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坐懷不亂[VIP]
穆懷淵酒撒了滿懷。
他坐在原地一動不動,整個人宛如一尊僵硬的玉相,不但身體沒辦法做出反應,連聰慧絕倫的腦袋都停止了運轉。
酒杯被神龍随手丢在地上,他軟軟的滑落到了穆懷淵懷裏,半閉着眼睛像只撒嬌的小動物一樣窩在他頸側不舒服的低哼。
穆懷淵握拳苦笑。
他怎麽就忘記了,神龍不但酒量淺,酒後口無遮掩,而且酒醒之後向來什麽都記不住。
自己什麽都不用難。
房間內寂靜無聲,無論宮女還是內侍都早已遠遠的退開。即便燈火通明,依舊如同一塊封閉的世外桃源。
穆懷淵放縱了內心的渴望,輕輕擁抱住懷中的少年,将嘴唇貼在他發頂,留下一串憐愛的輕吻,“我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我喜歡的是你。”
吾心與君相通,此生幸甚,奈何君有大業。
吾心既悅君,怎堪為君之軟肋?
真心喜歡一個人是盼着他更好,而不是明知道眼前是萬丈深淵,親手把他推下去,或是帶着他一起去死。
如今朝堂上祿王虎視眈眈;殿上臣子冷眼旁觀;龍椅上的泰興帝不但靠不住,還要時不時親自給神龍添堵;後宮還不知道藏了哪一個或者哪幾個心懷鬼胎的兄弟和後妃。神龍堪稱步履維艱,處處犯難,若自己再與他結下白首之約,讓神龍成了連可靠妻族和後嗣都沒有的太子,神龍如何能堅持到泰興帝過世?
即便泰興帝離世沒有幾年了,這幾年的日子也不是容易熬過去的。
他不能讓神龍知曉自己的心意,所以,今晚的一切柔軟情思都将被夜色埋葬。當朝陽升起,神龍依舊是大周身具天火刻印的傳奇太子,而他會遠離朝堂,去老師安排的地方,盡快積攢政績回到朝中,做神龍手中所向披靡的利劍。
但今晚,他沒辦法無動于衷。
穆懷淵單手攬着神龍,将他完全裹在自己的懷抱中,少年細軟的發絲磨蹭着穆懷淵的下巴,一路癢到了穆懷淵的心底。他克制的将不斷湧起的親近念頭壓下,坐在桌前自斟自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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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熄滅的瞬間,日光打碎了夜幕,光芒灑向人間。
整整十壺酒陳釀被穆懷淵一口接一口灌進腹中,當神龍在他懷裏蠕動着身體,穆懷淵知道自己應該收多餘的情緒了。
穆懷淵閉上眼,單薄的眼皮遮掩住整夜熬出的血絲。
嶼、汐、團、隊、獨、家。
“唔、嗯?”神龍睫毛微動,慢慢睜開眼睛,眼神迷茫天真。
他抱着穆懷淵的胸膛磨蹭了幾下,嘴角綻放愉悅而滿足的笑容,然後,在擡頭的瞬間石化。
——他、他、他怎麽真的在穆懷淵懷裏!
神龍急急忙忙跳起來,看着穆懷淵衣襟壓出的折痕,很害怕自己昨晚對他做過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穆懷淵睜開眼,平靜的笑了笑,“師弟總算醒了,你的酒品不佳,日後還是把酒戒了吧。”
神龍心虛的縮起脖子乖乖聽訓,發覺穆懷淵說過這一句就停嘴,沒繼續訓斥他,總算放下懸着的心。
他嬉皮笑臉的蹭到穆懷淵身邊去,反複用肩膀撞着穆懷淵,“你就這麽枯坐了一整夜?”
穆懷淵手指往前襟上的折痕比了比,似笑非笑的看着神龍,“你死賴在這兒,我怎麽動彈?”
他視線上上下下掃着神龍,在神龍心裏重新犯嘀咕的時候挑起眉毛,“師弟以為自己是能做掌上舞的飛燕麽?你一個百多斤的半大小子壓在我衣襟上,我俯仰不得,當然只能任你靠着。”
穆懷淵臉突然一沉,神色不悅的說,“扶我起來,被你強靠了一晚上,半邊身子都沒知覺了。”
“哦。”神龍心虛得很,哪敢廢話。
他連宮裏有的是仆婦可以服侍穆懷淵都忘了,立刻親自上前抓着穆懷淵的手,讓穆懷淵把自己當成倚靠。
人剛背到背上,神龍頓時被壓得一沉,他尴尬的發現自己雖然在少年之中算得上身材高挑,可跟穆懷淵這樣的長人比,身高竟然只到穆懷淵腋下,想要撐起對方,還得穆懷淵弓着腰背。
——這個姿勢擺出來,穆懷淵根本使不上力氣,有沒有神龍都一樣了。
神龍尴尬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圓又大的眼睛裏情不自禁流露出委屈的神情,逗得穆懷淵心中憋笑。
“罷了,扶我坐回去吧。沒人壓着,我休息一會,酸麻退了就好了。”
“哦哦,好。”神龍趕忙照做,小心翼翼的扶着穆懷淵在坐回去,下意識走到穆懷淵身邊想去給他揉腿。
神龍動作一僵,覺得這個畫面似曾相識。
上一次他熱心腸的去給穆懷淵捏腿似乎,那個……呃……
神龍僵硬的擡起頭,對上穆懷淵微微帶着紅血絲的眼睛,臉上頓時炸開一片燥熱。
上一回是不小心,可他現在對穆懷淵心懷不軌,哪能再随便去碰穆懷淵,占他的便宜!
“我叫人來服侍你,你好好歇着,不要起來!”神龍匆匆後退,不敢再碰穆懷淵一下,像只慌不擇路的兔子向外逃竄。
穆懷淵靜靜看着神龍從房裏逃出去,突然提聲說:“師弟,到了我該離宮的時候了。老師這幾日就會為我安置好去處。”
神龍腳下一頓,當即呆在原地。
他仿佛突然不能理解穆懷淵話中的意思,茫然的回頭看向隐沒在房屋陰影中的男人,幹巴巴的問,“你說什麽?你要走?——哦,是了,确實到你該離宮的時候了。我今日與父皇在書房争執,日後矛盾只會更多,你和沈瑜若是留下一定會變成父皇撒氣的人選。走了好,你離京我就放心了。”
“……我、我去叫內侍來。”神龍忽然踉跄一下,離去的背影仿佛缺少了陽光和雨露的鮮花,姿态消沉。
“呵。”穆懷淵苦笑一聲,伸手捂住胸口,只覺得內裏空蕩蕩的,如同被人剜去血肉一般,痛楚綿綿不絕。
內侍很快過來,卻不見了神龍的蹤影。
穆懷淵絲毫不問神龍去處,一路被幾個強壯的內侍送回房間休息。
接下來的幾日,神龍明明和穆懷淵明明處在同一座屋檐下,卻像是遠隔崇山峻嶺,竟然一面都沒對上。
一直到了神龍“卧床修養”的第五日,典籍與一衆臣子直接去了泰興帝的大書房,神龍才在院落裏看到穆懷淵的身影。
穆懷淵站在回廊柱子旁,淡淡的陰影落在他肩頭,身上穿着一件缥色長衣,恍惚間讓神龍回憶起初見到穆懷淵時的驚豔。
那副松風燴雪的香氣似乎又在他鼻端萦繞,神龍鼻尖一酸,趕忙垂下眼簾遮掩不該有的情緒。
神龍收拾好情緒,磨蹭到穆懷淵身邊主動搭話。
他頭一次乖乖喊出穆懷淵期盼了許久的稱呼,“師兄是不是今日就要随師父離宮了?”
穆懷淵看着神龍的發頂,揉了揉神龍的小腦袋,從荷包中取出一朵簪花放在神龍掌心,“我父母一直沒有孩子,在我出生後,他們怕我被鬼神帶走,将我扮作女孩。這是我周歲時候父親親手琢磨的玉片花瓣以合金絲捆成的牡丹花。穆家在父親死後敗落,我離家時候只有簪在頭上的這朵牡丹花是獨屬于我的,今日便将它轉贈給你。”
神龍拖着掌心的牡丹玉簪花,緊張道:“你說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你要去的地方很危險麽?”
“放心,無論哪裏我都能應付。只是恐怕要花費許多時間。”穆懷淵突然在神龍額頭用力彈了一下,把神龍疼得捂着額頭滿目淚光,“這一回你打算把伴讀都送出宮,遇上事情身邊也沒個商量的人,切記‘戒急用忍’。”
“我知道‘過剛易折’的道理,不會……”
神龍剛想要解釋,就被穆懷淵用手指壓住嘴唇,說不出話來了。
“陛下不耐處理政務,你忘記了,許多事情本不必與陛下起沖突,只要說通下面各部長官便可實行。”穆懷淵松開壓着神龍的手指,替他揉着被彈紅的腦門,這才說,“這是給你做事不過腦子,只會與人硬犟的懲罰。”
神龍被穆懷淵溫暖的掌心揉着額頭,有點傻氣的笑起來,這幾日故意躲着穆懷淵的別扭頃刻間煙消雲散。
“還疼,多揉一會。”神龍軟着嗓子對穆懷淵撒嬌。
兩人相對而立,過了許久,神龍才說,“你當過我的伴讀了,以後身上都打着我的烙印,若是我不能權傾朝野,你在鄉下地方也要受人欺負。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再讓怒氣控制心智的。”
否則,你有個謀殺帝王的父親、一個無法繼位的前主,便是師父再怎麽保護你,你這輩子也注定仕途坎坷了。
哪怕不能做你的男人,至少我要做你背後撐腰的男人!
神龍的眼神堅定,徹底脫去屬于孩子的天真和稚嫩,有了男人的風采。
他們兩人在承慶殿中依依惜別,卻不知道通過一群盤問胡人得到不少皇室內幕的朝臣一股腦擠在泰興帝的書房裏,吵鬧不休。
“陛下,太子在國之儲君,您怎麽能讓太子殿下就帶着幾十個人出宮,還去了集市這種腌漬地方。”
“是啊,陛下,集市裏面魚龍混雜。此番殿下只是略受驚吓,需要卧床休息,那時大周列祖列宗保佑,否則駿馬踏在身上,別說十幾歲的少年,便是三十多的壯漢也沒命了。”
宗室和老臣的唾沫星子噴在泰興帝臉上,險些把他貶損得一口氣提不起來,直接昏死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古代男人塗脂抹粉,簪花穿衣騷的很。
好不好看主要看顏值,簪花是無辜的。
信我,神龍和穆懷淵顏值都撐得住!