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成大事者[VIP]
神龍表現出的無與倫比的自信,讓周記這個小半輩子不得不與沒主意的泰興帝打交道的老臣欣慰不已。
——當臣子的有時候不怕皇帝主意正,就怕皇帝什麽決定都做不出來。
周記等老臣心滿意足的離開,典籍單獨留了下來。
典籍懷疑的先看了穆懷淵一會,才對神龍說:“懷淵提前對你說過我要安排他出京的事情了?”
“師兄年紀漸長,不好繼續出入後宮,還是老師想得周全。”
神龍的乖巧應對,平複了典籍心裏的懷疑,總算沒再多問其他,于是,他錯過了立刻知道神龍酒後胡言,把心裏那點小秘密一股腦全對穆懷淵說了的機會。
大弟子除了情路不順之外,沒有需要他操心的地方,于是典籍把注意力放在神龍身上,苦口婆心的說:“周記已是三朝元老,他考校你的時候,不要總表現得鋒芒畢露。多讓他操操心,你跟着能學到不少辦法。”
“多謝老師提點。以後我會和周太師柔聲細語的。只是第一回見面,不能讓他覺得我太軟弱了。”神龍帶着點苦澀的說,“君臣之間免不了也有争權奪勢的時候。我情況特殊,雖然身上帶着股奇異傳說,可說到底還是不曾像大哥一樣受過正統的儲君教育,臣子們難免對我有些糊弄敷衍。”
“正因為太師是三朝元老,在朝中門生故舊衆多,我才一定要對他表現得強勢些。”神龍抓抓臉,“就是想讨個巧。周太師日後對我表現得恭順,其他朝臣看了周太師的态度,也不好太過放肆。我就能省了天天被人試探考驗的麻煩了。”
典籍點頭,認可神龍的說法,“你心中有分寸就好。”
他視線轉向如同得到新生,明擺着精氣神都不一樣了的穆懷淵身上,驚訝的上下打量了好幾回,心想莫不是大弟子這幾天也有什麽奇遇?不然之前還一副沉浸在求而不得苦楚中的樣子,現在怎麽就随着天氣春暖花開了。
等回去,可要好好詢問一番他在宮裏跟太子又出什麽事了。
“懷淵,今日你行李收拾好了吧?”
穆懷淵孤身上前,“弟子入宮時孑然一身,走也該……”
“老師,我給師兄收拾好行李了!”神龍立刻插嘴,招手讓紫荊送來一份長長的單子,擺在桌案上指着單據給典籍解釋,“師兄穿豔色好看,棗紅、石榴紅、大紅、胭脂色、甜杏粉、鼠鼻粉的道袍我讓針線房的一樣給師兄做了一身,師兄跟着一起學騎射,曳撒、襯袍等等,照着紅、藍、綠、黑一樣也做了一身替換着穿洗。我和師兄下棋前前後後輸了八百兩黃金、一千五百兩銀子,十塊端磨、六個硯臺,并六十四匹绫羅綢緞紗。”神龍強調,“這些都是師兄憑本事贏來的,老師讓他帶走,不然他空着身子進宮,再空着身子出去,豈不是讓我笑話我對待伴讀刻薄。”
典籍似笑非笑的斜睨了穆懷淵一眼,點頭說,“願賭服輸,重信諾是好事。不過我出來沒帶幾個人,這些東西沒法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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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不必擔心,我已經讓內侍去要車了。師兄離宮的時候,讓宮裏的馬車跟着把東西一起送去公主府上,絕不給老師和師兄添麻煩。”
“好啊。”典籍重重在穆懷淵背後拍幾下,心裏想着你小子可以啊,人沒哄到手,財物倒沒少拿。
等到他和穆懷淵上了馬車離宮的時候,後面足足跟了十六駕大車。
典籍搖着扇子嘲笑穆懷淵,“瞧瞧你,沒得到人家的心,倒是讓人先可憐上你,擔心你離宮把自己窮死了,想方設法的給你補貼。宮裏的東西全部打過印記、上過名冊,哪些東西送到了哪個宮殿裏之類的都是有數的,就沒有一樣找不到記錄。你現在可好了,神龍一股腦塞了這麽多金銀、衣裳、布匹、家具給你,起居注上肯定記載了,你也算名垂青史啦。”
“若我開口,還能把師弟的二百甲士也要來,老師要試試麽。”穆懷淵被老師擠兌得有些惱羞成怒,幹脆掀開底牌,免得他再試探自己。
“啪嗒”一聲,扇子從手下掉下來,狠狠砸在典籍腿上。
他狠狠搓了一把臉,發現剛聽到的不是錯覺,驚疑不定的說:“這才幾天,你和神龍之間竟然峰回路轉了?”
穆懷淵眉目舒展,眼尾藏着一段快意,說出來的話卻再次讓典籍跌掉了下巴,“他酒後胡言,對我表白內心,抓着我衣襟睡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卻什麽都不記得了。我、有他這句話對我來說便夠了。”
“所以我沒告訴他什麽,反而借機狠狠教訓了神龍一回,讓神龍誤以為自己酒後無德,喝醉了會耍酒瘋鬧人。再在他誤會自己喝醉酒之後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惹惱我的情況下說自己要走,後面車裏那些東西,都是他對我表歉意的。”
穆懷淵越說越得意,他終于發現老師臉色不好看。
他擡手壓了壓掩飾不住上揚的嘴角,最後說一句話當總結,“過去我盼着殿下處事淩厲些總是不成,沒想到因為我要離宮,他自然而然就強硬起來了。”
這話一出口,真是炫耀至極,穆懷淵身上那股光芒簡直刺得典籍眼睛疼。
典籍狠狠冷笑一聲,“有情飲水飽啊。正好,我看你接下來就不怕南面的酷暑和潮濕了。”
“老師已經尋好了我的去處?”
典籍撿回折扇,狠狠敲了腦子突然不好使的大弟子幾下,翻着白眼說:“好地方不好找,難道差的還能找不着?窮山溝多的是!我看你真是高興傻了,衛琰是吏部尚書,他兒子今年也要科考。陛下一句話說出去的容易,現在等于把太子的六個伴讀全都架在火上烤。多少人家都得盯着這回的恩科。衛遣本來能取個不好不壞的地方安安心心攢資歷,現在可好了,陛下是肯定要去你破爛地方苦熬的,衛遣也就只能跟着在窮山惡水的城鎮裏挑選了。”
穆懷淵總算從與神龍兩情相悅的歡喜中清醒,跟着頭疼起來。
要他說,衛遣真的不适合去地方苦熬,光是鄉下的破敗荒蕪,衛遣的身子骨就吃不消;不過,以他争強好勝的性子,哪裏肯憋屈的靠着家中權勢留京呢。
穆懷淵和典籍在回家的馬車上商讨日後的事情,神龍也沒閑着。
借着崔夫人入宮探望崔皇後的時機,神龍請崔夫人回家時對孫媳婦張婉說,請張曦過府一敘。
于是,第二天,神龍“替”崔皇後把給娘家的賞賜送去已經獨自過活的崔家三房,成功和女兒成婚之後就準備動身外任的張曦在崔府碰面。
“殿下駕臨,有失遠迎,臣失禮了。”張曦裝模作樣的在崔家府門前對神龍行禮,客氣得簡直不像他了。
張曦表現出“我們絕對是意外碰面”的演技了,神龍自然不能落後。
他親自上前把張曦扶起,客客氣氣的說,“突然出宮上外祖母家,是我打擾侍中和表嫂相聚了。”
他回身指了指身後塞得滿滿當當的幾駕馬車,笑着說,“我還要正房尋外祖母,就浪費侍中的時間了。”神龍說完跨步進門被侍女們請去正房。
內侍們搬運起崔皇後的賞賜,張曦跟着侍女從偏門進去,往張婉的院子裏走。
表面上看起來如此,到了他們被人引着走過幾條小路後,神龍和張曦一前一後被送去清靜的小院裏。
張曦着急的問,“殿下急着找下官前來,是不是宮中出了什麽變故?”
神龍不緊不慢的喝了口果露才說:“侍中的新職務已經下來了,為新安郡守。算不得什麽好地方,不過民風淳樸、善于教化罷了。提前恭喜侍中歸來便可為相。”
張曦擺手,“這一去還不知道是好是壞,殿下恭喜得太早啦。”
張曦話說的半是客氣半是試探,可神龍當着他的面真的點頭認可張曦的說辭,“是啊,我覺得這一去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張曦面上當即變色,“殿下這是什麽意思?您當初勸我外任時候不是這套說辭啊。”
“侍中稍安勿躁。”神龍比劃了個手勢,示意張曦坐回位置上,把玩着手中的荷包說,“王鴻似乎與侍中私交甚好啊。可近些日子以來,王鴻的夫人很喜歡帶着兒女入宮往鳳栖殿跑呢。你前往駐地赴任,想要回到中央快了需要三五年,慢了六七年也有可能。在官員內部已經商量好把權利轉移給王鴻了,所以他才這麽積極的要給母後‘效犬馬之勞’吧。”
“父皇喜歡聽好話,喜歡臣子對他忠心,他有什麽提議都堅定的站在自己這邊。可父皇又不需要太多這種臣子。我最近總能意外碰上王鴻,發現他這個人很會說話。”神龍點到為止,說完就停下來去看張曦。
張曦哪能有什麽好臉色!
他自認是個小人,但對自己的黨徒還是很照顧的。
與王鴻立下通家之好後,親自給即将過繼到自己家裏的侄子說定王鴻的長女,就等着王鴻女兒及笄好去下聘禮了。王鴻倒好,明明與自己談好了兒女婚事,轉頭居然帶着女兒往宮裏跑,這是當他要去外地就等于死了嗎?!
神龍擡眼瞥了張曦一眼,發現張曦臉色難看,故作驚訝,“咦,難道此事是王鴻自作主張?”
“多謝殿下提點,臣一定處理好此事。”張曦眼神血腥的表态。
神龍卻按住張曦,對他搖頭說:“侍中太急了。你身邊的官員大多能說會道,怕是單單針對王鴻一個也沒什麽用處。何不送個既能頂替你,又不會礙着你的人到父皇身邊呢?到時候對方向父皇時時提起侍中,侍中還能早些回京。”
神龍對張曦拱手,起身離去,回去正房與崔夫人寒暄,然後乘坐馬車施施然回宮。
作者有話要說:
神龍:這頂綠帽給你兒子帶回去吧,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張曦:……老子要怒啦,王鴻你個老王八,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家,有本事搞事,你有本事開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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