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曼徹斯特之旅(2)
音遙只覺得腦袋懵了下,
接着擡腳順着那串腳印跟過去。
“別過去,這件事我們交給警方處理。”司年拉住他低聲道。
音遙使勁甩開他的手,
語氣有點像是埋怨,又夾雜着對于偷狗人的怒不可遏:
“我不知道英國警方出警速度如何,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為了一條狗大費周折,但如果再猶豫一會兒,我怕開水都燒好了。”
可能在司年眼裏,小司就是一條狗,充其量也是個經過專業訓練的導盲犬,但對于音遙來說,小司已經成了他的家人,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他的眼睛他的光,
如果小司因為他一時疏忽出了什麽意外,
或許他下半輩子都要活在深深的自責中。
他循着腳印一直往深山裏面走,司年雖然疑惑他一個盲人步伐卻如此靈活,
但現在也不好問那麽多,
只能跟着他一起往上走。
“司總。”音遙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着他,“你回去吧,
我自己去找。”
音遙其實非常贊同一句話:
窮山惡水出刁民,正因為他也是從社會最底層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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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知道那些沒有受過教育沒有一點法律常識的人為了錢為了食物能做出什麽來,
永遠不要高估一個人的下限,
這些人的下限就像無底洞一樣看不到盡頭。
他很清楚接下來要面臨的是什麽,
因此才不想把司年也牽扯進來,
如果司年出點什麽意外,
他沒有辦法和Y.S財團做交代。
司年冷冷看着他,
半晌,并沒有理會他這句話,反而從他身邊繞過繼續往山頭出發。
“司年!”音遙抓住他的衣擺使勁往後拖,“你聽不懂我說話是麽!”
司年甩開他,冷聲道:“我知道你的顧慮,但小司是我們國家訓練出來的導盲犬,是我們國家的榮譽,理應我也該出一份力。”
他人高腿長走得很快,幾步就把音遙遠遠甩在身後。
音遙咬緊牙關跟了上去。
順着腳印一路找,終于在山頭的一處小木屋外發現了最後的腳印。
木屋上方的煙囪炊煙袅袅,裏面傳來幾聲開心暢談的英語。
音遙悄悄走到窗前,透過髒兮兮的玻璃向裏望去。
三個衣着破爛蓄着大胡子的英國人正圍坐在桌前,桌子中央一只大鐵盆,鐵盆了是糊糊一團看不出成分的東西,還在冒着熱氣。
而他們的腳邊,赫然擺着一條狗皮。
白色的,沾滿鮮血,短毛雜亂。
腦袋裏“嗡”的一聲,一瞬間,音遙所有的理智都被這條狗皮全數撕碎,他随手抄起靠在牆上的鐵鈎,雙眼通紅奔向門口。
“冷靜一點!”司年抱住他使勁往後拖。
因為他看到了屋內牆上挂着的幾把獵槍。
但一個人在失去理智時的力量實在無法小觑,任是比音遙高比他壯的司年都被他一把推開,身體狠狠撞向牆壁。
“王八蛋!畜生!你他媽殺了我的小司!”音遙舉起鐵鈎狠狠砸開門瞬時沖了進去。
幾個正在幹杯暢飲的大漢被吓了一跳,紛紛停下手中動作看向來人。
還沒等反應過來,音遙已經沖到他們面前,擡手扒住桌子邊緣使勁往後一掀,霎時間,鐵盆裏滾燙的湯汁猶如天女散花一樣四散而濺。
其中一個大漢被冷不丁燙了手,疾步沖到牆邊扯下獵槍指着音遙,用英文破口大罵問他是不是找死。
一頓美餐被這不請自來的掀了個底朝天,剩下兩人也頓時暴跳如雷,抄起小木凳狠狠砸向音遙。
就在這時,一道黑色身影忽然沖到他面前,擡手擋住臉,小木凳瞬間在他的手腕上開了一道大血口子。
司年火速從地上撿起鐵盆随手扣在一個大漢頭上,但常年打獵為生的大漢們早就練就一身疙瘩肉,兩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三人舉着獵槍将他們二人團團圍住,嘴裏叽裏咕嚕怒罵着。
音遙大概聽明白了,他們在罵自己多管閑事,還嘲笑他們是下賤的外來人。
看着地上那條仿佛還在顫抖的狗皮,怒火再次湧上來。
他擡手拉住其中一人的獵槍槍管,但音遙根本不是大漢的對手,很快被他奪回獵槍,瞬時用槍柄猛砸音遙的後背,将他踹在地上踩住。
音遙感覺腦袋上落了一道冰涼的觸感,那杆黑漆漆的獵槍用力抵在他的太陽穴上。
手邊是那條白色的狗皮,從嘴部劃開了一道大口子,正瞪着血紅的雙眼不甘地凝視着音遙。
他一下子失了力,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
半晌,他緩緩伸出手,撫摸着狗皮,聲音顫抖:“小司……”
三個大漢都看傻了,抱着狗皮哭,這人都不嫌髒的麽?
而趁着大漢們分神的工夫,司年一腳踹在其中一人的腹部,随着一聲慘叫,他順勢奪過獵槍指着那個大漢。
但同時,後背也被什麽硬物抵住了。
“把槍放下!”一個大漢用獵槍指着司年怒罵道,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
大不了一命換一命,這幫外來人以後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司年看着還趴在地上的音遙,他知道,只要他開槍,音遙也會命喪于此。
半晌,他緩緩放下獵槍,往旁邊一扔,淩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杆指着音遙的獵槍。
“亞洲猴子是瘋了嗎!”一個大漢舉起獵槍狠狠砸在司年的臉上,将他的臉打偏過去,嘴角瞬時溢出血絲。
鮮血染紅了襯衫,不斷向下滴落,在地上形成鮮紅的一灘。
“兔崽子,來我們地盤搗亂,信不信今天我一槍崩了你都不會有人知道。”大漢裂開大嘴笑得耀武揚威。
旁邊另一個大漢忽然眼前一亮,興奮道:“這家夥的手表看起來很值錢,估計是個有錢的主兒,扒了他,看看還有什麽值錢的玩意兒!”
司年皺了皺眉,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只向他衣扣伸過來的髒手。
那只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晃了晃,使勁一扯,扣子瞬間崩出去老遠。
大漢激動叫道:“還有項鏈!哈哈今天發達了!”
他擡手拉住那條項鏈,手指發力,狠狠扯了把項鏈。
倏然間,木地板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緊接着,一條白影從後院猛沖而來,大漢們還沒等看清蹿過來的是個什麽玩意兒,手腕就被狠狠咬住了。
一條白色的拉布拉多緊緊扒在大漢身上,犬齒深深紮進他的手腕,喉嚨裏不斷低吼着。
大漢瞬時倒地,他趕緊舉起獵槍對着拉布拉多就要開槍,但拿槍的手被狗狗死死咬住無法動彈。另一個大漢也趕緊過來幫忙。
“嘭”的一聲巨響,木地板瞬間穿了個洞。
狗子靈活一躲,沖着那個打偏了的大漢再次猛撲上去,張嘴咬住他的脖頸,疼的那個大漢瞬間失了力,獵槍應聲落地。
音遙愣了下,看着那條白狗。
“小……司?”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狗狗頭頂那一小撮黃毛,真的是小司!
門外忽然想起雜亂的腳步聲,緊接着大門被人猛地踹開了,幾個警察舉着槍從外面沖進來,嘴裏用英語大喊着“不許動”。
幾個慘兮兮的大漢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要跑,但很快被火速趕來支援的警察團團圍住……
三個大漢戴着手铐被警察推搡出去,小司馬上跑到音遙身邊,望着他胳膊上的傷口,心疼地用腦袋蹭蹭。
音遙一把抱住小司,眼淚瞬間傾瀉而出。
“小司……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小司擡起爪爪回抱着音遙,嘴裏發出陣陣嗚咽,倏然間,它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咬住音遙的衣擺把他往後院拽。
看到眼前的場景,音遙驚呆了。
院裏擺了十幾只大鐵籠子,裏面關了各種各樣的狗,都戴着嘴套,被人五花大綁扔在裏面,見到來人,狗狗們不住嗚咽着掙紮着,委屈的淚水湧出眼眶。
角落放了只沾滿血跡的大鐵盆,還有沒來得及處理的狗狗屍體泡在裏面。
小司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像是在尋找什麽人,它迷茫地歪着頭,那人明明剛剛還在這,怎麽這會兒就找不到人影了?
原來這三個大漢是曼徹斯特下面鄉村來的,他們一直靠打獵為生,但就是賊他媽愛吃狗肉,這些年從游客那裏不知偷來了多少寵物狗。他們會事先躲在草叢裏,然後射出麻.醉槍,等狗狗暈過去後再一起把狗擡回小屋享用。
丢失了愛犬的游客也只當是狗狗自己跑丢,找不到就帶着遺憾傷心離去,從來沒人想過狗狗們會是這種遭遇。
直到有人報了警,警方趕到這裏才發現了這三個偷狗人。
這兩年英國偷狗案激增,民衆紛紛呼籲偷狗入刑,一時間,收到消息的主人們紛紛趕來,看到自己毛孩子被折磨的這麽慘,憤怒的将這間小屋砸了個稀巴爛,并打算聯合上訴三個偷狗人,發誓要讓他們牢底坐穿。
那條白色的狗皮和小司是同一個品種,它的主人也聞訊趕來,看到養了六年的愛犬此時變成了這般模樣,抱着狗皮坐在那裏一度哭到昏厥。
司年看着或開心或悲憤的人群,再看看抱着小司瘋狂親親的音遙,良久,他默默向外面走去。
“司總!”
但卻忽然被人喊住。
音遙牽着小司跑過去,小心翼翼擡起司年的手腕看了看。
粗糙的木凳邊緣給他的手腕劃開一道七八公分長的血口,血肉外翻,甚至還能看到森森白骨。
音遙實在不敢想,要是司年當時沒出來擋,這一板凳掄到他臉上會是什麽後果。
司年縮回手,劇痛使他的手不住顫抖,整半邊袖子都被染成了紅色。他将手揣進外衣口袋,像是無事發生一樣低聲道:“走吧。”
兩人在山下的診所裏處理了傷口,司年的胳膊縫了十幾針,期間血止不住地流,剛綁上繃帶瞬間被血水濕透,不得已只好解下來換新繃帶重新包紮。
明顯能看到司年疼得厲害,他使勁咬着牙,因為失血過多導致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順着額角滑落。
更換了三次繃帶以後才勉強止住了血。司年像沒事人一樣站起來,看向音遙。
音遙倒是沒什麽大礙,就是表皮有些擦蹭,簡單上了消毒後貼個創可貼就成。
“去吃飯,不是說餓了麽。”盡管手臂疼到不住顫抖,但司年關心的卻是音遙剛才說的肚子餓。
音遙很愧疚,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後不顧一切沖進去,其實應該先報警,這樣至少司年不會平白無故吃這皮肉之苦。
“司總,對不起,是我魯莽了。”頭一次,音遙低下了他高傲的頭。
“屁大點事也值得說對不起。”司年冷哼一聲別過頭。
“從今天起,我會一直照顧您到您痊愈為止,您可以随便使喚我。”音遙誠心道。
不是因為司年為他受了傷,更多的是對于自己沖動的反思。
而且司年傷的是右手,靠右手過活的他在接下來的日常生活中肯定會有很多不便,于情于理,音遙也覺得自己該負起這個責任。
兩人也沒心情繼續游山玩水,帶着傷痕累累回了酒店,先解決下肚子餓的問題。
酒店送來了晚餐,面對豪華牛排精致甜點,司年卻看起來興致缺缺。
音遙幫他切好牛肉,主動送到他嘴邊,可能也是第一次被人伺候到這個份上,司年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火速咬過牛肉別過頭嚼了嚼。
但吃了兩口實在沒什麽胃口,司年等音遙吃完之後就招呼客房服務撤掉了晚餐。
他上了床,手臂還是很疼,只能一動不動放在身體一側。
音遙看他都沒吃幾口,問道:“司總您想吃什麽,我去買。”
結果就聽到司年在心裏說:“在洋鬼子的地方能買到沙縣麽。”
音遙沉默片刻,道:“司總您等我一下。”
他下樓去了前臺,聯系了酒店負責人說明情況,借用了他們的廚房,熟練地和面剁餡,燒水下鍋。新鮮的小油菜燙熟後淋了點蚝油,切了土豆炒熟,又跑去唐人街買了大米回來焖。
在材料稀缺的英國,他花費了近三個小時才做出一頓在國內十幾分鐘就能搞定的沙縣套餐。
當他端着沙縣套餐回到司年房間時,司年已經睡着了,睡夢中的他依然皺着眉,臉色還是很難看,手指時不時抽動一下。而對他來說,緩解疼痛最好的方法就只有睡覺。
音遙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看着床頭大堆的止痛藥,知道他現在肯定疼得厲害,雖然是花了工夫才整出這麽一頓簡單小菜,但傷患為大,他又端着餐盤默默走到了門口。
“等你一下,等了三個小時。”
突兀的,床上傳來虛弱的一聲。
音遙忙摸上門把手:“抱歉吵醒您了,我這就出去。”
司年睜開眼,眼眶發紅,眼球布滿血絲,他看向音遙手中的餐盤,身體微微傾歪着坐起來:
“要去吃獨食?”
“不是,看您在睡覺,就不想打擾您休息。”
聽着音遙嘴裏說的敬語,司年無奈,好不容易兩人的關系從“您”變成了“你”,結果一條傷口又給扯成“您”了。
“拿過來吧。”司年低聲道。
音遙只好端着餐盤走回去,往桌上一放,瞬間引起了司年的興趣。
“這什麽。”
音遙道:“馄饨,雞腿飯和玉米排骨湯。”
司年稍顯訝異:“這裏還賣沙縣小吃呢?”
“是我做的,這裏怎麽會賣沙縣小吃。”音遙笑笑。
他端起馄饨碗,燙的他縮了下手指,但還是堅持着端住碗,舀了一只馄饨遞到司年嘴邊:“有點燙,慢點吃。”
司年探過頭,咬過馄饨慢慢品嘗一番。
“味道怎樣。”音遙問道。
“差強人意吧。”
“我也不知道沙縣用了什麽調味料,可能這裏也買不到,只能有樣學樣,您要是喜歡吃,我再好生研究下。”
“你。”司年沒頭沒尾來了句。
“什麽你?”
司年深吸一口氣,別過頭:“不要用敬語,聽着很矯情。”
“可是您比我年長,又是我的上司,理應用敬語。”音遙以理據争道。
司年終于沒了耐心,擡起沒受傷的那只手一把捏住音遙的臉頰,幾乎是一字一頓道:
“這是命令,不許用敬語。”
“啪”的一聲,音遙的手落在司年手腕上,把他的手緩緩推下去皮笑肉不笑道:“我答應你,但你也不許對我動手動腳。”
司年嘴上忿忿道“一個下屬而已還敢跟老板頤氣指使”,但手卻老實地縮回了被窩。
伺候完司年吃飯,還要伺候他洗漱,好歹是不用伺候洗澡,音遙看他上床後幫他蓋好被子關上燈離開了房間。
站在門口,音遙低着頭,心裏亂糟糟的總也抓不住重點,真希望,今天什麽也沒發生就好了。
半晌,他轉過身打算回房睡覺。
只是走廊裏卻意外的湧來一股非常強烈的氣味,像是摻了花茶的烈酒,濃烈中又莫名夾雜一絲清甜。
音遙瞬間擡頭望去,走廊的盡頭,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司容?”他輕輕喚了聲。
雖然在異國他鄉看到司容的确很奇怪,但就司容的性格來講他出現在這裏倒是不讓人意外。
音遙馬上追過去,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追過去。
穿過長廊,在酒店二層的圓環形玻璃通道中看到了那個高挑的身影,兜帽蓋住頭發,夾克外套加板鞋的确不太像司容的風格,音遙懷疑是不是他認錯了人,但又覺得信息素總歸騙不了人。
那人低着頭走得很快,當他稍稍側過臉看到音遙正緊追而來時,他加快了步伐,幾乎是一路小跑下了樓。
音遙詫異地望着那個人,應該是司容吧,但他為什麽要跑。
音遙跟着追過去,但男人走得實在太快,眨眼間就消失在酒店後花園中。
外面黑漆漆的,人工角膜感應不到光源,音遙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踏出去的腳又慢慢收了回來。
音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向下倒去,随即捂住腳腕低聲道:“哎呀,好疼。”
一瞬間,那個不知從何處消失的身影又不知從何處出現,疾步走到音遙旁邊,皺着眉頭幫他檢查腳腕。
音遙擡手扯住他的兜帽拉下去,語氣生硬:
“果然是你,我說你跑什麽。”
司容默默站起身,筆直的牛仔褲勾勒出兩條長腿,這麽高的個子音遙光是仰頭看他都嫌累。
半晌,司容轉過身,聲音極小:“我怕你見到我,又覺得待不下去要回國。”
音遙忽然想起來他臨走時說的那句“只是待在同一屋檐下都讓你覺得不舒服”,也大概明白他為什麽見到自己就跑。
“你又不是病原體,我為什麽見到你就要回國。”音遙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
司容暗暗攥緊手,低低道了句:“那我先走了。”
“所以你到底來幹嘛的。”這一來二去弄的音遙有點惱火,不明白這人腦袋裏到底裝的什麽小米粥。
似乎是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司容終于轉過身,垂視着音遙的眼眸淡淡的沒什麽感情:“見不到你所以覺得不安,感覺快死了,來見你最後一面。”
“啊?”音遙無語。
他知道Alpha的易感期動辄一個月,這期間會出現情緒低落易波動的狀态,但這人未免也太脆弱了吧,自己是來出公差的,怎麽就引得他渾身難受即将暴斃。
但轉念一想,要是他一直跟着自己的話,今天小司被人綁走是怎麽脫的身,小司帶他去後院一直在找什麽的樣子……該不會就是在找他?
“見最後一面就好好看,跟蹤我做什麽。”音遙故意套話,“今天在溫德米爾湖區時,是你把小司放出來的吧。”
司容愣了下,緩緩點點頭。
“謝謝。”忽然的,音遙露出微笑,眉眼彎成月牙,“你救了小司,也救了我。”
“我哪有救你。”司容垂下頭,想起司年為音遙擋那一下,覺得自己似乎什麽忙也沒幫上。
“吃飯了沒。”音遙話鋒一轉。
“吃不吃的,無所謂吧。”
音遙笑笑:“那我請你吃飯?表示謝意。”
司容沉默了許久,最終從鼻腔裏發出輕不可聞的一聲“嗯”。
路上,音遙打量着司容這不同往日的穿衣風格,忍不住道:“為了不讓我發現,你真是什麽都能穿。”
司容略顯無措地扯了下外套,小聲道:“很難看麽。”
“不是,挺可愛的。”音遙收回視線漫不經心道。
一瞬間,司容原本低落的情緒瞬時上升了幾個度,他的眼睛明亮似星,不可置信地看着音遙的側臉。
果然易感期的Alpha情緒極易波動,上一秒還烏雲蓋頂的司容在聽到音遙這句“挺可愛的”後,周遭好像瞬間花團錦簇,甜蜜的氣氛在半空中散開,以至于他擡手激動地抱住音遙。
“音秘書,我覺得自己活過來了。”他使勁摟着音遙,嗅着他頭發上好聞的洗發水香氣,臉頰使勁蹭了蹭。
“別這麽誇張。”音遙奮力掙紮一番最後将他推出去,整理下頭發,“我說過不許動手動腳的吧。”
司容揚起嘴角,文雅的氣質顯露無疑,但配上他小狗一樣的表情就顯得滿屏違和感。
晚上八點鐘,天完全黑了下來,英國公學的孩子們穿着整齊劃一的制服互相道別,然後乘上家裏派來的豪車回去休息。
和國內的教育體制不同,英國的學校雖然也分為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但全國最好的教育資源都集中在幾所私立學校中,這裏的家長也并不感冒公立學校,不像國內家長為了孩子劃區上學而在公立學校附近購買昂貴的學區房。
公立學校往往下午三四點鐘就放學,這些孩子大多是來自工人家庭,沒什麽夢想,放學後就找個地方瘋玩;但有些私立學校則會在晚間開設禮儀課程,為了将這些權貴人家的孩子培養成社會頂尖名流而努力。
音遙他們剛好路過一間在全世界都享有盛名的亞德蘭公學,也是從倫敦總部開設出來的、唯一一間位于首都之外的公學分校。
學校外停滿了豪車,有些家長在車外等孩子放學,閑來沒事互相交流起教育經驗,他們衣着昂貴也不乏品味,舉手投足間充斥着來自上流社會的高貴儒雅。
孩子們整齊劃一的從學校裏走出來,筆挺的西裝制服透出精英教育下的大家風範。
但是在隊伍的最末尾,一個個子瘦小的十幾歲男孩低着頭慢慢走出來,他好像沒有家長接送,熟練地走向學校對面的公交站,坐下後從書包裏掏出筆記本電腦,在上面敲敲打打。
幾個穿着私服的男生騎着自行車,一只手還轉着籃球潇灑從這個小個子男生面前而過,但不大一會兒,他們又慢慢騎了回來。
音遙也只是好奇,所以站在學校門口多看了幾眼。
就在他打算帶身邊這位大型犬去吃晚餐的時候,幾聲嘲笑從一旁傳來。
“你這家夥就算穿上昂貴的制服也還是野雞一只,看看你的樣子,像個白癡。”
随即,“啪”的一聲響,什麽東西摔在了地上。
音遙順勢望去,就見那個小個子男生面前圍了五六個男孩,其中一個伸手将小個子的筆記本電腦掃在地上,電腦屏幕碎了個角,所有影像瞬間消失變成了熒光綠。
小個子皺着眉頭彎腰撿起電腦,但很快又被人奪了去。
其中一個看起來高高壯壯的男孩擡手揪起小個子的衣領,小個子面露難色,伸手護住衣領,模樣很是狼狽。
“聽說你又拿了亞德蘭的獎學金?正好我們最近手頭緊,借兩個錢花花?”男生肆意嘲笑道。
“不能給你……”小個子臉都皺做一團,無力地掙紮着。
“你這白癡!”男生擡手拍在小個子腦門上,“要不是我們放棄了交換實驗的機會,你能有今天,所以你這是對待恩人的态度?”
音遙默默看着,忽然擡腿走上前。
他一直信奉一句話,冷眼旁觀和幫兇無異,雖然有時候懼于對方體格勢力大多數人還是選擇默默走開,但深有體會的他也很希望在自己受到欺淩的時候能有人伸手幫他一把,哪怕是一句微不足道的訓斥,也至少能讓他覺得還沒有被這個世界抛棄。
他走過去,擡手推開那個高壯男生。
不得不說歐洲人體格确實比起亞洲人大了一圈,明明才十四五歲的年紀就比音遙高了将近半頭,體格也頂他倆。
“哪來的亞洲猴子多管閑事。”高大壯男生擡手推了音遙一把怒斥道。
音遙被推的一個踉跄,身體随即向後倒去,但馬上被司容扶住。
司容将音遙安穩放到一邊,眼眸彎成月牙,他的身高一點不輸這個高大壯,甚至還比他高了小半頭,垂視着他笑問道:
“父母沒教過你什麽是禮義廉恥?需要哥哥教教你麽?”
“這個白癡猴子說要教教我呢!”高大壯回頭對同伴譏笑道。
他攥緊手,揚起沙包大的拳頭對司容揍過去,但馬上被司容截住,手指稍稍發力,高大壯瞬間慘叫着扭動起身體:
“哥哥我錯了我錯了,快放手!”
司容狠狠甩開他,依然微笑着問道:“學乖了就趕緊滾回家裏找媽媽吃奶吧?”
幾個男孩一見這架勢,趕緊騎上車子逃離現場,嘴裏還不忘逞能喊道:“該死的亞洲猴子,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
豎起的中指随着男孩們火速逃離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中。
“謝謝……”那個小個子男生唯唯諾諾道。
司容從他手裏拿過筆記本看了兩眼,還給他:“只是排線摔松了,修一修換個屏就行。”
男生點點頭,抱緊筆記本像抱着什麽稀世珍寶。
音遙問道:“你認識他們麽?”
男生思忖良久,才不情願地點了下頭:“他們是我原先的同班同學,電視臺來我們學校拍攝了一檔與私立學校學生互換的紀錄片,我因為在私立學校表現良好所以受到了校方資助,轉到了亞德蘭公學讀書。”
這時候,一輛豪車從他們面前緩慢駛過,車窗裏探出一個腦袋,對着小個子叫嚣道:“下等人來了亞德蘭也只會打游戲,沒出息的玩意兒。”
車內,那個男孩的父親也随着發出了嗤嗤嘲笑。
小個子抱緊電腦,對着音遙低聲道:“謝謝你們的幫助,那我先回家了。”
看着小個子慘兮兮的背影,音遙有點不放心,生怕那幾個調皮鬼躲在哪裏對他伺機報複,便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小個子苦笑一下,然後道:“華人是我見過最友善最熱心的民族,謝謝你們。”
公車到站,小個子抱着破碎的電腦上了車,還不忘站在門口沖音遙他們鞠躬致謝。
和司容一起吃完晚餐,兩人回了酒店。
司容就住在和他們同一層的客房,他什麽也沒說,對于接下來的行程閉口不談,只是平和地同音遙道了晚安。
而對于剛才發生的欺淩事件,音遙也只當是這趟英國之行中間發生的小插曲,但在第二天向司年報告他的今日行程時,卻意外發現了一條:
【與亞德蘭公學校長共進晚餐。】
音遙這時候才知道,亞德蘭公學也是Y.S的合作夥伴之一,甚至亞德蘭百分之四十的資助都是來自于Y.S財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