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虎符[VIP]
一朝天子一朝臣。
無論宮內宮外,無論臣子還是內侍,心中對于新帝會否容易相處都十分忐忑。
——當太子時候像個完人,繼位之後卻立刻如同惡鬼撕下人皮的帝王數不勝數,他們可不會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含章太子。
“陛下,裁雲殿裏頭的家什都搬空了。宮裏守喪的日子不宜挪動大件,居室一直空着,您看什麽時候收拾起來好一點?”
神龍繼位,那怕還沒有舉辦登基大典,承慶殿裏的宮人也雞犬升天。
現如今,連崔皇後身邊的春茶對承慶殿的紫荊、綠蘿說話都不能那麽随意了。過去裁雲殿裏頭耀武揚威的大太監們更是對着承慶殿的宮人殷勤小意,說話辦事都客客氣氣的。
神龍趴在墊着厚厚一層稻草的床榻上,讓專門負責按摩的內侍用力給自己推拿腫脹酸痛的雙腿,聽到紫荊過來說話,含笑看過去,“內侍總管托你問的?”
紫荊颔首,接了小錘子坐到榻邊,輕輕給神龍錘着肩膀到脊背之間的位置,“住在東宮得善終的太子不多,陛下不願意過去東宮住,奴婢明白。可陛下已經是‘陛下’了,怎麽還不願意挪動,非要住在承慶殿裏呢?承慶殿在衆多宮室之中實在算得上屋舍狹小了,很配不上陛下如今的身份。”
神龍給泰興帝送葬累了一天,他被紫荊錘得舒服,閉着眼睛差點睡着了,含含混混的說:“父皇放人回家的手書雖然是真的,可當初只是為了清理宮中過于龐大的女性人數,削減內宮開支,而非圖其他的。說到底,把皇帝寵幸過的女人送出宮去,自古未有。朝臣之所以還不敢拿這件事情鬧騰,是因為父皇已經殡天了——世界上不可改的,唯有‘遺诏’。”
“你們從母後身邊過來,該清楚母後為了平衡後宮、處理後宮女人那些針頭線腦的問題,平日裏有多煩心。”神龍翻個身,制止紫荊繼續按摩的動作,擡高了雙手枕在頭下。他眉頭蹙起,不甚愉快的繼續說,“無論什麽地方,人多就是麻煩。可父皇沒了之後,許多人肯定會覺得我年少可欺,對我擺庶母的款,想着留在後宮受供養比回鄉自己讨生活輕快;我住在承慶殿不走,她們為了避諱我這個成年的‘兒子’就一定得走。”
“只要能把她們挪走,我就有辦法讓該走的人都離開。而且,也好把那群不老實的清理出去。”
綠蘿坐在踏腳上聽神龍說話,這時候忍不住插嘴,“可是陛下,後宮的小殿下們年紀都還小呢,您若是讓太妃們和小殿下們分開居住,小殿下們還是會喊着要見母親。到時候人員進進出出的,依舊能把消息帶進去啊。”
“傻姑娘。”神龍眯着眼睛笑起來。
他那群弟弟妹妹們到時候被看管起來,該知道什麽,還不是自己說了算。若是他這個當皇帝的不準許宮人們胡言亂語,宮人們非要亂說,“被消失”幾個長舌的宮人之後,剩下的宮人就該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了。
他回頭對紫荊吩咐,“讓內侍總管在裁雲殿的寝房裏擺放父皇的靈位每日供奉,三年內,我要日日去給父皇祈福。”
把寝房變靈堂,神龍就不信還有人敢讓他住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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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龍被內侍按摩得舒服,說話的時候終于忍不住疲累睡着了。
一夜沉眠,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天光大亮。雙腿昨日的腫脹疼痛變成了強烈的麻木沉重。
神龍被扶着坐起,他忍不住倒抽幾口冷氣,只好吩咐內侍去準備熱水,要泡一泡解乏。
綠蘿和紫荊看着神龍雙腳腫脹,心疼的責備:“難怪娘娘總不放心,陛下太不愛惜自己了。”
“兩位姐姐饒了我吧。”打從泰興帝過世,神龍每一步動作多多少少都會對身體健康有些影響,因此身邊這群年長于他的女性每一個都對神龍耳提面命,一再要求他注意健康,讓神龍欣慰之餘更多了懼怕。
紫荊和綠蘿只好住口。
泰興帝出殡前,趙賢妃請求遷宮,新帝不允;現在辦完了喪事,哪怕趙賢妃沒再開口,崔皇後都主動準備起來了。
她坐在宮裏和春茶一起捧着鳳栖殿的冊子,先核對過原有的物品沒缺失,再一樣一樣點着名字将瓷器一類的易碎品擺好,然後再整理布匹衣裳,最後才查點大型的家具和擺件。
“娘娘和陛下真是親母子,喜歡的擺設都是大件的,瞧着就莊重。”春茶感慨。
崔皇後不由得愣住,仔細回想她生養出來的四個兒女喜好,果然只有神龍與她一樣,更欣賞這種空曠而寧靜的擺設風格。
“大件的家具需要廣闊的空間,慕古的意味深重,世人越過越精巧,大約再也欣賞不來這種空蕩了。”
“長春宮占着另一處水線,最是廣闊,花園裏還種了娘娘喜歡的桃花林,”春茶說着笑起來,湊在崔皇後耳邊低語,“陛下說過了,這些桃樹不光能賞花,還出果子,已經找好了擅長侍弄結果桃樹的宮人。娘娘有福氣了,陛下如此惦記娘娘,娘娘以後就不愁沒桃子吃了。”
“你這壞丫頭,我什麽時候嘴饞過。”崔皇後笑着推了春茶一把,但對兒子無聲無息就為了她把準備遷移的宮室收拾好的行為,心裏說不出的舒坦。不過,崔皇後不是那群只顧着高興的小姑娘了,她低聲詢問,“神龍讓人做這些,動靜會不會太大了,讓宮外的人多說話?那群言官可不是好應付的。”
崔皇後對泰興帝時候的言官們有多難纏記憶猶新。
春茶不屑的撇嘴,“娘娘您在先帝葬禮上前後昏了兩次,天下人誰不擔心娘娘愁眉不展,陛下為娘娘準備住處和桃林,是為了讓娘娘別哀毀過甚,是天大孝行吶!宮內宮外哪個敢多說一句話。”
最主要的是,新帝選擇的桃樹是從專門供給皇家飲食的莊子上挑出來容易結果的桃樹,并非不遠千裏從他鄉送幾棵樹進宮,根本不費什麽錢財,即便是言官也挑不出錯處來。
——新帝孝敬母親,卻沒浪費國庫的錢財,找事兒的都抓不到把柄!
崔皇後擡手,想到言官們想要責備人又找不到話說的囧響,趕忙用寬大的袖子遮住嘴角笑容,“神龍做事向來狹促。”
“他還睡在茅草上呢?”
“陛下派人特意來說過,茅草都是特意篩過的,蓬松細致,承慶殿的地龍一直沒斷,絕不會受涼傷了身子。娘娘不必操心。”
崔皇後搖頭,“神龍年輕有銳氣,這是好事,但年輕人大多不在乎自己身子。朝政我不想插手,讓他惹人非議,或是再讓居心叵測之人聚集到我身邊與神龍打對臺。我也只能在日常裏多照顧着神龍些了。”
提起“注意身體健康”的話題,春茶臉上表情僵硬了不少,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這個話題了。
“說吧,肯定是興業又在鬧騰了。”崔皇後頭疼的捏捏額角,始終想不明白病骨支離的小兒子為什麽不在宮中好好養病,非要有如此強烈的權欲心,想要染指朝堂的權勢。
“興業殿下這回不是吵着要出來見陛下,讓陛下給他封王,而是、是……”
春茶說到一般,實在沒辦法開口了。
崔皇後想不出小兒子能折騰出什麽比讨要權利還可怕的事情,頗有些不經心的問,“是什麽,說吧,興業現在如何攪合,我都覺不出古怪了。”
春茶不敢擡頭看崔皇後,死死壓着聲音說,“是一個宮女使銀子打通關節,昨天夜裏,一路從承弘殿跑過幾個角門來了鳳栖殿,求奴婢為她通傳,說自己懷了興業殿下的孩子。”
崔皇後扶着鬓發的手頓時停住,她慢慢轉頭看向春茶,露出猛虎噬人似的表情,“先帝一過世,這宮裏什麽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
鳳栖殿中靜得落針可聞,所有宮人都停下了動作,盡力削弱自身的存在感。
“給她放行的宮人都處置了,”崔皇後慢慢吐出胸口裏憋着的這口氣,勉強說:“既然确定有了,想來不是孝期犯戒。把人一起帶去長春宮,養起來吧,長春宮不差這口飯——畢竟以興業的身子骨,有了孩子,怕是也沒幾天好活了。”
“娘娘,您要是難過就……”
“我不難受!”崔皇後尖聲打斷春茶的話尾,她用手絹壓住發紅的眼眶,重新放輕聲音,“興業出生之後,我就知道他遲早有這麽一天,肯定要比我走得早,所以我一直縱着他,也該到頭了。不管男孩還是女還,生下來對我總是個念想。我沒教好興業,但他的孩子我會用心的,不能讓他/她像興業一樣成日不知好歹,事事胡作非為。”
崔皇後再沒了欣賞一回私庫的心情,随便下令讓內侍們開始遷宮。
同一時間,泡過熱水澡,總算感覺到雙腿存在的神龍将裁雲殿的幾個管事太監召集到承慶殿,直白的詢問起虎符去向。
幾個內侍面面相觑,負責管理泰興帝財物的內侍走出來,跪在神龍面前,沉穩的解釋:“不敢欺瞞陛下,先帝私底下說過,只要他在位,絕不讓天下起兵禍。虎符一直被先帝當個尋常物件,裹在一塊內裏有空的玉枕之中收藏。先帝離世前,曾讓奴婢将玉枕翻找出來送了過去。玉枕交上去後,就不歸奴婢管了。”
掌握泰興帝吃穿住用的內侍頓時吓得白了臉,迅速擠上前,連連在神龍腳下磕頭,“陛下明鑒,奴婢哪裏知道陛下大行前剛點了要用的玉枕內有乾坤。陛下下令,要先帝生前用過的器具全部陪葬時,奴婢将玉枕直接墊在先帝頭下,早已入了陵寝了。”
“哦,原來是這樣。”神龍微笑點頭,似乎對于虎符進入陵寝的事情接受良好。
可他看着那個掌管財物的內侍,山;與。彡;夕卻莫名覺得對方熟悉,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不止一兩回,而無法對對方說的話放心。
讓裁雲殿的大太監們離開後,神龍直接下令讓小太監們跟着對方,對方一舉一動都不要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
本想雄起,做個偉岸的作者,奈何kpl春季賽開始了。
沉迷比賽,不可自拔。
看比賽快落,一直看比賽一直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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