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搬起砸腳[VIP]
穆懷淵來到順慶縣後一直表現出孤高冷淡、不易親近的姿态,外人看來,他似乎把全部時間和心思都放在游山玩水,品味異地風光上了。
對于穆懷淵既不查驗庫房,不調閱文書的行為,讓最初覺得受到心靈傷害的縣丞都開始相信穆懷淵确實不懂得仕途經濟的“目下無塵的高潔名士”了。
既然對方是“目下無塵的高潔名士”,那麽肯定心懷寬廣,不會計較自己當初“無意中”頂撞。
縣丞和縣尉本該在縣衙裏辦公,可穆懷淵帶來的甲士将縣衙當成穆懷淵的私宅,把守森嚴,除非穆懷淵有請,否則一幹人等不得其門而入。于是,縣丞和縣尉也樂得新來的穆縣令是個不管事的人,每日在家吃酒玩樂。
小厮從家裏跑來吳縣丞家中,經過一路通傳總算見到樓着個樂伎調笑的鄭縣尉。
青天白日,鄭縣尉喝得酩酊大醉,一張寬大的圓臉被酒氣熏得通紅,衣衫大暢,毫無威嚴。
小厮頓時哭喪起臉,趕緊去拉扯鄭縣尉,“老爺,你趕緊醒醒酒啊,縣令請您過去,說有事情商量呢。”
鄭縣尉迷迷糊糊的看了小厮一眼,醉醺醺的大着舌頭說:“能、能有什麽事兒啊?還不是到處亂跑游山玩水,就說我病、病了,不去!”
“不是出去玩,縣令想要把縣衙裏頭改了,說格局不好,跟京裏不一樣,住着不舒服,要改了。”小厮眼看鄭縣尉一點不把新來的縣令當回事,着急的催促,“老爺您起來去看看吧。都說新來的穆縣令背景深厚,他要是因為您醉酒起不來,怠慢了他,回頭惱了您可怎麽辦。”
“沒事,”鄭縣尉嬉笑着拍拍樂伎的臉蛋,對小厮說,“穆縣令才不是在乎這麽點小事的人,你只管照實說。”
他說完就地躺下,混不吝道,“我今天也試試名士們狂放是個什麽滋味。”
吳縣丞眼睛一轉,讓下人截住被鄭縣尉趕出去的小厮,仔細詢問一番到底為了什麽。
鄭縣尉和吳縣丞關系一直親近,小厮對吳縣丞沒有防備,立刻照實說:“穆縣令派來的人說老爺是本地人,肯定認識不少工匠。穆縣令住不慣如今的縣衙,京城和本地房子格局區別太大了,他要找些做工精良的工匠好好把縣衙改一改。”
吳縣丞心下頓時笑開了花。
他就盼着有個機會能和穆縣令緩和關系,機會這不就自己送上門了嗎?
吳縣丞搖着扇子,笑道,“唉,小事罷了,既然俊成睡了,我替他走一遭也是一樣的。工匠都登基在文書冊中,穆縣令沒看過才不知道該找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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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千恩萬謝,“幸虧有吳大人在,解了老爺的麻煩。”
吳縣丞不放心的叮囑,“你過去不要說什麽俊成喝醉的話,就說他昨夜受寒,鬧肚子了爬不起來在家中修養,害怕耽誤了穆縣令的事情才來尋我的。”
“是,是,小的明白。”
吳縣丞不緊不慢的換好衣裳,穿了看起來氣質最為雅致的月白色道袍,坐轎子到了縣衙,準備借着給穆縣令推薦人手的機會緩和與穆懷淵的關系。
那小厮雖然看不出眉眼高低,但有一句話說的沒錯,穆懷淵是京城人士,出身安平大長公主府上,曾是新君元和帝身邊伴讀,不可小觑。穆懷淵便是為人再目下無塵,只要他辦事不出大錯,日後必定平步青雲。嘉裕郡王當初确實與他們蜀地的著族合作愉快,可現在嘉裕郡王人去了京中,有需要就派人回蜀地要求他們辦事卻不說一句解釋,又怎麽能令人安心呢。
與其在一條繩子上吊死,不如多換幾條繩子試一試。
萬一穆懷淵這裏能夠走通門路,豈不是能更加快速的帶着家族勢力得到提升?這樣一來就用不着陪着嘉裕郡王做那些随時擔心掉腦袋的事情了。
吳縣丞在轎子裏晃晃悠悠的,情不自禁想到自己這一回幫穆懷淵找到最好的工匠修縣衙,讓穆懷淵滿意不已,于是穆懷淵繼續縱情山水,自己替他把縣裏上上下下打理得當,等到穆懷淵升遷的時候不忍心離開自己,于是帶着自己一起升遷的美景,美得笑出了聲。
“來者何人?”甲士刀劍出鞘的铿锵聲總算拉回吳縣丞的神智。
他霎時出了一身冷汗,剛剛生出的膽子又往回縮了些。
小厮跟着縣尉出入過縣衙幾回,知道守在門口的甲士們看着兇神惡煞的,其實并不是不分是非,他趕忙笑着上前解釋,“小的帶縣丞大人過來複命,穆縣令說了要推薦幾個工匠上來的。”
甲士狐疑的往驕子裏瞥了一眼,“以前沒見鄭縣尉坐轎子啊,怎麽今兒從馬車換了轎子了。”
“鄭大人生了病,無法挪動,吳大人趕忙過來頂班。不能耽誤了縣令的事兒不是。”小厮趕忙走過去掀開轎簾,示意裏面沒有其他人,這才讓甲士們讓路允許他們進去了。
吳縣丞心裏嘀咕,沒看出來穆懷淵平日裏什麽事兒都不管,身邊人倒是很注意他安全,一點沒發現在甲士盤問為什麽換人的同時,縣衙中服侍的人已經悄無聲息的去給穆懷淵報信了。
穆懷淵本來還在飛速閱覽順慶縣積壓多年的造假公文,得到吳縣丞前來的消息,立刻從書房出來,去了院子裏的棋臺邊捏着棋子擺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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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多少年,吳和澤“幫忙”前面一位縣令處理公務,對縣衙比自己家都熟悉,從來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可這一回不一樣。
他剛被小厮引着進了縣衙,就不由自主屏住氣息。
縣衙還沒動工,肯定是原來的格局,但态度恭謹、不茍言笑的仆從和說話輕聲細語、絕不洩露主人家事情的小厮卻讓吳和澤充分感受到了京城高門大戶的“門第”——仆從比他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規矩強太多了。
吳縣丞說不出穆懷淵府上仆婦到底好在哪裏,但處處感受到微妙的不同,不由得自慚形穢。
等他來到棋臺前,小厮不開口為他引薦,他已經沒有率先開口的勇氣了。
穆懷淵這一回沒給吳縣丞臉色好,他迷惑的眨眨眼睛,似乎根本不記得有過這麽個人,微微撇開眼去看小厮。
小厮立刻回答:“郎君,鄭縣尉病了,吳縣丞怕郎君事情着急,主動替鄭縣尉過來了。”
穆懷淵立刻挂起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不等吳縣丞開口問候就扶了對方一把,“多謝你今日過來。”語畢,穆懷淵起身,把吳縣丞從棋臺邊代開,便走邊說,“縣衙前半是辦公的地方,不方便改動,便不管了。左右兩側的廂房、中間的院子,還有後頭的正房我都不喜歡。京裏哪有大戶人家住這種格局的房子呢。我打算出錢把周邊幾十戶的地都買了,全推倒重建。雖然是臨時住處,但也不能太糊弄了。好歹修個兩進的院子,再加上一片校場才像樣,否則陛下将甲士賜給我随行,回去累得他們不如以往就是我的罪過了。”
穆懷淵說着笑了起來,眉目之間露出積分自嘲之色,“我師從典籍,天下皆知。即便沒有別的本事,也一定要會讀書。幸虧如今離開京城,不要再考慮仕途經濟那些俗務了。縣內的事情有你們撐着我放心,我再修個可心的院子,總算能安心讀書了。”
吳縣丞聽得嘆為觀止,越發肯定穆懷淵果然是白刷政績的。
他馬上表态,“只要是穆縣令懂得找屬下的,下官一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穆懷淵頓時擺手,“唉~哪裏用得着如此。縣內民風淳樸,百姓富足,不過都是些常事罷了。只是……”
穆懷淵說着蹙起眉頭,似乎對于自己面對的情況很是不解。
吳縣丞急急忙忙的問,“縣令是不是遇上了什麽難事?”
穆懷淵微微側過臉,一臉羞赧又無奈的說:“路上不曾帶着米糧,都是随走随買,若是遇上荒郊野地,甲士們都會騎射功夫也能抓些獵物烤了吃。蜀地富饒多産,本想來了再添置糧食,沒想到這幾日派出去的下人跑了幾家糧店都買不到米。我以為是聽到了我們說官話,口音不同與鄉音,故意欺負外鄉人,讓下人使銀子。結果他們打聽回來的消息卻是本地人也要漲價了再買,外鄉人幹脆不賣——縣丞可知這是為何?”
為何?當然是因為跟嘉裕郡王商量好了給新君沒臉,讓他派下來的官員吃癟。
不過嘛,既然穆懷淵表現出對他們重用的意圖,那穆懷淵開口的第一件事情就不能鬧得太難看了,好好解決了才有以後的合作機會。
吳和澤眼睛轉了轉,嘴邊的話馬上變成,“唉,不過是一群刁民哄騙縣令的罷了。蜀地哪裏會缺米糧呢!您看看賬簿和文書,年年糧稅從來沒少過,若不是為了繳稅方便也不會兌成銀子放在府庫裏了。”
“原來是這樣嘛,唉,百姓果然還是缺少教化啊。”穆懷淵書呆氣十足的搖頭嘆息。
“縣令不必憂心,府上吃糧的事情交給屬下,屬下派人買糧食去。”吳縣丞把買糧食的活攬到自己肩上,有去前院翻找出工匠名冊,對着名冊仔仔細細給穆懷淵講了一番那些人可用,便接了穆懷淵準備的謝禮心滿意足的離開。
吳和澤覺得自己算是搭上穆懷淵這條線了,沒成想,翻過天去,穆懷淵把府庫中的糧稅銀子全運到他家裏,讓他用銀子換出符合稅收價值的米糧填充府庫。
吳和澤當即傻眼。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卡到痛哭流涕
我再也不是那個能日六的我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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