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佩肚子裏苦笑着,知道周澤肯定是以為就以他的卷面成績和T大的硬文憑,不該是現在這麽個水平。他擅長應考,在教育系統裏如魚得水,出了校門寸步難行,這也是不争的事實。他嘆了口氣:“周哥,我先不走啦,多看幾頁再說。”
周澤溫和地笑笑,對新職工上班第一天就自動要求加班沒什麽感觸。趙文佩欠的帳太多,自己不努力,誰都追不回來。他想了想,遞給趙文佩一張卡片:“晚上走的時候記得反鎖,明天用門禁卡刷。”
趙文佩接過卡片,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周哥……我能在辦公室過夜嗎?”
他現在雖然是找到了工作,房子卻仍然沒着落。以目前的經濟條件,出去住賓館純粹是找死,那還不如就在辦公室窩着。
周澤詫異地看他:“你沒地兒落腳?”
“還沒找,”趙文佩連忙解釋,“找到就搬出去,不會礙事兒的。”
“那就住着吧,”周澤挺善解人意地答應了,“反正老張他們也常在這兒熬夜。要是最後找不到住的地方就跟我講,我幫你留意一下。”
“謝謝周哥。”
趙文佩乖乖地道謝。周澤笑着拍拍他的頭走了出去,辦公室于是只留下他一個人,伴着慘白的燈光下不甘寂寞地低吟着的機器,在這個偌大的京城一隅,無聲無息地存活。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把手裏那本文檔看完一半的時候,趙文佩受到了五髒廟的感召,虛弱地按着胃想是不是該叫個外賣了,一擡頭,恰巧就看到了靠在辦公室門邊冷眼看他的人。
楊啓深單手插在褲袋裏,肩膀附近藏在陰影之中,只是随意地站着,竟有了電影明星般的效果。他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刀削斧鑿般的俊朗眉目冷若冰霜,見趙文佩擡頭,便冷聲喚他:“趕緊收拾東西出來。”
趙文佩愣愣地看他半晌,在楊啓深用進一步的肢體語言表現對他行動速度的嫌棄之前迅速地收拾好手頭的文檔,小跑步跟了出去,關燈拉電鎖門一氣呵成,手腳麻利得好像開了三倍速。
他跟楊啓深并排往外走着,覺得心跳大聲得快要響徹這條走廊:“啓深,你、你來接我?”
楊啓深似乎沒料到他這個問題,鬧明白過來之後看白癡似的瞟了他一眼:“你的行李落在我車上了。”
“哦……”趙文佩有點失望。然而楊啓深主動來找他,而且是一天之內的第二回,這種好待遇已經足夠他開心一整天了。
“沒想到你能這麽勤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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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電梯間時,楊啓深忽然道。
“我……我就是不知道回去能去哪兒……所以加班來着。”
趙文佩對楊啓深一向誠實得徹底,雖然想在他面前保持良好形象,但首要任務還是要保持誠實——這是楊啓深棍棒教學下趙文佩掌握到的本能。
楊啓深被他噎了一下,表情不太好,只差把放棄對趙文佩抱有任何期望的事實寫在臉上了:“你的意思是你打算住辦公室?”
“也沒有……我想出去租房子。”
趙文佩老老實實地回答。
其實他現在大可以撒撒嬌讓楊啓深收留他一晚上——他可不是頭回這麽幹了。唯一的問題是,現在他沒有交換如此任性權利的籌碼,更做不到像當年那樣睡楊啓深一夜就送他三十萬啓動資金的大手筆。
楊啓深表情糾結起來,顯然心裏也在天人交戰。他不打算縱容這個熊孩子,但要他就這麽看着他去住辦公室好像也于心不忍……
最後他放棄似的嘆口氣,拍開了趙文佩試圖按下一層的手,徑自按下了地下停車場所在的地下一層:“跟我回家。”
四
“說吧,你這兩個月幹嘛去了?”
一到楊啓深家,趙文佩還來不及得瑟,就被房子主人以三堂公審的架勢逼在了沙發上,如坐針氈。
趙文佩實在不想說,這種事情說出來只會讓楊啓深對他的評價變低。然而楊啓深都這麽問了……
趙文佩老老實實把兩個月來的經歷倒豆子般逐一複述了一遍。
趙文佩确實是實心眼,但這人情冷暖太過明顯,他又不傻,當然也看得明白——不止看得明白,還因為之前太單純而建設起的美好設想與現實的巨大落差而更難過了。
這份難過憋在他心裏整整兩個月,直到今天,才在楊啓深面前表現出來,趙文佩講着講着,竟然連聲音都哽咽起來。饒是在楊啓深面前早就臉面全無的形象,趙文佩依舊覺得臉熱,直到講完,才敢偷偷觑一眼楊啓深的臉。
楊啓深板着臉,從始至終表情都沒變過。
趙文佩頓時覺得自己的自怨自艾實在很蠢。
楊啓深倒也不是無動于衷,只是跟他那堪入年度自強不息人物榜的經歷比起來,趙文佩這麽些戲劇化的磨難,還真是不夠看。
然而他也明白,這些磨難,對趙文佩來說,已經很有殺傷力了。
楊啓深想了想,伸手拍拍趙文佩的頭,斟酌着語氣鼓勵了兩句:“既然如此就好好工作,活出點兒樣子來。”
趙文佩乖巧地擡眼看他,眼圈有點紅,特別用力地點頭。
楊啓深瞬間就覺得自己平時都錯怪了趙文佩,這實在是個好孩子,一點兒都不熊。
平和而勵志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了半晌,然後趙文佩開口了。
他也是臨時起意,想到了這麽一個至關民生的問題來問:“啓深,你知道周哥給我的工資有多少嗎?夠住三星級嗎?”
“……”
楊啓深扭頭就走。
再不走會折壽。
再回到客廳的時候,楊啓深揉揉眉心,一臉拿坐在旁邊這個惶恐無辜的熊孩子沒辦法的表情,拍了一張銀行卡過去。趙文佩驚疑不定地接過,懷疑這是楊啓深給他買斷“友誼”的錢。還好,沒等他開口,楊啓深先解釋了:
“裏頭有十一萬,密碼是我車牌號倒過來,算還你的車錢。你有什麽事兒就先用着,別老惦記你那三千塊錢的工資。也別舍不得花,我還給你辦了一張卡。你當年給我那三十萬我現在都掙出來了,分紅按律所盈利來,留着給你存老婆本,以後成家買房付首期。”
趙文佩瞠目結舌。
楊啓深卻忽然想起來趙文佩的德行,又補充了幾句:“住賓館肯定不夠,你得拿去租房子。”
趙文佩有點委屈。他知道正常人都是租房子,他問三星級只是作為過渡期。但一來他沒魄力指責楊啓深小看他了,二來也沒勇氣坦陳他想娶的老婆是楊啓深本人,三來更沒底氣抱怨那是他給楊啓深的聘禮,別別扭扭地接過了銀行卡,燙手山芋似的在手裏放不過一分鐘,忽然又塞了回去:“啓深,你拿着吧。”
楊啓深疑惑看他。
“我、我不是……”趙文佩一時也想不到什麽好法子,只覺得楊啓深如果一直幫他拿着銀行卡,那大概就是兩人不會分開的意思,勉力思索才想出個自黑的借口,“那不是,我怕自己拿着太大手大腳嗎?”
楊啓深挑挑眉。
趙文佩雖然有很多纨绔的壞習慣,但實際上還是很單純的一個人,交游方面,除了在他身上砸錢砸得多,其他的倒也沒有什麽能敗家的興趣。楊啓深稍一揣摩,便猜出來趙文佩此舉的涵義。
趙文佩淪落到如此境地,不論是道義上還是私交上他都不可能出口趕人。趙文佩雖然總嚷着喜歡自己,到底兩人都是男的,也不過是小孩兒追潮流,鬧不成大氣候。想着這一節,作為純直男、一點兒都不明白趙文佩對他有多認真的楊啓深便也沒推辭,把卡收下來,連帶着人也收留了下來:“那你就在我這兒住着吧,等你找女朋友了再搬。”
趙文佩一癟嘴:“啓深,我是同性戀,不會找女朋友的。而且我喜歡的是——”
“嗯?”楊啓深冷冷瞥他一眼。
趙文佩乖乖把話咽了下去:“那就這樣,我先在你家住着。”
最好再也不要搬。
解決了趙文佩的去留問題,楊啓深決定去解決兩人的溫飽問題。
“啓深……啓深,你是可憐我不?”
趙文佩眼神亮亮地趴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看着邊系圍裙邊從他面前走過的楊啓深,直像條搖着尾巴的大狗。後者懶得理他,兀自進了廚房。
趙文佩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假設有道理。以前他有錢的時候,楊啓深對他都不假辭色,也不給他做飯,甚至不讓他叫外賣,專門折磨他讓他去做飯,末了還要他賠廚房損失費。現在楊啓深居然親手去給他做飯了,這可是他們認識四年裏不超過五次的好待遇!
他從沙發上爬起來,小媳婦兒似的跟到了廚房,連聲喚楊啓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