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自毀長城[VIP]
病了就需要喝藥,這個道理人人都明白。
眼下泰興帝病了,連向來喜歡對病情遮遮掩掩的太醫都明說,若是泰興帝再不肯好好喝藥,那麽病情只會越來越嚴重,甚至危及性命。
人人都知道泰興帝需要喝藥,可泰興帝自己不肯喝,誰也不能捏着皇帝的脖子把藥灌下去。
一夜胡鬧,泰興帝拖着滿身疲憊起身,宮人沒先用柔軟細膩的布巾給泰興帝擦臉,而是用豔紅色的雕花漆盤托着一盅黑漆漆的苦藥跪在泰興帝面前。
泰興帝心中頓時翻湧起一陣煩悶,他擰着眉頭,沉聲質問:“孟開,你什麽意思?”
孟開苦哈哈的笑着湊過去給泰興帝揉按肩膀,硬着頭皮解釋,“太醫說了陛下身體有虧,腎水不足,風陽上擾,才時時有眩暈欲撲之感。用些藥物調養,陛下的龍體才能更加康健,奴婢是心疼陛下啊。奴婢一輩子寵辱皆系在陛下身上,這皇宮裏誰能比奴婢更忠心呢。奴婢全是為了陛下身子骨着想啊。”
泰興帝皺着眉頭聽孟開說完一通話,獨斷專行道:“朕龍體康健得很,用不着吃這些東西。”
“陛下,您不是總說自己有頭昏眼花?”
“那是朕晚上被一群小娘們纏得太過了,休息得不好!”泰興帝拍拍碩大的肚子,得意道,“朕腰寬十圍,威猛懾人,最是強壯。凡是在朕龍床上走一遭的女子,哪個第二天不得好好在房間裏爬不起來。就算有誰需要補補,也該是那群小姑娘。拿走、拿走,真不耐煩這苦汁子。”
“陛下,太醫說了……”
“好了!”泰興帝幹脆打翻藥碗,把捧着藥碗的小太監遠遠踹開,提聲怒喝,“朕對你解釋是器重你,你倒學會蹬鼻子上臉了,也不看看你是什麽身份,竟敢妄言朕的身體。滾出去跪着清醒清醒,再敢給朕一早晨尋不痛快,朕讓你出去挨幾下明白道理。”
小太監被踢得眼冒金星,好半天才爬起來,孟開趕緊扯着人出去,一塊到門口跪着。
他們出去了,泰興帝的氣還沒散,仍舊在寝殿裏摔摔打打的,一連又拉出去十幾個內侍挨鞭刑給他洩憤。
裁雲殿內宮人噤若寒蟬,連走路都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生怕自己弄出動靜驚擾泰興帝,惹了麻煩上身,一直到了神龍求見才讓孟開松了口氣。
孟開趕忙進來,悄聲詢問:“陛下,太子求見。”
“神龍來了?讓他過來吧——你過來,給朕穿衣。”泰興帝一直覺得房間裏很熱卻又不耐風吹,只好在寝殿裏衣衫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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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泰興帝很容易出汗,可稍微流出些汗水,又會感到皮膚瘙癢。發覺兒子要過來見自己了,泰興帝總算礙不過臉面,想起來讓內侍給他把衣服穿好。
可剛套上一層,泰興帝又是感覺身上發悶,一陣陣癢得厲害。
他索性不耐煩的揮手,“行了,裏衣套上就得了,太子與朕是父子,不必那麽講究。”
神龍進門後正巧看到的就是泰興帝不耐煩的去解開圓領對襟內衣的動作,他詫異的眨眨眼睛,“父皇這是怎麽了?身上不痛快?”
泰興帝嘆了口氣,“總出汗,覺得身子不爽快,皮膚癢得很。”
神龍立刻就笑了,掏出汗巾子擦擦額頭熱出的汗水,“原來父皇也覺得裁雲殿太熱了。兒子每次過來都不敢穿得太多。”
他手往自己身上比劃着,“兒臣過來拜見父皇的時候,只敢穿一層紗料裏衣就把襯袍和道袍套上,然後在最外一層套上狐裘禦寒。以前兒子還當父皇怕冷,才一直将裁雲殿地龍燒得這麽足,原來父皇也覺得熱得慌。”
泰興帝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驚喜道:“是地龍燒得太熱了?”
“是啊。”神龍心中不解,莫名其妙的看着泰興帝,根本沒明白泰興帝為什麽聽說地熱燒得太過而表現得像條亢奮刨地的狗子。
“是了,是了,肯定是這樣。”泰興帝含含混混的說,對上兒子疑惑的目光,大笑着說,“還不是這群奴婢,跟太醫一起非說朕身體虛弱。逼着朕喝藥。”
神龍:“……”
太醫要是讓別人喝藥,神龍或許會覺得有陰謀,可泰興帝?就他每天都要跟一群男女厮混的不良生活作風,早該腎虛了。太醫勸他吃藥,肯定是真心實意的覺得泰興帝身體太虛了。
神龍只想到這一點,卻忘記了他是個年輕愛運動的大男孩,身體壯實,本身就比年老體虛的泰興帝抗凍得多。神龍覺得裁雲殿的地龍燒太足熱得慌是真的熱,泰興帝卻是不耐寒熱,若是地龍弱下來,他反倒要受風寒了。而且,泰興帝只要稍微覺得心煩,或者是勞累,就會汗流不止,根本不是“熱”導致的大量汗出。
神龍坐在泰興帝身邊,看他劈頭蓋臉的又把孟開罵了一頓。
孟開苦澀道:“陛下,近幾日倒春寒,你才剛說過出宮冷得打顫,奴婢沒有推卸責任的意思,可奴婢讓地龍燒得足足的,是怕陛下受凍,染上風寒吶。”
“又是‘為了朕’,你一個伺候人的,本該讓朕日子過得舒心,現在朕被你安排得處處不順心,你還有臉支着一張嘴,振振有詞,朕看你在總管的位置上坐太久,心裏驕狂了!——禁衛何在?把孟開拉出去,賞他十杖,好好醒醒腦子!”
孟開的解釋絲毫不能打動泰興帝,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被接連不斷的“為陛下聖體着想”煩得恨不得殺人了。
內廷當然不會有侍衛看守,但身體強壯的內侍卻不少,很快進門把孟開捂住嘴車出去一通狠打。
朝廷官員挨打,只有廷杖和鞭刑兩種,廷杖是扒了褲子在大庭廣衆之下打屁股,連埋在掌心裏可以自欺欺人;鞭刑是扒了上衣,對着後背抽得遍體鱗傷,臉漏在外面。對朝臣來說,廷杖是他們該受的刑法,打了雖然丢人但也能夠接受。
可對于內侍們來說正好相反。
內侍入宮時已經去勢,身體并不完整,扒了他們的褲子讓他們不完整的身體露在空氣中被人群看到簡直是奇恥大辱!
“陛下!陛下開恩啊!”一直冷靜圓滑的孟開也遭不住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在門外被扒了褲子的時候厲聲尖叫。
尖銳又沙啞的聲音刺得神龍耳膜生疼。
他幾乎有點可憐孟開了——孟開對泰興帝忠心耿耿,到頭來泰興帝卻如此待他。
泰興帝在寝殿裏卻幾乎聽不到孟開聲嘶力竭的喊叫聲。
他對着外頭撇撇嘴,心情愉快的向神龍問:“這麽早過來,是不是遇上什麽不懂的事情了。”
神龍垂下眼睛遮掩住對泰興帝涼薄的鄙視,狀若羞澀的笑起來,“父皇英明,真讓父皇說中了。”
“父皇知道兒子過去總陪在母後身邊,所以,哪怕現在醒過來了,對宮務也比其他事情敏銳得多。”神龍很尴尬似的頭越垂越低,幾乎埋進懷裏去了,“在戶部學了好些日子,兒子別的也看不太明白,唯獨發現已經有十多年沒往外放過宮女了。”
“正巧遇上司天監的奏本,說去多地年冬天雪少、今年春天雨水也不足,請求父皇趁早決斷是祭祀神靈,還是準備銀兩赈災。”神龍撓撓頭,不明白似的問,“父皇,春在東,你說春天缺乏雨水,會不會跟太久沒有宮女出宮,影響人間男女和合有關系啊。而且……”
他放輕了聲音,緊張的眼睛左右轉,确定寝殿內是再沒有其他內侍了,才放輕聲音說:“主要是祭祀和赈災都好貴啊。放宮女出去,連銀子都不用打發。”
泰興帝以為兒子要說的是什麽重大的事情,結果就是因為不舍得拿銀子而想把宮女放出去宮去。
太無所謂的擺擺手,“這算什麽事情,你想放宮女出宮就放吧,反正朕以前也聽你母後提起過,宮裏快要塞不下人口了。”
神龍鄭重道:“怎麽能不跟父皇說清楚呢。宮女裏頭有些是父皇寵幸過的,與其他人身份不同。”
“有什麽不同,都是些下賤玩意罷了。”泰興帝嗤笑道,“再說她們在宮裏十多年了,悄無聲息的,可見也不是什麽好顏色的。一群年老色衰的,放出宮也沒什麽可擔心的,大不了鬧騰的就多賞給她們幾兩銀子打發。”
“還是父皇想得周到。”神龍深深感慨,他說完後又問,“若是被朝臣問起怎麽辦?”
“他們問起?他們問這個幹什麽。再說後宮裏頭的份位不是朕登基第三年就分光了麽,一群沒名沒分的,朝堂上那群老家夥們,就算問也不到這群年老色衰的。”泰興帝打了個哈欠,“倒是戶部那頭麻煩,解散宮女也不知道還得分不出多少銀兩。顧劍平日就總借着職務之便羞辱朕,開口閉口的‘陛下不知道養家難,國庫已經沒錢啦’,不讓朕舒坦。你在戶部蹲着,他肯定沒少為難你。”
怨毒之色在泰興帝眼中一閃而過,他咬牙切齒的說:“祿王早年就是從戶部開始賣好的,否則朕去歲也不會撤了戶部尚書,到現在也沒點個人補上。”
“皇叔?不是還在封地裏待着麽?難道他入京了?”
泰興帝神色沉重的颔首,“是啊,從立太子去昭告天下,他得到消息馬不停蹄的從封地往京城趕了。說自己一輩子就是想看到大周的新太子。朕才不信他的鬼話,他當年被朕丢到山坳裏,也沒讓他放下窺探朝堂。但想到他看到朕後繼有人只能幹瞪眼,朕怎麽能不允許他進京呢。”
父子倆正說着,被拉出去執行杖責的孟開回來了。
他哆嗦着腿跪到泰興帝面前謝恩,一雙手拼命拉扯衣襟往腰腹間遮掩,眼神裏對泰興帝的的崇敬和信任蕩然無存。
作者有話要說:
神龍:本來只想坑你一下,沒想到你這麽主動,自己還坑了自己一下。
泰興帝:論作死,老子天下第一。
我外祖父過世了,九十二歲,是喜喪,走得也很安詳(就是親戚太惡心了,淨添亂不算,還專門給人添堵)。
最近三天一直在為了老人忙後事,忙忙亂亂的,導致更新不穩定。
剩下就是頭七、三七、五七、七七和百天再有需要我參與的事情了。
明天開始恢複中午12、半夜12更新的頻率,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