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天子近臣[VIP]
泰興帝在世的時候,最喜歡舉辦宴會,夜夜笙宵不斷,逍遙臺中的客房只空了幾個月,随便抹抹灰就能住人。
林澗西和吳暢很快被強壯的內侍半背半抱着運進客房,睡得喊聲震天。
一個內侍涎着笑臉站在沈瑜面前,客客氣氣的捧着禦酒,“沈傳胪,奴婢送您過去?”
沈瑜皺着眉,目送穆懷淵與新君相攜離開,半晌不吭聲,過了許久搖頭道,“待我去歇息吧。”
“是,奴婢早讓人燒好了熱水。沈傳胪夜裏泡一泡解解乏,明日坐着陛下備好的馬車出宮,神采奕奕的多有臉面。”
“辛苦公公了。”沈瑜當伴讀的時候早已經知悉宮中的一套規則,自己有喜事的時候得到內侍恭維是一定要發賞錢的,他立刻從袖中摸出一份紅封遞過去,讓內侍眉開眼笑,又是一疊聲的送上好話。
沈瑜坐在浴桶中,被內侍捏着肩膀,腦子裏卻全是今晚新君和穆懷淵打得眉眼官司。
他忍不住壓低聲音對內侍詢問,“自陛下送伴讀出宮後,穆狀元可曾再回宮中拜訪?”
“沈傳胪說笑了。您想想,舉子們都在家中忙着備考,哪有功夫走動啊?這些日子趕上先帝殡天,宮裏頭忙忙亂亂的,陛下的病也拖延着一直沒能好徹底,朝臣們都是能說一句話絕不多開口的,生怕觸黴頭,讓陛下抓到錯處斥責。”內侍舉着手,指了指天,嬉笑道,“俗話說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吶,吏部侍郎比衛尚書年長了十多歲,一直還在侍郎的位置上混着,說白了不就是因為不懂看人眼色,不管什麽情況都瞎說話麽?今日他又在幾位面前給陛下沒臉,怕是衛尚書回家丁憂,這吏部尚書的位置也輪不到他來坐了。”
沈瑜來到京中不算久,家裏有事那麽個古怪的情況,朝臣間的事情全都不知道,聽了內侍的話,疑惑的又捏了個快碎銀子給他,好奇的打聽,“吏部侍郎不懂看人眼色這話是怎麽說的?”
內侍颠了颠碎銀,雖然覺得錢不多,但想到這些是貴人吩咐他說的話,還是做出了貪財的神情,壓低了聲音道,“先帝做太子的時候,吏部侍郎曾經斥責過先帝無能,後來在外任職又與嘉裕郡王有交往。重回朝堂後,更是對先帝不滿,先帝每次擺宴席招待臣工,就會惹來吏部侍郎的譏嘲。”
“唉,讓奴婢說啊,吏部侍郎又不是衛尚書同先帝一般親近的關系,他站在嘉裕郡王身邊搖旗吶喊,怎麽還敢頻頻拿話譏嘲先帝呢。升不上去官,純粹是自己找不痛快。”內侍“呸”了一聲。
沈瑜原本聽得津津有味,內侍做出這個姿勢之後,他反而默不作聲了。
內侍有些着急的搭話,“沈傳胪,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人得識時務。”
沈瑜似笑非笑的點點頭,“嗯”了一聲,卻沒再跟他說什麽,擦幹淨身體直接去床上歇了。
承慶殿中,燈火通明,提神醒腦的香料被清理了幹淨,取而代之的是助眠安神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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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們在寝殿中穿行,忙碌的服侍新君和穆狀元梳洗。
寬闊的床頭上擺了許多被翻閱過多次的古籍,紫荊随口問,“陛下前些日子不是還說都是些看膩的舊書,要讓養着的博士們多推薦些新書,不能一直看古書麽。”
穆懷淵笑着點頭附和,“是啊,尚古不等于複古,陛下說得有道理。時人喜歡寫新書,一個國家才能有活力。”
“那麽,陛下看了多次,到底有哪些不明白?”
神龍:“呃,這個……”
他扭頭看了一眼書本上的內容,大義凜然的随便翻了一頁,擺在穆懷淵面前,“就這裏!”
“《易經》?”穆懷淵看到上面,突然笑了。
神龍頓覺不好,趕忙讓宮女們都退下,緊張的看着穆懷淵,“怎、怎麽啊,突然笑得這麽吓人。”
穆懷淵把《易經》丢到神龍懷裏,“你對着自己名字的一頁說看不懂。”
神龍臉上火燒火燎的,他突然将書丢到一邊去,整個人撲倒了穆懷淵,一起滾進大床裏面。少年的臉頰埋在穆懷淵頸側,氣哼哼的說:“對,我找理由的時候一點不用心,我也不想跟你秉燭夜談。我找借口把你帶進承慶殿,只想和你耳鬓厮磨。”
穆懷淵順着衣領摸進去,來回撫弄神龍的後頸,像是在逗弄一只愛撒嬌的貓咪似的,眼底滿是愉悅光彩,“陛下如此急切?”
“你才着急呢,着急的不是我,我沒找書看!”
“是麽。”穆懷淵低語,他手上突然用力,捏着神龍的脖頸讓他動彈不得,細碎的親吻順着下巴、臉頰、鼻梁游動,最紅回到神龍兩片紅潤飽滿的嘴唇上,輕輕咬了咬,然後如同品嘗最上等美味一般反複含入口中。
一吻畢,神龍低低的喘着氣,衣衫淩亂,面紅如火,雙目含着水光抱怨,“你的清白不是被我毀的麽,為什麽你親人會這麽熟練!”
因為上輩子有經驗。
可這話怎麽直說?
穆懷淵不能亂說鬼神之事,他只好笑道,“你要耳鬓厮磨,我做了,還做得讓你滿意了,怎麽又埋怨我。”
神龍斜睨穆懷淵一眼,伸手牽住穆懷淵的手掌,小聲說,“不夠。”
穆懷淵推着神龍翻了個身,兩人上下位置立刻變化,他壓着神龍的肩膀,俯首與神龍額頭對額頭的貼在一起,重新一下下啄吻着神龍。
直到穆懷淵發現自己起了變化,他才躺回床上,與神龍牽着手,側過頭相互看着對方。
他們的視線像是糖絲一般糾纏,穆懷淵打趣,“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纏人了。”
“要是有人不想纏着你,要麽是不喜歡,要麽是裝作不喜歡。”神龍又忍不住磨蹭到穆懷淵身邊,“但我不一樣,我喜歡你到不想僞裝自己。”
穆懷淵苦惱的看着不斷蹭進自己懷中的少年,發覺自己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幾乎崩潰,“神龍,你是不是非常不希望我離京。”
神龍閉着眼睛,鼻尖一動一動的嗅着獨屬于穆懷淵的香氣,“我當然不希望你與我相隔數千裏,不過,巨龍不應該養在淺池裏,猛虎不可以飼養在籠子裏。我不會以喜歡你為借口,強行把圈養你。”
“……所以就用甜言蜜語灌得我主動不想離開麽,你這個小壞蛋。”穆懷淵掐着神龍的臉,晃了晃,把人壓到另一面,用被單緊緊裹住,“好好睡覺,不要一直撩撥我。”
神龍委屈的看着穆懷淵,“分明是你自己沒定力。”
穆懷淵翻身,面對着神龍,手指輕輕摩挲着他的額頭、臉頰,“是啊,對着你的時候我總是很沒有定力。”
他故作兇狠的強調,“不想受傷就老實一點,快睡。”
神龍笑着重新阖上眼睛,在穆懷淵終于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再次道:“你不跟我睡在同一床被子裏麽?”
“……不了。”穆懷淵心累的看着神龍,下床吹滅了燈火,自己抱着被單往外走,“我去外間為你值夜,否則今晚怕是你我都沒辦法好好休息了。”
神龍翻身,趴在大床上低笑,目送穆懷淵離開,沒再多說話讓他不自在。
到了第二天神龍召集穆懷淵四人一起用飯後,每人賜下一套筆墨紙硯,派車送他們歸家。
沒多久,殿試成績公布,擴大了一倍的錄取率果然引得學子們大肆歌頌新君仁善,讓想要挑動落榜舉子鬧事的嘉裕郡王只能暫時偃旗息鼓。
新科進士們踏馬游街,一派風光,穆懷淵等一衆年輕學子出色的相貌引得京中女子争相查看,竟有人效仿古人從閣樓抛擲瓜果,又為穆懷淵名聲再加了一層光環。
嘉裕郡王坐在府中,看着王府中幾個女兒們意動之色,皺眉對手下問,“林澗西那步棋下得怎麽樣了?”
“林澗西把‘蜀地百姓受災餓死’的消息傳播出去了,可小皇帝除了特派他去王爺封地做縣令之外,沒有其他動作。”
嘉裕郡王吹茶的動作一頓,“吏部侍郎怒氣沖沖的從宮中出來,結果就是因為我拿侄子破例讓一個官員回鄉任職?這老倔種的氣性越發大了,真是活該他一把年紀了還只是個侍郎混不上去。”
“王爺,小人不懂,吏部侍郎這麽多年來一直不肯接受王爺招攬,王爺為何還給他創造機會,想讓他升任吏部侍郎的位置呢?”
嘉裕郡王愉悅的吹去茶末,“吏部侍郎不是孤的人,這老倔種也不是我侄子的人,這不是正好麽?沈瑜是伴讀出身,無論他信不信聽到的傳言,以後小皇帝問題吏部侍郎為人如何,适合不适合升任尚書的職位,沈瑜都不會贊同新君用吏部侍郎了。”
“吏部侍郎六十多了,他再不升職就該乞骸骨歸鄉了。他家中子弟這一回恩科全都名落孫山,他怎麽敢退下來令家中子弟無人扶持呢?逼到他無路可走,孤再對他施以援手,這人吶,才能服服帖帖的,盡心盡力的為孤做事。”
“王爺高見!”
穆懷淵和林澗西的職位都定了下來,直接封了六品,派去接手嘉裕郡王過去的封地中其中兩個縣,吳暢年紀大了,性子平穩,被神龍封了七品之後,塞去工部,下令改進農具;沈瑜成了從七品的侍中,留在大書房裏成了天子近臣。
看起來似乎是沈瑜一朝得勢,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沈瑜自己卻只想苦笑。
他發現自己想要借天子勢力複興沈家的意圖被新君看了個清楚明白,直接豎起他當“天子門生”之中的靶子了——日後除了全心全意的依靠新君,再無其他出路。
可這條路是自己選的,除了繼續走下去,還能如何?
沈瑜坐在新君下首,仰望光彩四射的少年,将賜宴當夜那名內侍的古怪舉動說出來,“此人恐怕也是嘉裕郡王安插在宮中的樁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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