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把青言送到小區門口之後我才回去。
走到樓下的時候,我想起之前收到的快遞短信,又折回超市去取。
包裝盒不大,拆開之前我以為是藍牙耳機到了,還感嘆這家發貨速度挺快。結果打開一看,是一個長得像銅鑼燒的黑色盒子,拉開盒子的拉鏈,裏面是一個銀黑相間的指尖陀螺。我又重新把快遞包裝盒拿過來看,确定自己沒在這家下過單。
不知道為什麽我想到了陳雨青。
感覺像是他會玩的東西。
收拾掉快遞盒和包裝垃圾之後,我拍了一段陀螺轉起來的視頻發給了陳雨青。
X-zh:是你買的嗎?
對方正在輸入中......
Andrew:你到家啦?
Andrew:這是誰的手啊,怎麽轉個陀螺都這麽好看呢
這種玩具很有魔力,一旦開始旋轉就停不下來。我左手轉着陀螺右手打字。
X-zh:你怎麽想到買這個給我
Andrew:看到覺得适合你就買了
X-zh:謝謝
Andrew:怎麽謝
Andrew:斜眼.gif
我的免疫屏障建的有點快,現在陳雨青這麽說話我已經不會再有被逼到角落的那種感覺了,就算他不加表情包我也感覺能看到他表情、聽到他的聲音一樣。雖然認識他才沒多久。
是我對他熟悉的太快,還是他表現的太有個人特色了呢。
X-zh:你說說看
Andrew:你發語音跟我說晚安
X-zh:就這麽簡單?
Andrew:嫌簡單啊
Andrew:那你給我讀個睡前故事
我對着手機笑出聲。
是不是其實我是希望他用這種方式說話的。
在我躲在自己的地盤一毫米也不願意挪動的時候,覺得他把我逼到了牆角,有些難堪,還有些憤怒。但當我為了躲開這個牆角而移動了自己的位置,發現我的地盤可以擴張到他的領域時,反而放下心來,甚至有些期待,想看看自己的地盤可以擴張到什麽程度。
是任性嗎。
我切換輸入框,對着話筒錄了一句:你在此地不要動,我買幾個桔子去
應該是吧。
Andrew:臉給你扯歪.gif
然後發了一條語音過來,只有2秒鐘。
我把手機舉到耳邊,聽筒裏傳來的聲音比本人要更低一些,陳雨青只說了兩個字。
晚安。
帶着一絲笑意,有些含糊。
他可能困了。
我看了看手機右上角的時間,快12點了。
也許他是在等我。
想到剛剛發過去的語音我有點不好意思,但莫名的又忍不住想微笑。
地盤擴大了。
果然我是個僞善的人。
我對着話筒錄了語音發過去。
X-zh:晚安,早點睡
陳雨青回的很快,這次的語音只有1秒。
Andrew:嗯
聲音裏是濃濃的困意。
臨睡前我又翻開手機,回看了一下和陳雨青的對話,才發現兩個人發的內容都很幼稚。忍不住笑了起來。可能本質上人還是想當一個小孩的,長大後不得不面對這個世界,于是每天提醒自己要成熟、要淡定、要忍耐、要當一個合格的成年人。
不知道物極必反這個詞能不能這麽用,當人的“成熟”累積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容易反彈,很想打開“幼稚”這個開關,去體驗被關愛、被保護的感覺。
在親近的人面前這個開關就格外容易變得松懈。
周一的時候青言果然沒來,不過小張倒是沒問我。因為一大早我就收到一份水果外賣。一盒草莓加一袋桔子,紙條上的備注寫的是:我不光買了幾個桔子。讓人哭笑不得。
我知道是陳雨青。
小張非常的興奮,因為她最喜歡的水果就是草莓,我分了一半給她。她自告奮勇的到茶水間去拿了兩個盤子,把草莓洗好了才給我。然後端着她的那一盤開心的拍起照來。
我也拍了一張發給陳雨青。用的是小張常用的文案。
X-zh:謝謝老板的投喂。
陳雨青隔了一會兒才回,連着發了好幾條。
Andrew:你确定不是謝謝爸爸嗎
Andrew:我又要去開視頻會議了
Andrew:嗚嗚嗚.gif
Andrew:你在原地自己玩,我去開幾個會
我對着手機失笑。
X-zh:好
第二天開始,陳雨青不再頻繁的每隔半小時就發信息給我,而是換成了五花八門的小零食:水果拼盤、西瓜泡泡糖、大大卷、蛋撻、薄荷糖,甚至還有辣條。有些是點外賣送的,有些是快遞寄過來的。
不過每次我發“投喂反饋”過去的時候,他要間隔很久才會回複。常常是開一句玩笑,下一句就是準備開視頻會議或者回郵件。連晚上發過來的晚安語音也帶着濃濃的疲憊。
雖然不太清楚原因,但我猜他最近的工作肯定非常忙。有一次我讓他不用花功夫送這些東西給我,有時間可以多休息,免得把自己累垮了。
但他回複說:這就是我的放松方式。
那個瞬間的感受很難形容,一時間很多漢字在腦海裏飄蕩,又集體飛到了九霄雲外。最後只剩下五個字,為什麽是我。
其實我一直想問陳雨青這個問題,只是一直也沒問出口。
也許是我貪婪,想不問緣由的享受他對我的好,也許是我懦弱,害怕他說出來的那個理由根本就與我無關。
我一邊覺得陳雨青的出現不可思議,一邊覺得懸崖近在眼前。他總是毫不掩飾他的态度,總是如實的表達他自己。
和我完全相反。
我總覺得如果放任自己走向他,說不定就會迎來離懸崖最近的時刻,而他只是站在對岸的一個誘惑。
那麽墜落就是我的最終結局。
可如果我就這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或許連虛幻的誘惑都會消失。
而這也許就是此生我唯一一次能夠接近另一種可能的機會。
想到這些,想到他說的話,喉嚨就像被風沙刮過一樣,幹澀、疼痛。
其實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我知道我自私、冷漠,我知道我貪婪、僞善。
我知道我在肆意的用童年的不快樂給自己找借口,好讓我心安理得的保持現狀。
我知道我已經長大了,而過去已經過去很久了。
我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簡單的對錯就能說清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而這些立場并不需要為我服務。
但我無法抛棄那個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在失去、在被剝奪的自己。
我實在是不知道丢掉他我還能是誰。丢掉他我又該怎麽面對被我冷漠對待的世界。丢掉他之後,我還有什麽理由為自己開脫。
可是陳雨青,他沒有任何不好。他的存在更像是上天給我的啓示——人生還可以有另外一種樣子。
另外一種就算我無可救藥,也不會走向末路的樣子。
或許我應該向陳雨青道歉。
想到這句話的時候,我蹲在地上用盡全力的哭了一場。
那天之後,我能感覺到自己變了。雖然看起來還是同樣一張臉,同樣一個表情。但我知道我獲得了一些很難得的東西。
比如追求未來的勇氣,比如不再是出于同病相憐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