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名字:“啓深啓深啓深!”
楊啓深嫌他吵,回頭瞪他一眼,朝角落一揚下巴。趙文佩于是自覺地蹲下去擇菜削皮,乖巧得不得了。
塊莖切好了,菜也洗幹淨了,趙文佩自覺自己打下手還幹得不錯,一轉身從背後攬上了楊啓深的腰,又開始叫魂了:“啓深啓深啓深!”
楊啓深側頭檢閱一下成果,覺得滿意了,一肘子撞開身後一雙鹹豬手就開始煲湯做飯,不一會兒香味就飄滿了廚房。
趙文佩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都要陶醉了。他好開心,在家裏出了那麽多事之後,楊啓深這樣稱得上“溫柔”的反常态度簡直是最好的安慰劑。他更加放肆地把頭也靠到了楊啓深的肩頭:“啓深……”
楊啓深難得沒一腳踹開他,反而騰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腦袋,挺溫和的樣子。
趙文佩果斷蹬鼻子上臉了。
“啓深,你是可憐我不?”
趙文佩湊到楊啓深耳邊絮絮叨叨。他盯着楊啓深的耳垂,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我知道你是!啓深,你就再多可憐我一點兒呗,以身相許了呗。”
楊啓深已經習慣了趙文佩的抽風,面無表情一腳踹在他胫骨上,兀自在竈前忙活。
趙文佩靠在廚房門上看着他,心裏滿滿是遺憾。
他那麽厲害的時候,楊啓深不喜歡。
他這麽慘的時候,楊啓深照樣不喜歡。
到底要他怎樣,楊啓深才會喜歡他嘛……
于是趙文佩真的在餐桌上問出來了。
當然,他問得很有技巧,時機也挑得很對,恰巧在兩人前一個話題告一段落時,這種察言觀色的本領簡直要超出他情商可駕馭的範圍:“啓深啓深,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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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啓深在趙文佩不抽風的時候,對他還是挺不錯的。他聞言思索了一會兒,沒怎麽費力便得出了結論:“我喜歡強者。”
他停了筷子,擡頭直視入趙文佩的眼睛,卻又不像是在看他,而是看着一面鏡子,或者是看着他眼裏的自己:“我喜歡強者,不依附于家世,逆境中仍永不言棄的強者。”
趙文佩被楊啓深認真的目光激得心裏一滞,心跳驟然加快了。他覺得自己眼前好像罩了一層紗,暈暈乎乎的,目光裏過去的幾個月中漸漸凝結成灰色的生活忽然開出了粉紅色的花。
他做得到。
五
徹夜談心與興奮劑的效力一樣,能讓人一時激憤,轉頭便因為腎上腺素的褪去而幻滅,自慚形穢,乃至更加萎靡。
對應到趙文佩身上,這幻滅的一刻就是第二天早上,楊啓深揪着他的耳朵扯他起床的時候。
楊家客房面陽,北京夏日早晨六點半,太陽妥妥地升過了地平線,一點不委屈地透過窗簾邊兒照在睡姿神似行為藝術的趙文佩身上。客房沒空調,趙文佩夜裏嫌熱,早把薄被子踢到床下去了,抱着枕頭露着大褲衩睡得死豬也似。
楊啓深也不是頭一回叫趙文佩起床了,看到這陣仗一點頭疼的反應都沒有,直接上手揪住趙文佩的耳朵,拿指甲在他耳垂邊緣狠狠一掐——
“嗷——啓深!”
趙文佩嗖地從床上跳起來,疼得眼淚汪汪的,迅速清醒了過來,又回頭憤怒地看向攪人好夢的罪魁,控訴道:“我設鬧鐘了!還沒響!”
楊啓深抱胸站在床邊,不怒自威:“我家離小周的公司16公裏。地鐵50分鐘;公交看堵不堵車,45分鐘到90分鐘不等;開車送你30分鐘,但我的上班時間比你的打卡時間早半個小時——你選哪個?選地鐵的話你可以再睡一刻鐘。”
趙文佩立刻起床換衣服去了。
其實按照楊啓深的算法,兩人都不必起這麽早的。問題是,楊啓深對待趙文佩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的無情,竟要求趙文佩承擔同居期間的早餐任務以換取晚餐的飯票——洗碗什麽的就不必說了。趙文佩縱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照做。
更何況他早就被楊啓深訓練得不敢心有不甘了。
大棒甜棗雖然老套,對付趙文佩這麽個情商先天不足的,也是綽綽有餘的。
趙文佩苦着臉伸長了胳臂煎蛋。他老害怕被油濺着,被楊啓深的鐵血政策鞭笞了好幾次才終于有毅力站在了竈臺前。時至今日,他倒也把煎蛋技術練出來了,外焦裏嫩不敢說,至少不會糊鍋,發揮好的時候甚至能煎出太陽蛋來。
今天就屬于難得的發揮好的日子。
趙文佩端着煎蛋和烤面包片到餐桌上,滿心是求誇獎的喜悅,要是身後能長出尾巴來,恐怕都該給楊啓深搖上一搖。楊啓深見慣了他這幅樣子,随手揉揉他的短發以示鼓勵,便接過了餐盤。
他早晨都會在客廳打拳,一套打下來,剛好可以分心看着趙文佩是不是把他家廚房給炸了。當然這種擔心還是比較久遠的事情了,在這幾年裏,趙文佩的家事水平在他的調教下産生了從無到有質的飛躍,精通談不上,卻肯定不是當年那副戰戰兢兢碰一下熱水器都害怕觸電的模式了。
“還不錯。”
楊啓深嘗了一口,認可了趙文佩的努力。
趙文佩頓時覺得這一天都光明了。
這一天确實光明,四環路上居然沒堵車。
楊啓深把車停在了周澤公司門口,示意趙文佩下車,副駕駛上一路歡脫找話題的熊孩子卻忽然沉默下來,端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起開了新話頭:“诶啓深,我這算正式入住你家了?”
楊啓深跟不上這超光速的思路,聞言,慣性地警惕看他一眼:“你想說什麽?”
趙文佩劣跡斑斑,說起此類話題,一定會扯到不着四六的告白上去。楊啓深倒不介意慣着他的白日夢,只是這會兒是要上班的,趙文佩扯太遠可耽誤時間。
“我沒想說什麽,就想問你要鑰匙。”
趙文佩一臉無辜。
雖然由頭跟他預想的不太一樣,但至少這也算是登堂入室了,趙文佩當然想要個證明嘛。婚姻關系的證明是戒指,同居關系的證明當然就是鑰匙啰。
當然,同居取的是字面意思。
怕楊啓深疑心,趙文佩還此地無銀地加上了一句:“那什麽,我保證只用來開門。”
楊啓深本來不疑有他,這會兒倒被他說得納悶兒了——鑰匙除了開門還能幹嘛?他的腦洞自然不會有趙文佩那麽大,略略思索一下,便從另一個方面揮手否決了這個提案:“一個月之內不弄丢錢包,我再把鑰匙給你。”
趙文佩無言以對。
在兩人關系剛剛開始——兩個人對關系的定義并不一樣,趙文佩認為自己在包養楊啓深,而楊啓深認為自己在教養熊孩子——總而言之兩人認識不久的某一天裏,楊啓深曾經給過趙文佩自己小出租屋的鑰匙,但趙文佩,就在當天晚上回學校的路上,因為沉湎于與楊啓深關系的進步,在出租車上只顧着發些垃圾話短信,而大意失荊州,将錢包連同鑰匙一起丢在了出租車上。
然後楊啓深重新配了把鎖。
然後的然後,這個故事重複了兩遍。
再然後就發生了三十萬睡一夜的故事,楊啓深确認了趙文佩的不着調天性,再也沒給過他鑰匙。
楊啓深越過趙文佩給他開了門,擺明了送客的架勢。看着趙文佩凄涼的眼神,楊啓深不由得好笑,探身過去扯了扯趙文佩的腮幫子:“你要鑰匙做什麽?晚上等我來接——不對,自覺點,別讓我等。”
“得令!”
趙文佩為了這句話歡欣鼓舞了一整天,午餐時間都瘋狂加班,搞得周澤屢屢懷疑自己是不是對這個稚嫩的小員工施壓太重了。趙文佩叼着筷子沖周澤笑了笑,又埋頭研究起了資料和代碼。
楊啓深晚上要來接的,可不能再把工作堆到晚上加班了。
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周澤從書櫃裏抱出來十幾本被翻得卷邊兒的參考書,往趙文佩身邊一摞,心情複雜地訓話:“以你們學校的水平來說,這些肯定都是學過的,可能你這會兒都給忘了……嗯,溫習起來就好。OAUTH認證什麽的都可以緩緩,先把mysql和Python撿起來吧。”
趙文佩愧疚地低下了頭。
周澤倒是不介意,笑了兩聲:“別這麽灰心喪氣的,誰不是這麽過來的呢,也就是入行的時候苦一點,之後就——就習慣了。”
……就習慣了。
趙文佩心如死灰,強顏歡笑:“謝謝周哥提點。”
“嗨,我就随口一說,”周澤聳聳肩膀,“趕上進度就行了,也別太拼,楊啓深可是得找我算賬的。”
聽說楊啓深還專門向周澤口頭關照過他,趙文佩再心如死灰也頓時死灰複燃,乖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