的性子需要改改。
“肖大人,切勿打草驚蛇。這事不一定,只可能和左廂房的有關。眼下得先弄清楚昨夜在裏邊的是誰,不用大張旗鼓,私下問問就行。”
“石頭去”肖銘吩咐。聞言石頭轉身出去了。
肖銘百無聊賴,抱着臂瞅着蘇清和。這人蹙眉正想事,好似隔絕了所有紛擾,認真且專注。
肖銘自覺十五歲風流至今十年有餘,形形色色什麽樣的男男女女沒閱過?卻難得蘇清和這麽驚豔又脫俗的,放眼整個大津恐怕都難有!
玉樹臨風,金枝玉葉,看似随和實則清清冷冷。他覺得,蘇清和要是個姑娘的話一定很搶手,提親的要将門檻踩爛了,即便如此也難娶到!
什麽叫可遠觀不可亵玩,這就是。
這麽想着肖銘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竟然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肖想一個男人!他咳了兩聲摸摸鼻子,甚感不自在,索性轉身和後邊的兄弟有一句沒一句聊。
蘇清和沒發覺他的異常,還沉浸在窗上的釘子印上。
太刻意了,他隐隐覺得應該是有人故意将窗釘上,目的就是要把他們往這邊引。
蘇清和覺得掃幹淨窗臺,并不是想要掩蓋什麽,甚至牆上留下的手印也是故意為之。
試想一下,即便窗臺真留下什麽犯罪痕跡,大可滅跡,何必多此一舉将整個窗都釘上。
還有那手印,只單單貼着窗側有,若是歹人從這個窗攀到左廂房的窗,中間這堵牆勢必會留下腳的擦痕,然而什麽都沒有。
有人在披着欲蓋彌彰的殼子欲蓋彌彰!
肇事者同受害者雙方身份地位皆不低,并且都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主,鎮撫司審理不了這個案子只能遞上去。
若禦史家的公子說的是實話,那一定是...一口咬定他的人有問題!是誰布的好棋竟将鎮撫司也一并算計進去?
石頭大步跑回來,肖銘蘇清和一同看過去,聽他道:“是顏齊衡。”
昨夜在左廂房的是顏齊衡,顏丞相顏文博的嫡二子,翰林院任職。
肖銘突然覺得這事比原先想得還讓人棘手,三公占了倆,尚書也惹不起。
當下覺得是我北鎮撫司沒本事,遞上去吧!
石頭:“大人,咱撤?”
一行人稀稀拉拉下了樓,蘇清和跟在肖銘旁邊,攏了攏袖子邊走邊道:“大人,我能不能去昭獄見見那個小倌?”
其實放眼看整件事,最不起眼的小倌反而最有嫌疑。但還不能妄下定論,蘇清和想去探一探。左廂房是顏家人,顏家人吶,怎麽好白白放任之?
“今晚的…”肖銘想說若是今晚的話不行,他約了江景曜驗人呢,當事人蘇清和得去呀,怎麽能去昭獄呢!
作者有話要說:
注明:官制:三公九卿結合三省六部,整體偏明朝。
職能經不起細究,有些是老肉我杜撰的。
架空文架空文,看着圖個樂呵,別考究經不起考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