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深吻
對方似乎提了個很詭異的要求。
但音遙沒有猶豫點點頭,随着男人說話的聲音判斷了下他的位置,一句“失禮了”後,他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男人的臉龐。
“眉宇淩厲。”他的手随着男人的輪廓線緩緩下滑,“輪廓線硬朗,下唇飽滿呈現略深的緋色。”
男人忽然笑出了聲,他向後倚去,手指扶着額頭,似乎覺得這件事對他來說很有趣。
“告訴我,你能用多久時間适應整個辦公樓。”
“一天,如果允許我帶着導盲犬,半天就可以。”
男人望着他,像鷹一樣銳利的雙眸透出些許玩味:“你很有自信,簡歷有寫你之前是在松山集團做私人秘書的,為什麽不繼續做下去。”
“老板性.騷擾,我沒接受。”
男人交叉起雙手放在桌子上,低聲問道:“如果老板追求你,你也不接受?”
“如果喜歡會接受,我也會辭職确保不影響工作。”
“行吧。”男人将音遙的簡歷随手甩到一邊,“雖然你的回答讓我很滿意,但現實就是現實,Y.S不比其他公司,不會接受一個各方面都不達标的員工。”
音遙笑笑:“我知道了,感謝您百忙之中面見我。”
他在桌上摸起自己的簡歷,對男人鞠了一躬,轉身握住門把手要離開。
“你好像很沒耐心,不懂要聽人把話說完?”男人的聲音陡然提高幾分。
“司先生,流程我都懂,我也面試過新人,我們省去這些表面功夫不浪費對方時間會給公司帶來更多效益。”
音遙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麽,無非就是“有機會再合作”之類的客套話,這種話在他面試新人時也說過不知多少次,只有傻子才會當真,幹脆給他抛個直球省得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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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緩緩吸了口電子煙,煙霧缭繞模糊着他的臉。
“我有兩個問題。”
音遙還是禮貌地轉過身面對着他:“您問。”
“第一,你的期望薪資,第二,私人秘書願不願意做。”
音遙怔了下,但還是擺出笑臉:
“期望薪資只要達到同行業标準水平即可,私人秘書我願意做,或許就我的情況來說幫助老板處理私事比處理辦公室文件要更快一些。”
男人沖他勾勾手:“簡歷留下,什麽時候能上班。”
音遙笑道:“所以我是通過您的綜合考核了麽?”
“是,本來确實不打算聘請你,畢竟這是個看學歷的時代,沒有能力我們有的是時間培養,但你那句不要浪費對方時間我很喜歡,還沒正式入職就開始為公司效益着想的你是第一個。”
男人擡眼看着他:“但公司不允許帶寵物來上班,我給你一天時間熟悉公司。”
音遙微微颔首:“謝謝您給我這次機會。”
“嗯,試用期工資八千,轉正後一萬八,保險公積金交齊,員工公寓就在對面小區,你還有其他疑問麽。”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音遙道,“我是個劣性Omega。”
男人擡眼:“所以呢,這世界上所有的劣性人群都該去死?”
“謝謝。”一句意味不明的謝謝,似乎除了感謝對方給予自己這個工作機會外,更多的是對他那句話的贊同。
公交車晃晃悠悠行駛在破敗的水泥地小路上,夕陽染紅了天際,映照着音遙的臉也被染成了淡淡橘色。
小司似乎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趴在音遙腿上好奇地看着窗外。
車子到站,這次是音遙引領着小司下了車。
他們穿過一排排破敗的危房來到了一處刷着綠色牆漆的平房前。地上的白色紙錢已經被踩得濕濕爛爛,蜘蛛網層層疊疊,腐朽的氣味透過窄小的門框飄了出來,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打掃過這裏。
音遙緩緩走進去,牆壁倚着一只爛木頭架子,架子上擺了一只只形狀各異的盒子。
所有人無論生前光鮮亮麗還是碌碌平庸,最後都永遠在這個小盒裏長眠。
音遙将康乃馨放在一只白瓷罐子前,手指撫摸着上面的黑白照片。
“好久不見,最近過得好麽。”
照片上的女人很瘦,神情落寞,像是生前吃了很多苦,走時也還記挂着。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而且是靠自己找到的,是間很厲害的公司,對了,你肯定也聽說過Y.S吧,我的老板看起來是個很有思想的人,日後相處應該不會太糟糕。”
音遙忽然沉默了,像是在等待誰的回應。
良久,他又輕聲道:“我知道了,你還是這麽愛操心,不用再挂念我了,我已經有了新的人生,未來一定會很好。”
他緩緩低下頭,嘴唇已經克制不住地顫抖着:“是嗎,我也很想你,最近總是夢到你。”
“吧嗒。”水漬落在地上,慢慢彙聚成小小一灘。
小司本來也在随着主人傷感的情緒嗚咽着,倏然間,它擡起頭,對着門口“汪”了聲。
音遙慢慢直起身子,他無神地探向門口,順着夜晚的微風聞到了熟悉的香氣。
一剎那,他驚愕地瞪大雙眼,接着似乎是故意掩飾一樣,音遙趕緊別過頭不着痕跡地擦了下眼睛。
司容慢慢走進小屋,擡眼看向骨灰盒上的照片,繼而彎下腰:“伯母您好,初次見面,我叫司容。”
他稍稍側過眼神觀察着音遙的表情,卻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他好像在刻意避開自己。
音遙又站了一會兒,才牽着小司繞開司容往外走,就好像根本沒看到這麽個人。
“音秘書。”司容馬上追過去。
音遙走了兩步,忽然覺得累一樣,沿着綠色的小屋圍牆慢慢坐下。
“什麽時候開始跟着我的。”音遙弓着身子抱着腿,下巴擱在膝蓋上,淡淡問道。
“從你離開公司坐上公車的時候。”司容坦誠道,“對不起打擾你和伯母敘舊了。”
音遙慢慢閉上眼睛,晚風拂起他的頭發,半晌才聽他輕聲說了句:“是挺打擾的。”
“對不起。”
“算了,有人能看望她她都要開心死了。”音遙直起身子望着不知何處,“明明生前見過那麽多男人,臨死時卻沒有一個願意來看她。”
“伯母是因為什麽原因去世的呢。”司容問道。
音遙眨了下眼,語氣平緩:“艾滋病。”
聽到這句話,司容還是不免皺了下眉。
“你父親呢?”
“不知道沒見過,反正也不重要,當他死了好了。”音遙笑笑,“就算活着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笑容一點點褪去。
“小時候我經常去鄰居家蹭飯,可以說是鄰居把我喂大的,我媽偶爾去打打零工,但大部分時間都是躺在床上,等一個男人走了另一個男人又過來,就這樣攢夠了我讀高中讀大學的費用。”
音遙看着天邊,眼中平靜無風。
“我見過很多很多的Omega,吃着三無抑制劑,控制不住發熱期,還有很多人專門守在我們居住的寨子旁,等着他們進入發熱期就悄悄打開他們的房門。我有一個鄰居,就是這樣懷了孕,生下不知誰的孩子,然後日複一日不斷重複。”
“所以我媽逢人就說,我将來會分化成Alpha,企圖把那些圍繞在我身邊的蒼蠅都趕走,再或者,用她自己的身體去轉移那些人的注意力。我就這麽長大了,而且還算幸運,能夠進入第一區生活。”
音遙攥緊手指:“如果不是她,可能我現在和那些Omega沒有區別。”
“音遙。”突兀的,一旁的司容出聲打斷他。
“怎麽突然喊我全名,怪怪的。”音遙笑道。
司容凝望着他的臉,看着他微紅的眼眶中泛着點點水光,擡手輕輕拂開他額角的碎發,聲音低沉堅決:
“不管你以後和誰結婚,我都會守着你。”
音遙嗤笑一聲:“別了,誓言不要随便說出來,到時候實現不了會很尴尬。”
“我可以确定,我所有人生中從此以後只有你一個,就像你媽媽一樣,只為了你而活。”
音遙慢慢睜大了眼睛,眼底的淚花開始顫動。
這個場景實在過于動人,他顫抖的睫毛都變得栩栩如生,像是一只黑尾蝶停靠在眼角。
司容凝望着他,良久,緩慢做了個深呼吸。
看着音遙如畫卷般動人的臉,司容慢慢伸手輕輕托住他的臉頰,指尖溫柔摩挲着。他的嘴唇一點點靠近,很快就能清晰地感受到音遙鼻間的熱氣拂在唇邊。
然後輕輕咬住,用舌頭抵開唇齒,有點征求意味地試探着,發現對方并沒有拒絕後才一點一點更加深入。
音遙的腦子裏亂糟糟的,只有司容剛才那句“像你媽媽一樣只為你而活”不斷敲擊着大腦神經,他感受着司容從試探到瘋狂入侵,身體也被他緊緊按住無法動彈。
呼吸變得急促,偶爾間掙紮似的換氣也很快被唇舌侵占。
他能感受到司容的香氣已經将自己完全包裹起來,努力融入自己的身體中。
一旁的小司也垂下大耳朵擋住眼睛,這可不是它一個三歲小寶寶該看的內容。
倏然間,音遙擡手抓住司容的頭發,将他的頭向後扯去。
司容痛地皺了下眉,但看到音遙被他折磨的嫣紅的嘴唇,努力擺出微笑後明知故問:
“怎麽了音秘書。”
音遙推開他站起身,使勁擦了擦嘴唇:“誰許你這麽沒有規矩的,還當着我媽的面,你不怕她老人家半夜爬你床頭掐死你麽?”
司容維持着笑:“如果她能來也好,我會喊你起來見見她,你也不會這麽傷心了。”
音遙愣了下,手指暗暗縮緊:“多管閑事。”
他牽過小司:“走了,你想住這兒就住吧。”
司容馬上起身跟着音遙往外走去。
雖然音遙打定主意這輩子只是為了複仇而活,但不免得,還是被司容那幾句話鬧得心頭直跳。但司容的這份感情來得突然,兩人相處時間也不多,他還是認為司容不過就是說說而已,哪那麽多生死相随海誓山盟,都是情緒上腦時的脫口而出而已,信的人才是蠢貨。
這才認識多久,還不信他真能追自己一輩子。
雖然還沒正式入職,但Y.S倒是個良心公司,那邊确定offer後這邊就給音遙準備了宿舍,本來這種高級公寓不許飼養寵物,但音遙牽着小司去搬家的時候,樓管好像也沒過問。
高級公寓後面就靠着江,雖然到了夏天會很潮濕,但礙不住風景優美,特別是面對遼闊江水時心情都倍舒暢。這是音遙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家”,屋子很大,是傳統的兩廳一室,适合單身獨居,裝修也很精致,甚至還鋪了純手工羊毛毯。
音遙花了一上午布置好房間,還特別為小司準備了嶄新的狗窩。
他親手制作了芒果千層盒子作為伴手禮打算去和鄰居打招呼,果然比起松山那種小公司Y.S的員工素質也更高,大家表面非常和氣,最多有那麽一兩個在心裏嘟哝句:
“哦,劣性O啊。”
但是音遙沒有告訴他們失明的事,大概是不想被區別對待,現在他也有點理解當初司容的想法了。
有幾個員工興許是被工作壓抑太久,當場提出晚上為音遙辦歡迎會。
“會不會太麻煩大家了。”音遙不太想去,畢竟眼盲的事兒在陌生的環境中很難守得住。
“這有什麽麻煩的,大家也是找個理由聚一聚嘛。”一個叫徐小北的Omega說道。
架不住大家的好意,音遙還是跟着去了。
聚餐地點定在公司附近的一家烤肉店。
一幫人吃吃喝喝氣氛非常融洽,音遙其實很少參加這種同事聚會,他以前是廖垣宇的私人秘書,只圍着他一個人轉,所以這麽熱絡的氣氛倒讓他有些不适應。
徐小北看出他的異樣,熱情找着話題。
“你說你是給司總做私人秘書?”
音遙點點頭。
“欸那你是怎麽應聘上的,我聽說司總這人眼光特高,而且還特難對付,他那前前後後氣走了好幾個秘書。”徐小北驚訝道。
“運氣好吧。”音遙道。
徐小北繼續喋喋不休:“那你應聘時有沒有見到那個誰啊。”
音遙疑惑:“誰?”
“就是Y.S財團大股東的少東家司容啊,你見過他堂哥應該也見過他吧。”
“沒見過,我只是應聘司年先生的秘書。”
徐小北嘆了口氣,一臉惋惜地托着腮:“可惜了,我們最多也就見過總經理,往上的大佬都見不着,只能看着電視舔舔屏,司總長的咋樣啊,你應該見過的。”
“挺好的。”音遙不想和他多談這個話題,畢竟他也不是純新人,知道在背後讨論領導是大忌,保不齊哪天就會傳入領導耳朵裏。
“羨慕了,聽說司總三十多歲了還沒結婚,連對象都沒有,诶對了音遙,你談戀愛了沒。”
聽他可算是放過領導的話題,音遙道:“沒有。”
說話間,一個同事起身出去抽煙,酒瓶也在桌上越堆越多,一些同事已經明顯出現了醉意,只有徐小北還在旁邊說個沒完。
“同志們我好像出現幻覺了!”抽煙的同事忽然風風火火跑進來,惹得大家都追問發什了什麽。
“我看到一輛車牌號四個一的科尼塞克XR,好家夥!”
其他幾個同事嘲笑他沒見識,在Y.S商圈見到這種豪車又不是什麽稀奇事。
“不是!”他低呼一聲,“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好像看到一張很眼熟的臉。”
接着他掏出手機翻了翻,然後舉給大家看:“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